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久了,櫻木開始習慣了新的生活。他無暇去想那個從未露過面的“主人”流川楓,因為那個被他叫做“狐狸”的漂亮年輕人每天都跟他例行地練習格鬥。不知為什麼,儘管生活很平靜,櫻木心裡面總是有個說不清的疙瘩;不過有這麼強的人作為對手,他倒是感到了前所未有的新奇刺激和滿足感。
他很喜歡這個沈默寡言的傢伙,他也不知道為什麼,大概是因為同為奴隸的同病相憐,再加上那張雖然冷冰冰卻讓他覺得十分親切的高盧面孔,讓他不由自主地想要親近他。他喜歡看著他沈默地整理自己的鎧甲,看著他擦拭著作為兵器的木棍,看著他因為閃著傲氣而生動起來的黑眼睛,看著他因為身上的石灰點兒比對手身上多的時候,微微蹩起的飛揚的眉毛。
“狐狸!”看著那個忙碌著的修長身影,櫻木故意大聲叫著他的“名字”。
動作停滯了一瞬,隨即繼續擦拭他心愛的銀色盔甲,根本不理睬這明顯的挑釁。
“狐狸!狐狸狐狸狐狸……臭狐狸!”不死心地繼續,因為櫻木想看看這個冰山一樣的傢伙流露出生動的表情,哪怕是生氣也好。就這樣對他不理不睬實在有損天才的尊嚴。
果然,“狐狸”寒著一張臉轉過身來。還沒等他發難,一堆亂七八糟的東西就向他一股腦地飛過去,緊接著傳來的就是櫻木的帶著孩子般得意的大笑。
“大、白、癡!”……
櫻木的挑釁成功了,他們又打了一架,毫無章法的那種,跟他在角鬥士學校學的格鬥技毫不沾邊。櫻木很開心,這種最原始的格鬥能讓他暫時忘記那不知名卻一直困擾著他的空虛感。這也是他這種無端挑釁的理由之一。
而這一次,這種空虛感似乎更加強烈,到後來的時候,他們不再攻擊和防守,而是滾在地上用有力的雙臂箍住對方的身體,試圖用壓迫造成的疼痛感使對方屈服。兩個人有過的身體接觸並不算少,不過自從第一次櫻木為“狐狸”舔傷口之後,“狐狸”總是刻意地避開他的觸碰,那些身體接觸也就僅限於打鬥中的碰撞了。
櫻木勒住“狐狸”的胸廓,他的手臂感受到了柔軟的皮膚包裹住的一根根的肋骨,讓他有莫名的煩躁,似乎想摧毀對手一般地愈加用力,張開的手指也深深地陷入對方骨頭外面結實卻並不厚的肌肉層。
“痛!”“狐狸”不滿地低聲嘟噥著。似乎感到櫻木不同尋常的焦躁,他停止了動作,只是任憑櫻木勒著他,兩隻深邃晶亮的眼睛帶著一點疑惑,定定地看著櫻木的臉。
櫻木也停止用力,卻沒有放開他。兩個人就這樣不動了,櫻木趴在“狐狸”身上,也看著他。良久,他更加煩躁地低下頭,把自己的紅頭放在“狐狸”的頸窩裡反復地蹭著,鼻尖摩擦著柔軟的淺色皮膚,“狐狸”身上特有的味道也鑽進他的鼻孔。他突然間很想哭,像一個磨人的孩子。
“白癡……”被壓住的人有一點驚訝,他試圖抽出胳膊,卻被櫻木執拗地按住。他只好略掙了掙讓自己再次看清櫻木的頭頸。
“我不知道自己怎麼了,”櫻木繼續像一隻小狗一樣蹭著,他的聲音從二人沒有空隙的空隙中傳出來,悶悶的,“我好像一直很想要什麼東西,卻又說不出來那是什麼。”
“狐狸”愣住了,漸漸地,他覺得頸窩處的感覺有點奇怪,突然意識到了不對頭。就在這時,櫻木突然抬起頭用棕色的眼睛看著他。他的眼角有濕濕的痕跡:“別說話。”
說著他閉起眼睛,把嘴唇貼在了“狐狸”的唇上。
乾乾澀澀的,彼此摩擦的感覺卻如此美妙。櫻木輕輕鬆開一隻手,用手指撫摸著那張柔和了許多的精緻臉頰;他感覺到對方的手也摟住了自己的脖子,積極而熱烈地回應著他。
半晌,櫻木終於不捨地抬頭,臉上恢復了平日裡的燦爛表情,似乎內心的陰霾都隨著剛才的舉動而消失得無影無蹤。他笑了笑,看著身下人仍有些泛著紅暈的臉,堅定地說:
“我明白了,我想要自由!”
流川楓是很偏執的人。他在角鬥場上第一眼看到櫻木的時候,就被那種野性和豪氣深深地震撼了,吸引了。他根本沒有想什麼,只是單純地知道,他對這個高大的紅髮青年有著莫名的熱情和悸動,非常想佔有,而且是獨佔。
所以他用鉅款買下了他。
仙道說的沒有錯,流川是羅馬最優秀的戰士,而優秀的戰士往往渴望有一個真正的對手。流川找到了,所以,他每天都跟櫻木練習技擊,沉迷其中而不去關心其他任何事情。
儘管弄得傷痕累累,他喜歡看櫻木身上也有自己造成的傷痕;儘管櫻木經常無理由地挑釁而跟他打架,儘管櫻木一直都以為他也是跟自己一樣的奴隸,儘管櫻木給他取了那個讓人哭笑不得的外號——流川楓還是喜歡跟櫻木花道在一起,他從來都不去想為什麼。
那個吻使他清醒了。
那一眼所決定的,還有更深一層的感情。有的時候,愛情就是這樣簡單。
櫻木粗糙的掌心撫過他的臉的時候,他想起第一天在雨中格鬥之後,櫻木為他吸出瘀血時的感覺,小腹處那令他顫慄的溫度和濕潤。他用令他自己都很吃驚的熱情地回應了櫻木突如其來的親吻。他摟著他,他以為他得到了,真的佔有了——不僅僅是奴隸主對奴隸的那種佔有。
但是櫻木說:我要自由。
流川很生氣,他覺得就這樣莫名其妙地輸給這個白癡了,在這場心靈的角鬥裡。他突然狠狠地推開櫻木,從地上坐起來,然後伸出左手攬住他的脖子,右拳又快又狠地擊中了他的肚子;然後又把櫻木拉近自己,再一次吻上他痛得發白的嘴唇。
“大白癡!”唇仍貼著櫻木的,流川含糊不清地說著,不知道是說櫻木還是自己。他慢慢站起來,看了捂著肚子滿臉愕然的櫻木一眼,轉身走出了小棚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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