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來不知道吻是怎麼一回事,也從來沒被人教導過吻該是怎樣的,雖然看過了,但也僅止於電視上看來的畫面或是平面圖片。
連親人之間的吻也不曉得,是不是曾經發生過。
吻,是嘴巴這個生理器官,去觸碰別人的嘴巴或則身體的吧?
通常都是帶有被人類用語言用文字囊括住的感覺,是吧?
是喜歡?是愛?
那還會是什麼呢?
被無理地推倒後,撞擊在地面的背上傳來一陣痛楚,嘴上傳來彷彿撕咬的感覺,也是痛的,但心裡頭感受到的,似乎也只是痛了。
「臭狐狸!你…你在做什麼!?」還重壓在自己身上的人似乎不見離去的跡象,再加上剛才震驚一樣的發現然後意會過來時,唇上的肉似乎都快被吃進對方的口裡了!
雖然有一點成功地推離他的身軀一些,但他的兩手卻緊緊地抓錮住在自己的背後,像已釦上的已拉扯不開的鈕扣一樣。
剛才好不容易偷到小小的空閒喊一喊,但旋即又被咬住嘴唇。
不太像是吻啊。
被狐狸這樣咬緊嘴巴,會是吻嗎?
「夠了!你給我放開!」好像是被咬到痛了還是莫名生起的一股屈辱,再度驚醒後的櫻木一猛力地拉扯,先按開了流川的雙肩,就趕緊以臀就地的姿勢迅速向後推離。
這樣的場景,這樣不服輸拼命瞪著對方的兩個人,還有,一個這樣春天的下午,蒙太奇的拼裝風格,都演化作緊湊的拼圖拼不出個完整的概念來。
流川,他被拒絕了。
他還跪在冰冷的地面上,雙眼有點空洞地看向在眼前坐著的那個少年,看著他,心痛地看著他震驚地用手背近似鄙夷地擦著嘴巴,那個,剛剛被自己觸碰嚐來的嘴唇。
是溫熱的,是夢裡難以想像的,是……彷彿一碰上就會中了毒癮一樣地,溫熱,香甜,柔軟,無法抗拒的。
「為什麼要推開我…」
看向他,看向那個跟夢裡希望的、不一樣的他,不應該會拒絕的,是吧?
「你有病啊!?你…你知道你在做什麼嗎?」
「我在吻你。」
「你…你~~說什麼!你說這是吻!?」櫻木訝然地瞪著流川。
好像剛剛突然有一種信念在腦袋裡爆開來了,自己認為的不該是吻的,但在他的口裡解釋出來,就是吻。
「可惡!這不是!這絕對不是!你…你知道你做這件事的人是我嗎?我可是男的啊!」
「我知道。」流川正試圖要往前靠攏一點,「我說過,我們會在一起的。」
急欲要接近櫻木,急欲把要做的事清晰表達出來,全都急欲地將流川的模樣勾勒得異於往常。
櫻木愣愣地盯著他,盯得說不出話來了!
他聽過很多次,流川說出〝我們會在一起〞的話,雖然當時聽著覺得很不引以為然、也疑惑得不知道他的葫蘆裡到底是賣了什麼膏藥,但從來沒有一次,像現在這樣,強烈地讓他盯著流川的神情發愣,甚至連作出適當的情緒也沒辦法了。
「臭狐狸…你…你到底是怎麼了!?」
「我不准你離開。不准。」想伸手去撫摸櫻木那都撐在地面的、骨節分明的手掌。
不知道為什麼,從來也不會去了解這是為什麼。
在高一的IH大賽上險贏了山王工業高校後,被幾位記者強行拍了張也不會放上雜誌封面的團體照。那時,自己刻意待在最旁邊也不跟櫻木並蹲,不能馬上在一起,尤其是情緒起伏的激烈後,不能,馬上就靠在一起。
因為,聞到他的氣息、碰著他的身體,會無法克制,永遠也克制不了的感覺。
但是,在拍照後,當所有隊員都準備要離開現場時,只有櫻木留了下來。
倒臥在地板上,一臉痛苦地要將自己的心臟都撕扯開來的表情!
那時候就想著,為什麼要離開他?為什麼沒有與他在一起?為什麼?
好像在一起的話,他就不會露出要把自己狠狠殺死的表情了!
於是,流川要櫻木跟自己在一起,因為要讓櫻木得到保護得到安全。
「在一起,就會沒事了。」
終於抓住他的手了!
「什…什麼!?」看著他以跪著的姿勢向自己爬行而來時,櫻木倏地瞪大了眼。
然後,手掌傳來的陌生觸感陡地讓櫻木嚇得抽回了手,完全不管這樣做會不會惹惱對方,尤其是,那個人是流川的時候!
再抬頭迎視上的,是流川那雙掩在黑長的瀏海下的黝黑瞳孔,似乎在像遽火一般跳躍的怒氣,像寒冬裡在冰雪上燃燒的一把火。
卻不是很訝異自己抓過去的手會被拍開,可是,要是拒絕的太直接了當,會有心痛的感覺。「…白痴。」牙關在此刻咬合得很緊,咬得再緊的話,可能連話都說不出了。
「白痴白痴白痴…」
幸好有長長的瀏海掩蓋住吧?
要是沒有任何遮蔽物的話,當櫻木直接看到然後感受到流川那露骨的慾念,大概會覺得羞恥地大叫了吧?
然後,就是逃開。
看不太出來這深沉得像鬼飄散般的黑髮少年,是究竟為了什麼要這樣繁複地叫著自己,究竟是為了什麼?櫻木又有點呆然地盯住他,好像等著要回應他下一步的舉動。
當然,流川終於知道了一點是為了什麼。
答案都在他手裡緊攢著的藍色紙條吧?
不忍也不願讓他離開的情緒都在一瞬間高漲,所以,當櫻木衝來玄關處質問自己時,就覺得,要去吻他。吻了他,似乎可以消抹一點不安的吧?
但事實卻永遠無法了卻他的心願。
一開始像猛獸撕咬著吻他,肌膚的接觸反而更令流川不安!
感到不安,就愈想觸碰他或是侵犯他的表情,一旦觸碰到了,不安的情緒卻依舊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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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親,為什麼媽媽不准我叫你〝爸爸〞呢?」
小小的一張臉,在太陽底下發光。
那是一張再純真不過的臉龐,小小的,但並非懵懂無知。
「因為是母親交代的,是要你們有禮貌吧?」笑著一樣的慈祥的臉,也在太陽底下發光,溫溫柔柔的,不是急雨下冷透的花朵。
「是這樣的嗎?但是,為什麼我們可以叫媽媽,卻不能叫你爸爸呢?」
「很簡單的,因為我是你們的父親,用尊嚴來解釋可以聽懂吧?」
「嗯,不是很懂。但是,我認為父親是很想我們叫你爸爸的,對不對?」
小孩子的臉,一說話起來更顯得生嫩。
但是,太直接了,彷彿什麼都可以輕易看破一樣,讓被叫著父親的男人訝異地說不出話來。
「為什麼不說話了呢?父親…」小孩子童真得笑了起來,微顫顫地像那一年春天抽出來的細芽一般,「我跟兄長都很喜歡父親的頭髮,好漂亮呢!可是啊…很可惜我們都沒有啊……好奇怪呢!」
男人更訝異了,他望著自己的孩子久久無法言語。後來勉強出了一點聲音。
「幸好你們沒有。」淡淡地微笑著,但卻是悽涼的。
那年的夏天,那一日的太陽,怎能如此把人的笑容雕印得那麼深刻?
床頭那一盞昏黃灑著光線的燈,正編織出一個男人站得高挺的黑影,投影在大理石瓷磚上,投影在以紅色為主線的地毯上。
他站著也沒想什麼事,也不是思考,他的視線延伸過去的,是整排擺滿了床邊長木桌的相框,大大小小高高低低、形狀不一的相框。
全都是一個男孩在各個年齡階層的照片。
他有整頭的紅髮。紅的像火,紅的要將他給燃燒殆盡。
紅的,不斷地讓自己的記憶牽扯到三十幾年前,看似愉快的童年,但卻在這個時候變成毒刺扎得人只能哀嚎掙扎,生命一般的鮮血都在倒流。
對了,情感的轉移會是怎樣的情況?
對於某人的一股思念只要轉移了,因為單純的某個理由轉移了,守著他卻碰不到他但又像一起生活一樣,這樣情況下的情感,會昇華到什麼地步?
好像都釐不清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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櫻木完全不了解流川在想什麼的,二度又被他像得逞了一樣地吻住了,但是,這一次花費的時間比較長,又好像比較濃烈了?
當他跪著爬行而來然後用那種奇怪的眼神將人給定住後,兩個人就極其曖昧地躺倒在地板上,冰冷的是春天之下籠罩的地板。
似乎,清楚明白了櫻木暫時無法反抗他,知道他那怎樣都裝不多的腦袋一片混亂時,趁機去吻住了那軟得激起慾念的唇瓣,用兩手環抱住他那健壯優美的身軀,緊緊地,怕他會逃離一樣的,抱緊。
抱著,一起在地板上,好像猛獸在相互抗爭掠奪的翻滾著。
「嗯…不…」有點是有氣無力那樣,發出來的聲音都像誘人的呻吟,好幾聲的呻吟。
流川一時地,也是永遠地,被那樣的聲音給震懾住了!
兩手將他抱得好緊好緊,抱得好想就這樣融合在一起,不會再讓他掙脫開一樣。
他不曉得,當櫻木自己也突然意會到自己那樣地,聽起來很詭異的聲音時,已經反應過來,正想要準備施暴了。
他還不曉得,接下來他們會怎麼走這一段路、還有他們未來的生活,也更不曉得,櫻木有兩個朋友的頭顱已經被春天給埋葬了。
很多事情都來不及曉得,也無從去察知。
像這樣第一次能夠擁吻著櫻木,身心都愉快地要瘋狂了。〈就算他是強迫來的。〉
櫻木那張與平日迥異的表情,原來也可以在剛健中尋得一分的美麗,那樣的美麗都把自己密實地網住了,不行掙開了。
「白痴…」忍耐不住地,右手開始蠢蠢欲動。
原本撫觸上他的背脊的手,開始向下移動位置。
他的情感,可以滑動延展到哪裡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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