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下一次櫻花雪時》

落冰

〈4〉結婚的話

 

“天哪──!看見沒有,那個流川竟然沒有睡覺……”
“……太難以相信了……”
“今天肯定有什麼不同尋常的事要發生。”
“不過,他就是不睡覺也沒有聽課……”
“這個……你就不用管那麼多了,反正比起睡臉,現在更好啊∼”
“啊──!他望這邊了,望這邊了啊!你說是不是在看我的說?”
“拜託,人家在發呆,好不好∼”
課間的時候,同班的女生們待在自己的位置上對著做在後面靠角落處的流川悄悄議論著,而對於流川而言,是不會聽到也不會注意到的。
眼睛睜開著,沒有像以往扒在桌上一直睡覺,而是自然地坐著。頭略微有些低,那對於男生而言算是比較長的劉海輕輕搭了下來,遮住了視線。
然而正如一直注意他的女生所形容的一樣,即使他偶爾轉過頭來看著某樣東西,那也不過是發呆時的無意識舉動。
──剛剛都沒來得及說,今晚想告訴你,我要結婚了。
莊子的話還留在耳邊久久沒有散去,如同窗外的落葉,隨著風不停地吹落著。
結婚麼……
“就是和自己的喜歡的人在一起哦∼”突然想起了很小的時候,那常常喜歡裝成大人模樣的姐姐這麼對自己說。
喜歡的人麼……
那個堅強、有魄力、充滿精力又美麗的姐姐終於找到了可以在一起的自己喜歡的人,祝福的話要留在結婚那天講比較好吧……
那天說不定姐姐會哭……
結婚的話,就意味著某種程度的分離,獨立的莊子很早就照顧著流川,在父母去美國後更是充當了母親的角色,所以與其是說因為結婚的喜悅而哭泣,因為可能無法更好地照顧弟弟而哭泣的可能性反而要更大些。
流川只要想到結婚那天姐姐說不定會哭,就不知道該怎麼辦了。只懂得抱著姐姐而不會用語言安慰,那樣的話,情況會越來越麻煩吧。
因為幾乎肯定了姐姐會哭而煩惱著的流川終於在這個時候想起了那個要和姐姐結婚的人。
“爸媽那邊我已經打電話匯報了,因為下個月結婚,所以可能趕不回來,大概婚事的籌備都交給對方處理了。下個星期,出來見面好嗎,想把你介紹給他認識。”
莊子所沒有講的是,因為兩個人結婚的決定比較倉促,尤其是結婚日子的選定,所以籌備起來相當緊張,偏偏對方的家世不會同意那種簡單草率的婚禮,所以接下來的日子會如同打仗一般讓人辛苦,比較幸運的是,以對方的家世准備起來會比較有資金和門路。但是無論是辛苦還是對方的家世,莊子都沒有要告訴流川的打算,她僅僅希望弟弟可以更輕鬆點,不必為自己擔心,那種僅僅想把結婚對象介紹給家人的願望從電話那頭清楚地傳了過來。
“知道了,姐姐。”
“那麼,下個週末的時候我回來一趟好了,約定星期天,可以麼?”
“嗯,沒有問題。”
如果結婚的話……
流川再次將目光轉向窗外,繼續發起呆來。
星期天,陽光明媚的好天氣,在舊歷上來看是非常吉利的日子。
流川早上起來後,和貓咪玩耍了一下,然後去廚房做兩人份的早餐,如果說有什麼是莊子不能照顧流川的,那就是做飯。“流川家的女人是不需要進廚房的。”在第一次下廚失敗後,莊子就抱著這樣想法並且強行定為流川家的家訓,所以流川在很早的時候就不得不學會做飯。
然後在安靜地用完早餐後,各自去換上了外出的衣服。
曾經希望弟弟可以去好的私立學校而特意准備的開學典禮用的西裝終於派上了用場,莊子看著眼前那與印象中還很孩子氣的形象相去甚遠的弟弟,突然有了很深的感嘆,然後微笑著走過去替他打好領帶。
出門的時候,莊子望著熟悉的房子突然覺得有點傷感。

“啊,我忘記跟你說了,對方有個弟弟今天也一同來。”走進餐廳時莊子突然想起來然後對著一旁的流川這麼說著,“因為上學的緣故自己一個人住在這邊,說來,和你差不多大呢……”
說著的時候,穿過大堂,在侍者的帶領下朝著對方預定的餐桌走去,在莊子招手打招呼的同時,穿過那裝點用的植物樹葉看過去,隨著腳步的前進,那跟著成熟而帥氣男人印入眼簾的是那個熟悉的人影。
依舊高高豎起的朝天髮,自在而從容的笑容,仙道──彰……?
發愣的同時,莊子已經開始和對方說話了。
仙道看到流川時僅僅在眼神裡有那麼一絲驚奇,與其說是“來的竟然是流川”,不如說“流川穿著西裝”更合適。
“久等了。介紹一下,這是家弟,流川楓。”
跟著莊子一同入座,在聽到介紹後流川向對方微微點過頭。
“和你非常相像呢。”男人笑起來感覺到是和仙道非常相似,那種從容的態度,“啊,這個是家弟,仙道彰。”
仙道也點過頭,然後抬起的時候笑著對流川說道:“沒有想到會在這裡見面呢。”
“你們認識啊?”
“怎麼說呢,應該是敵對的對手吧。”
仙道對莊子解釋道,流川則用沈默表示承認,然後在雙方那即將結婚的兄長和姐姐的感嘆一番後,仙道又轉移了話題,見面兼午餐算是正式開始了。
並不是故意作對什麼的,因為個性的緣故,大概在之前莊子就有對男人說過,而仙道是知道流川的這點的,所以大家都沒有怎麼在意和仙道相比較流川那不算很積極參與話題的表現。
在愉快的交談中,流川漸漸知道和姐姐結婚的男人是仙道的大哥,然後是議員,家裡也是政治世家,然後結婚的日子定在十月的中旬,算起來,連一個月都不到了,籌備的辛苦莊子從沒有對自己提起,也從未表現在自己的臉上。
被人說高攀也好,被對方挑剔著也好,莊子都沒有讓自己的弟弟受到這樣的對待,不是選擇一個世家的大型見面形式,而僅僅是這樣一個簡單而親切的見面,莊子想要保護弟弟的心情就這樣微妙地傳遞著。
在輕鬆的用餐中,不善言語的流川通過男人細微的肢體語言確認著對方對姐姐的愛意。然後,就這樣到了用餐結束。
“那麼,接下來我們還要去准備結婚的事宜,彰,既然你和流川君是熟識的,那麼你代替哥哥送他回去吧。”
“我知道了。”
離去前,在莊子去化妝室的時候,男人走過來鄭重地望著流川說道:“放心吧,我會給她幸福的。”
確認般盯著對方的眼睛,許久才點著頭。流川將自己重要的姐姐交給了眼前這個可以包容她那任性的小地方的男人。
“那麼,就在這裡分手好了。”

搭乘地鐵回去的時候,毫不在意那眾多集中在自己身上的目光的兩個人開始了可以算是單方面的“交談”,只不過,一個是完全沒有意識到,一個則是早已習慣了。
“很好奇?明明是那樣一個顯赫的家庭卻獨自一個人跑到神奈川來念書?”
對著身旁的人這麼詢問著,然而仙道沒有等對方回答便望著窗外那一再重複的單調牆壁自顧自地說起來:“說起來要感謝上面的兩個哥哥,按照家裡的要求努力著,於是身為三子的我就不必承受那麼多的壓力和負擔放手地去做自己喜歡的事情。中學時喜歡打籃球,教練和同學說我是‘天才’,然後受到田岡指導的邀請,自己想要更自在一點,大哥也幫了很大的忙,就這樣到了神奈川。”
“可以隨心地打籃球,不是很好嗎?”
難得一直沈默的聽眾發表了自己的意見,仙道將視線轉到對方臉上。
“啊,說的是吶……不過,最近喜歡上了去海邊釣魚。”
似乎想起了海邊的風景般,仙道笑了起來。
“如果自己很好的話,就會希望家人也很好。大哥啊,背負著那麼多的東西,連同自己的份。你的姐姐莊子小姐是個有活力又敢做敢為的女性,對於自己追求的東西勇敢去追求著,這點和你很想像啊,大哥可以遇到莊子小姐真是太好了……”
感覺到流川的注視,仙道訕訕地笑著。
“好像,突然傷感了起來啊……”
“……”
“對了,櫻木的傷恢復的怎麼樣了?”
“痊癒了。”
──那個傢伙,健康的很。流川暗暗加了一句。
“新的球隊還好?”
“嗯。”
“聽彥一說你們新添了一名經理,赤木的妹妹?”
“嗯。”
“真是幸福啊,為什麼我們陵南就沒有漂亮的女經理呢……”
“……”
“冬季選拔賽呢?這次可是只有一個名額呢。”
“這次不會輸給你的。”
“你這個人啊,還真是執著呢。”
“……”
膠著的交談進行到這裡,就是非常善於和剛認識的人建立良好關係的仙道也不知道該說什麼好了,然後又望著窗外,沈默了片刻,又突然想起了什麼。
“啊,說來,他們結婚的話,我們就是兄弟了呢。”
那一瞬間,地鐵行進的輕微轟鳴聲隨著這句話一同傳入流川的耳裡。
即使是剛才,如果仙道沒有說出這句話的話,流川都不會想到這個即將的事實,而他現在,也不可能想到莊子竟然邀會請櫻木去自己的婚禮。

 

——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