《染》

刈堇

〈3〉

 

擁著自己曾經是那麼渴望的冰冷的溫度,櫻木唇邊的笑容愈加的燦爛,似乎連窗外的陽光都不覺的羞澀的幾分,沈醉在這靜默卻漫溢著溫情的時空當中,是夢,或者是現實,這只有當事人才真正明白。

將下顎輕柔的抵在許久不見的戀人的肩窩處,櫻木明朗的嗓音裡滲進了回憶的味道,“狐狸,院子裡的櫻花又開了,是粉色的哦,”粉色的櫻花他只見過一次,但卻像不滅的烙印般永久的留在了他的眼簾裡,他忘不了,忘不了那個渾身浸滲在那漫天粉色中的人影,那是他第一次看到那麼飄渺虛幻的流川,純美,真摯,卻讓他沒有任何的真實感。

修長的手指緩緩的在落地窗上移動,仿佛是隨著落櫻的幻影在勾勒圖畫一般,流川感覺不到手指上傳來的玻璃的冰冷,或許,當他再次被他擁入懷中的時候,他就感覺不到那以往的溫度了。

他……為什麼要回來……

將懷中的流川轉了個方向,櫻木後退了少許,卻將流川鎖在了自己和落地窗之間,他可以活動的範圍僅僅是在他的臂灣之中,流川呼吸的,是和櫻木相同的空氣,他似乎能很清楚的聽到兩個人心跳的頻率都逐漸的融合在了一起,耳邊傳來的只有一個聲音,一個他曾經熟悉卻企圖忘卻的聲音。

鎖定流川渙散的眼眸,櫻木的紅眸中沒有了流川記憶中的單純與愉悅,現在的櫻木給他一種強烈的窒息感,渾身散發著一股令人難以抗拒的霸氣,那是王者的風範,絕不是普通人可以做到的,他離開的三年裡,到底發生了什麼事?為什麼一個曾經那麼單純的人可以擁有這麼強烈的自我存在感?

“告訴我,為什麼剛才要喊仙道的名字?”仙道彰!櫻木感覺到內心湧上來的強烈的嫉妒幾乎要將他的理智給吞沒了,他不允許,他不允許狐狸的心裡有別的男人,他的男人只能有一個,那就是他——櫻木花道!

第一次看到熟悉的眸光出現在櫻木的眼睛裡,讓流川剎時覺得心情輕鬆了不少,他又看到從前那個深愛著自己的男人,那個會亂吃飛醋的大男孩,呵∼∼看樣子是他想得太多了,櫻木花道就是櫻木花道,他不會變成另外一個人的。

柔柔的笑意開始漫上了流川冰冷的黑眸,淡雅的微笑也掛在了流川絕色的面容之上,而縈繞在兩人四周的空氣也變得柔和了許多,這一切的轉變只能令櫻木懊惱的低吼了一聲,該死的,他一看到狐狸笑整個人都軟了,再大的怒氣也發不起來了,可惡!為什麼狐狸總是在不該笑的時候笑啊!可惡!

可是……狐狸笑起來好美,好美……

“白癡?”

看到流川疑惑的神情,櫻木只能棄械投降了,“狐狸,提醒我下次生氣的時候要蒙上眼睛再來問你……”

咦?沒有來得及反應,流川已經再次被捲進了櫻木那不盡的熱浪當中,僅剩的理智也在下一秒鐘吞沒在身上逐漸升高的熱度之中了。

這個……白癡……難……道……他就知道……吻他……麼……嗚……恩……算了……好久……沒有這種……感覺了……

“狐狸,老師沒有教過你呢?接吻的時候要專心哦,該罰!”

仙道彰,他會記得找他算帳的,既然趁著他不在來騷擾狐狸!哼∼∼別怪他翻臉不認人了!現在,還是專心於此刻吧。

俗話說——小別勝新婚。

更何況我們的櫻木可是整整的忍了三年之久,再怎麼鐵石心腸,都會被他的熱情給感動的,現在是重溫舊夢的時候,我們這些閒雜人等還是回避稍後吧……

……

而當櫻木重新恢復理智的時候,窗外的夜色已經是冷霜過凝了,半倚著身子靠在床頭,櫻木嘴角嚼著抹滿足的笑容,三年以來,今晚是他第一次發覺自己還是活著的,離開流川的日子裡,他真的不知道他是怎麼挨過來的。

他又瘦了……

心疼的任由手指滑過流川露在被子外面的肩胛骨,那深陷的凹窩令櫻木心頭猛的一陣不捨,剛才抱著狐狸的時候他就發覺自己像是在抱著塊排骨一樣,渾身上下都在紮著他的手,似乎他嘗到了血的味道。

那該死的仙道彰,當初他是怎麼答應他的?他說過一定會好好的照顧狐狸,好好的養著他,他才狠下心離開的,可是他現在看到的是什麼?一個瘦骨如柴的狐狸,如果他再不回來,是不是就可以知道乾屍是怎麼樣的了?

哼!仙道彰,他們的帳又多了一筆!

憤恨的眸光忽然被窗外飄過的落櫻給吸引了過去,只見襯著如墨的夜色,院子裡的那幾株櫻樹仿佛要散盡自己的生命般,隨著揚起的夜風,紛紛揚揚的下起了櫻雨,那漫天的粉色花瓣也似乎擁有了一夜的燦爛,劃下了獨屬於自己的痕跡,如同是那淒美的白天鵝般,舞出了自己最後的絢爛,也舞盡了自己僅剩的靈魂,而這生命的舞蹈深深的烙盡了櫻木的心底,不知道為什麼,他總覺得看到了落櫻中那抹熟悉的身影,同樣的絢爛,也同樣的淒美……

青楓和舞,迎著透著寒意的夜風,戀著即將消逝的櫻瓣,嫩青的楓葉也滲進了絕美的色澤中,沙沙作響,似乎在低吟,又似乎在傾訴著,自己一生唯一的愛戀……

同樣的夜色,同樣的落櫻,同樣的味道,櫻木忘不了,忘不了五年前的那一幕,那令他整個人都為之震撼的一幕,就是在這樣的落櫻紛飛之中,他看到了穿著一襲傳統和服的流川,那時的流川聖潔,高貴,不可侵犯,那夜,他就在櫻樹下,看著流川的《血櫻》,看著那曼妙卻淒美的舞步,看到了流川真正的內心世界。

而櫻木卻不希望自己看到那一幕,不希望自己看到那樣的流川,仿佛隨時都會消失的仙人般的流川,那是他所恐懼的,他害怕自己抓不到那個虛幻不存在的人。

但現在對於他來說,一切都已經不再重要了,在他的生命裡,此刻才是最真實的,他只要把這刻牢牢的抓在手裡就可以了。

收回被落櫻俘獲的思緒,櫻木擁緊了懷中的人兒,狐狸,既然我回來了,我就不會再放開你了,不會,永遠不會!

而此時睡夢中的流川柔柔的泛起了一絲笑意,仿佛是聽到了櫻木的誓言般,淡淡的笑開了,白癡,你在幹什麼呢……


恩……

習慣於相同時刻起床的流川只覺得今天的自己渾身上下就像散了架一般的,酸疼難耐,疑惑的掙扎著起身,暴露在空氣中的身體上那深深淺淺的紅印令流川白皙的肌膚暫態染上了一層紅暈,煞時迷人。
天,他真的不是在做夢啊……

有些羞澀的抓過顯然是有人細心放置在床頭的晨褸,隨意的披在身上,打量了一下四周的環境,除了身下的床鋪稍顯凌亂之外,其餘的一切都井井有條,就連自己渾身上下都已經是乾爽舒適了,除了久未經事的下半身仍然酸楚難耐之外,這才讓流川真正的感覺到……原來白癡真的回來了……

花了比平常多兩倍的時間,流川微喘著氣靠在餐廳的欄柱上,靜靜的注視著此時在廚房裡忙進忙出的人影,心底滑過一抹不可忽視的甜蜜,縈繞在房子裡的空氣也滲進了淡淡的暖意,就像是被陽光親吻過一般的,很舒服,很舒服……

似乎感覺到什麼,廚房裡的人猛的一回頭,就發現了倚在欄柱上的黑髮精靈,露出一抹燦爛得可以媲美陽光的笑容,櫻木停下手上的工作,大跨步的走到流川面前,在他還沒有反應過來的時候一把橫抱起他朝餐桌走去。

突然的凌空感讓流川下意識的環抱住櫻木的頸項,“白癡,你在幹什麼?我可以自己走拉……”

發覺懷中的人臉上那抹明顯的紅暈,只能令櫻木好心情的笑開了,“狐狸,你真的確定自己能走麼?”他可是確定昨晚自己沒有任何的放水哦,他可是盡心盡力了!

看到那雙紅眸中漫溢的調侃,流川的臉更紅了,嗓音也滲進了掩不去的顫音,“白癡!我確定!”說什麼他也不能讓他給看扁了,哼!好歹他也是練過的,怎麼能讓他給敲扁了呢。

瞄到戀人眸中的倔強,櫻木只能暗叫一聲慘了,他忘記這隻小狐狸個性有多彆扭了,忙陪著笑臉,“好好好,你可以自己走,但我心疼你啊,乖,讓我抱你過去好麼?”說話的同時,加快了腳步,他可不想他因為逞強而累壞了自己。

聽出了他話中的心疼,流川也放下了自己的倔強,淡淡的笑開了,黑眸中有著恬然的暖意,這個白癡,什麼時候學會哄人了?

將流川小心的放在椅子上,櫻木偷了他一個吻,“乖,馬上就可以吃早餐了,你可要嘗嘗本天才的手藝如何哦,我可不喜歡抱著隻瘦狐狸。天才喜歡豐滿的狐狸!”說著,便跑回了廚房,繼續自己的未完成大業,今天可是狐狸重新吃到天才手藝的第一天,他可不能馬虎了。

去,誰是瘦狐狸啊,嗔怪的給了櫻木一個冷箭,流川倒也乖乖的坐在椅子上等著櫻木的愛心早餐,打從他離開後,他就再也沒有在這張桌子上吃過早餐了。

時間靜靜的在兩人當中流逝著,仿佛他們之間從沒有那三年的空格,一切都是那麼自然,就連櫻木擺早餐上桌的姿勢流川也依然記得,同樣的早餐,同樣的人,同樣的味道,一切又重新開始了……

但美好的時候偏偏會有煞風景的人,而此時的櫻木正咬牙切齒的想知道到底是哪個不知道死活的人既然大清早的擾人清夢,最好是有什麼重要的事情,否則,哼哼……可就別怪他了。

“哈羅,早安,我親愛的小楓楓∼∼∼∼”

一打開門,一張十分之欠扁的笑臉兀然的出現在櫻木面前,仍然是那頭囂張的朝天髮,仍然是標準的六十度的笑容。

“仙道彰!真的是好早啊……”

 

——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