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到學校的時候,正好響起了放飯的午間鐘聲。不再死撐,不需再尋找為何,坦然接受溫度的早晨特別好睡,又順道去牽了我那台被嫌棄前輪有些凹陷而安好的躺到早上的捷安特,聽著最愛的Oasis,難得的一路清醒來到陽光遍灑的大門,然後,無視站崗警衛的側目,逕自去停了車。
肚子有些餓。
一天沒吃幾餐的我,難得總是罷工的胃今天精神奕奕,我想,自睜眼後便沒有再讓眼皮閤上的自己,算是神清氣爽的。有著目的地的行走,總是顯的路程短暫,好像只過了幾秒,我就站在這了。看了看狗牌似的教室號牌,一年七班微微點了頭,推開門,順道甩開後面一群無聊的跟屁蟲。
「阿?!」
咬著炒麵麵包的白痴,用力站了起來,無力的椅子不用說,桌子連同他一堆未開封的麵包都灑了一地。訝異的樣子,好像看到鬼,一雙眼睜的老大,然後,只是幾秒之間,刷過一片紅潮。長的高就是有這個好處,別人必須浪費的仰頭張望的時間,我只需平視就能進收眼底。
「我肚子餓」
沒什麼好彆扭的,我說出此行的目的。雖然旁邊一直有大驚小怪的呢喃,不過我不是來看他們八卦的。然後,一瞬間,剛才被掃落地上的麵包全都回到白痴懷裡,空出另一隻手,拉住我的制服外套,往外狂奔。我想,這時經過一年級走道的人,會有被急風掃到的感覺。
「哈..哈..呼」
中午的天台,除了被陽光曬到發燙的地板,還有連一片雲都沒有的清澈天空。被猛烈撞開的微鏽鐵門,咿呀咿呀的響著,配合著他的喘息,似是有說不出的協調。然後,我只是站著看,看他從額上滑下和昨天不同帶同樣帶鹹的液體,閃閃發亮。像是注意到我的視線,他直起了為了平復喘息而彎下的腰,順著起身的弧度而飛起的小小水滴,像小型的陣雨,灑在發亮的地上,瞬間蒸發。
「你...不是肚子餓?這些都給你吃。」
我沒有接過他送到面前的一堆食物,只是搖頭。我並不真的那麼餓,只是,有些想知道,昨夜過後,心情有所改變的,是不是只有我。其實是有些得意的,在他送上他的午餐的瞬間。
「我不想吃這個。」
「那...你想吃什麼?」
他微微的蹙起眉,有些苦惱。沒拿東西的一隻手在褲袋裡掏著,可是,我沒有聽見該會有的硬幣碰撞聲。然後,我聽見他肚子咕嚕嚕的叫聲,他才消退的紅潮便馬上赴返回他的頰上。我抓起他懷裡的一個麵包,嗅了會,然後,我想我用了很兇狠的眼神瞪他。
「這能吃嗎?」
光用聞的就已經是發酵的酸味,更別提麵包周圍不明顯的綠黴。
「.....這是我拜託合作社阿姨留給我的,賣剩的麵包,能吃的,只要把黴剝掉。冬天就不會這樣,是因為夏天比較熱...阿...」
沒再聽下去,只是在他的驚呼聲中,把那一堆垃圾往欄杆下丟去。
「你幹什麼?那還能吃阿!」
不知是生氣還是什麼的,脹紅的臉,急促的大聲問著,好像我剛才灑出去的,全是千元大鈔。
「晚餐到我家來吃!」
不是邀請,而是命令,難怪他每天都練球到天亮,反正回去也沒飯好吃。然後,抓著他就往食堂跑。
「兩碗叉燒麵」
自顧自的吃起來,卻發現他沒動過的筷子。抬眼看他,眼裡又像著火一樣了,我發現,現在我可以輕易辨別出,是怎樣的火焰了。也許,是被燒的太久了,這次,是倔強的金色火焰。
「我沒說你可以同情我!」
從牙間迸出的聲音,聽起來有些悶。
「我沒有同情你,我只是不想湘北隊被你拖垮。」
我有時會懷疑自己身上是否藏有強力瓦斯,不然怎麼火這麼容易就點燃。無視他像要砍我千百刀的目光,剛才在教室的那一些些羞赧,早就變成灰燼了。
「哼!吃就吃」
像把怒氣發洩在麵上,大口大口的吃著,不知是熱氣蒸騰還是怎地,我發現他的下眼眶有些微濕。
「喝!先跑30圈。」
課後練習就在赤木隊長如往常一樣的吆喝聲中開始。我注意到他的分心,朝著體育館大門頻頻張望,然後回過頭來,帶著有些失望的眼神,再對上我的視線後偏開頭。不爽,想到他可能是在找誰,就莫名的不爽。
碰!
大力的飛身灌籃,聽著回盪著的聲響,再落地的同時,朝他看了一眼,我只是看不慣他為那種無聊的事分心,他就硬要當我是在挑釁。笑話,我幹嘛跟比我弱的人挑釁,不過,這樣可能也不錯,因為他就不會去想那個女生,只會想著打贏我。所以,我對他做出「來吧」的手勢,來加強挑釁的效果,儘管我聽到學長姊們不可置信的抽氣聲。
「臭狐狸,別太狂了。」
然後,就好像一切都回歸起點一樣,只是單純的競爭和汗水的揮灑,再無雜念。
「好,今天就到這裡,一年級的留下打掃衛生。」
和往常一樣的夏日傍晚,火燒霞還是一樣的橙紅閃耀著,透過大大的方格窗,在我和他身上留下漸層的影。
「....狐狸」
「幹嘛?」
「晚餐...」
「說了來我家吃。」
「不是...我...」
「他今天是要到我家吃飯的,對吧,花道?」
逆光中,看不清臉的人,傳來的是有些耳熟,卻又想不起來的溫和聲音。
「洋平...」
是了,就是他,然後等到他離了光影的籠罩,臉上掛著的無害微笑,我有些想把他扯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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