櫻木離開了,不過不是回家鄉,而是去蘇州收帳。收帳?洋平快想把自己的頭髮抓掉了,流川明因重病而想培養櫻木做做生意好收接家產,就讓櫻木先去學學收帳了。這麼個可以溜之大吉的良機,櫻木居然就真的去收帳去了?天,他腦子沒受傷吧?莫非他不想回家了?洋平知道櫻木答應過的事就一定會去做,所以勸他是肯定沒用的。那個人怎麼還不來?洋平有些氣自己,因為自己從來就沒有像現在這樣盼望那個人的來臨,從來就沒期望過讓他盡快趕到自己身邊,若不是為了櫻木的安全,自己才不會去招惹他。可是偏偏櫻木這磨人的小祖宗就一點兒也不為自己考慮,想到這兒,洋平有種欲哭無淚的悲哀。
這次與櫻木一起去蘇州的還有流川,就他們兩個人。這也是流川第一次為家裡的生意而出門。原因很簡單,是流川明的要求。流川明知道兒子與女婿俱是武藝高強之人,有他們兩個人去就連鏢隊的錢也可省下了。何況兒子這十七年來也太不理事兒了,竟然對家裡的生意不聞不問?讓他出去和櫻木歷練歷練,將來也好幫幫彩和櫻木的忙嘛。再說了,流川以前是去過蘇州那家店的,他可以做櫻木的嚮導,反正也只是去收帳,很簡單的差事。只要告訴了數目有什麼可擔心的?再加上那店與流川家是長年的合作關係,也不怕他們賴帳的。即使他們想賴,流川明也知道就憑兒子與女婿那脾性,肯麼?所以他在床上就逼著櫻木與流川答應去蘇州了。
這就是為什麼櫻木與流川此刻騎著馬急急地向蘇州進發的原因了。為了不讓流川明的病惡化,也為了顯示自己有能耐,櫻木也嚴令洋平等人一個也不許跟來,否則他就翻臉。
從沒見這幾個月來櫻木那樣認真地囑咐過,洋平心中再焦急也只得隱忍不發。其實櫻木心中卻也是盼著可以早日回家的,不過好像總有這樣、那樣的原因讓天才留下來,他有點泄氣,不過反正已經答應了就讓那大叔好好開心一下吧。等收了帳,天才便馬上找藉口離開。
然而流川卻不快,他知道父親的病一日比一日重,心中實不願離開他,好好的在家裡還可以陪陪父親的,現在卻與這白癡在一起,還要給他帶路?他能不氣麼?櫻木偏還一副很高興的樣子,這更讓流川黑了臉,出來又不是遊山玩水的。
“喂,流川,我們該走哪一條路啊?”櫻木看著前面的兩個路口,一個通向一條大路,一個指向一片樹林。想到對流川的稱呼櫻木很是費了一番心思才改過來的,好不容易不叫狐狸而改叫流川,還真是繞口啊。
“這邊。”流川想了一會兒,指向樹林那邊,於是兩個人就又繼續前進了。可是走啊走啊,那樹林卻像是越來越茂密,人跡也越來越稀少,就連櫻木這個不是很明世事的人也覺不對了,“狐狸,你指的路對麼?”
“我怎麼知道?”流川冷冷地說道,這一路上櫻木就不停地問這兒問那兒的,煩死了。好後悔沒帶幾個人跟著,這樣也有人與櫻木說話,自己就不會不停地回答櫻木的問題了。
“哈,你不是去過蘇州的麼?”櫻木不服氣地說著,“你會不知道?”
“那是我九歲時去過的,這麼多年了,我怎麼會記得?”流川好像很有理由。
“什麼?”櫻木呆呆地回想到先前流川指的路,“那你以前說的怎麼走……”
“那是憑記憶啊,”流川爽快地說道,“看來好像我是記錯了的樣子。”
“那你為什麼在家裡對你父親說你知道路?”櫻木氣得臉都綠了。
“你沒見爹對我們的期望有多大麼?”流川理直氣壯地看著櫻木:“我想,蘇州也不是很遠,出來問問人不就能去了嘛,這路不是長在嘴底下的麼?”
“你這狐狸!”櫻木爆發出震耳欲聾的吼聲,“你想死麼?你是不是打算愚弄本天才?”走在這樹林中便有氣,對流川的稱呼也就不知不覺地回到了原點。
“你以為我就不想快啊。”流川看著這片樹林,“你也看到了這荒山野嶺的,我能問什麼人?只有穿過它到前面的鎮上去問問了,到時我們快馬加鞭不就得了?我還要快些回去看看我爹呢。”
櫻木恨恨地看著流川,不會就別裝嘛,害得現在迷路了。他突地翻身下馬,一把將流川拉了下來,不揍他天才是不會舒坦的。
流川掙開櫻木的手,不想與他打,因為他心中也很急。櫻木也明白,流川不願與自己交手還是第一次,這回便算了吧,饒他不死是為了大叔。不過他心中窩火,氣憤難平,扭頭就向前走,不停地亂踢著腳下的枯枝。
流川牽著馬,跟上幾步,心中同樣不快。這事兒又不能全怪自己的,誰希望這樣啊?他看著一頭向前沖的櫻木,也只得拉住他的馬,追上去。
櫻木正氣沖沖地走著,心已是氣極、亂極,糊裡糊塗地也不知在想什麼,反正,可能是想如何到蘇州後才教訓那死要面子的狐狸吧。
忽然,一隻手抓住了櫻木的腳:“求求你,救救我們……”
“呀!”櫻木正神遊的心一下飄了起來,被這個突然襲擊嚇了一大跳,莫非有鬼?可是這大白天的?他急忙甩開腳上那手,跳後幾步,定睛看去卻是地上有伏著兩個人,其中一個就向自己伸出手。
流川趕過來,見這二人身上的衣服破破爛爛的,兩個人的身上均是塵土,也瞧不清他們的模樣,只是剛才那一聲求救聲是那樣衰弱而且櫻木只輕輕一提腳就甩開了他的手,看來他們現在應該是沒什麼力氣的。
“你們是人是鬼?”櫻木驚魂未定,剛才差點就一腳踢出了結那抓住自己的人的性命。
“白癡。”流川趕上來,他老早便瞧見這兩人,也許是有什麼困難吧,流川從馬鞍上拿下水囊,急步搶上前蹲下身扶起一人把水囊口湊到了他嘴邊。
櫻木見他如此也立即從自己的馬匹上取下水袋,扶起另一個人照著流川的樣子餵他喝水。但是,櫻木畢竟從沒有做過這種事,再加上救人心切雙手抖動間不小心灑了一些水出來濺在那人臉上,還有一些水嗆進了他的鼻內。那個人不由得咳了起來,櫻木急忙伸手在他臉上擦著,想抹乾水跡。
哪知拭過幾下後,櫻木忽然咦了一聲,他調頭對流川說道:“這傢伙也有一張好古怪的臉呢。”
流川餵了幾口水給手中那個人,聽得櫻木這一說便向他那兒看過去。真的,櫻木救的那個人是一個有些怪怪的年輕人呢,拭乾淨塵土後便立刻露出一張清清秀秀的俊臉來,唇紅齒白的漂亮得緊。他現在仍然被水困擾著,咳得一雙眉也皺到一處。
“小北?”流川扶著的那男子有些驚恐地望著他,“你沒事吧?怎麼樣了?”說著便想爬過去看他,可他身子卻只能動一動,卻不能如願。櫻木見他那可憐樣兒,聽得他語氣惶急好像挺擔心的,便只好伸手替手裡的少年順順背。真是太不可思議了,天才居然幹起這個來了?
“還好,沒什麼。”那叫小北的少年對流川身邊的男子微微一笑:“我沒事的,多虧了他們。”
“謝謝,謝謝,二位恩公。”流川身旁的男子扭頭無限感激地對著流川與櫻木說道:“若不是二位,小北的性命就難保了。”
他自己都一副奄奄一息的模樣,還在擔心同伴?櫻木立刻就對這人有了好感,便下決心要幫助他們,憑直覺他們不是壞人。
“你們,發生了什麼事嗎?”流川沉聲問著,剛才這男子幾乎是一口氣喝掉大半個水囊的水呢,仿佛沒喝過似的。
“你們是不是難民啊?”櫻木也好心地問道,盡管他的口氣聽起來有點兒莫名的興奮,這一路上他太無聊了,流川又不願搭理他。
“不,不是。”那男子有些氣結,還沒有人說過自己和小北是難民呢。
“那你們一定是遇上什麼毒蛇啊、猛獸啊什麼的,再不然就是撞上強盜了,是不是?”櫻木真的很想幫助他們,便又急急地追問。若有強盜他還決定去教訓他們一下。反正對這兩個人有好感,如果自己能做到的,一定會去盡量幫他們。
“白癡。”流川忍不住罵道,哪有這樣問人的?他知道櫻木是見著他們面善便下意識地就有好臉色,又加上那男子好像挺講義氣的模樣他便又熱心起來。心中不快也就隨手替自己身邊那人拭了拭臉,他也算是一個英俊的少年男子。看來他真的很關心他的同伴,從剛才開始,雖然他口中在向自己和櫻木道謝可眼角的流光卻時時地看向那小北。所以流川想了一下問了一個還算正常的問題:“你們怎麼了?”
“哦,我的名字是南烈,他是我的……我的表弟澤北榮治。”流川身邊那男子喘了幾口氣,“我們離家出走……不,離家遊玩,走到這片樹林時便迷了路。在這林中轉了好幾天,身上的東西全吃完了。若沒有遇上二位恩公,我們恐怕早已餓死、渴死了。”
哦,原來是幾天沒吃飯而已,流川倒覺得有些意外。不敢相信這世上還真有比櫻木更白癡的人存在,就這麼個小樹林子也轉幾天轉不出去?何況說到食物,這林中有野味、有野果都可以食用的啊,就算他們抓不到摘不著也有山泉可以喝的,怎麼會有這樣的人吶?
南烈好像看出了流川在想什麼,有些像在補充似的說了:“我們對方向這事兒一向是不行的,所以……”
看著他不好意思的臉再瞧著他們那餓得虛弱的身子,也不由得流川不信。更何況這時那兩個人的肚子又很及時地響了起來,看來剛才的水雖然救了他們的命,可也讓他們更加地飢餓了。
櫻木也沒多想就取下了彩讓人替自己和流川準備的乾糧。還好,還有這個可以先給他們墊著。離家前自己和流川都不願意帶的,因為有銀票嘛。多虧得彩沉著臉逼自己帶了這少許糕點,否則這兩個人現在可怎麼辦呢?
打開油紙包,櫻木拿手了一個糕點給南烈,轉身正要給那澤北時,南烈卻又求著:“請恩公你先讓小北吃這個吧,他從來就沒有餓過肚子的。”
“這裡還有那麼多嘛。”櫻木笑道:“如果不夠的話,你們就先忍著,等下到了前面的鎮上再去吃飯吧。”
南烈點點頭,抬頭看向流川:“麻煩恩公,小北他幾天沒吃東西了,恩公能不能把這糕點用水潤一下再給小北食用,我擔心他腸胃受不了。”
明明就不硬的,流川想著,不過見這人如此憂慮,他也只好依著他的話做了。這個人吶,還真會替朋友著想呢。
南烈看著澤北吞下一塊軟軟濕濕的糕點後,他才像是放下心鬆了口氣,這才低頭吃著手裡的點心。不一會兒,那一包糕點便被這二人吃得乾乾淨淨一點渣也沒剩下了。
“這是慶馨堂的糕點啊,”澤北舔了舔他的唇,吃下這些後他好像是恢復了一點力氣:“很久沒吃到倒覺得這些點心也蠻不錯的。”
流川有點兒詫異地看了澤北一眼,這個人很會吃啊。這慶馨堂可是全國聞名遐邇的糕餅店鋪,在各大省份具有分店。這家店做的點心也與平常店鋪所做的不一們,更加的精美乘巧更加的香酥可口,所以它的價格自然是比較貴一些,看來這兩個人好像真的不是難民了。
“不如我們快些走出這片林子到鎮上去吃些東西吧。”南烈見澤北那不知足的模樣便知他沒有吃飽,平日裡小北哪會把這些點心放在眼裡的,現在他這個樣子真讓南烈有些心疼。他看向流川與櫻木說道:“請二位恩公帶我們出這片樹林吧,待到鎮上我們自當重重酬謝。”
“謝就免了吧。”櫻木很乾脆地拍拍南烈的肩,他本就想帶他們走一段路的,聽南烈這一要求也就立即應下了。只不過他實在不相信這兩個穿得破破爛爛的如兩個叫花子般的人會有什麼酬謝,更何況他也從不希罕。
“流川,不如我們讓出一匹馬給他們吧。”櫻木對有些發怔的流川說道:“你看他們現在都還腳步不穩呢。”
“隨你。”流川翻身上了自己的馬,眼見櫻木很賣力地與南烈扶澤北上了馬,心中便有氣。這個白癡什麼時候變得這樣好心了?
南烈隨後便坐到了澤北身後,抱著他的腰,雙手搭拉著韁繩感激地看著櫻木:“多謝恩公。”
“不要再叫什麼恩公、恩公的。”櫻木覺得這稱呼挺刺耳的,還從沒有人這樣叫過自己,“我叫櫻木花道,”他指著馬上沉著臉的流川:“他是流川楓。”
“哦,是櫻木公子和流川公子啊。”南烈便改口了,在他臉上找不到一絲驚奇,他們的確不是武林中人。這點就連櫻木也敢肯定,因為他剛才扶澤北上馬時便知他不會武,一點兒也不懂,那南烈也一樣。更何況他們聽到自己和流川的名字一點兒也不吃驚,看來他們是普通百姓罷。
“那麼,就走吧。”流川有些不耐煩,心中有些不滿櫻木的好心,耽擱太久了,對一個不認識的人這麼殷勤幹嘛?
“那,我該怎麼辦?”櫻木這才發現只有自己一個人還沒有上馬,可他此時已沒了馬匹,怎麼辦呢?他不由自主地看向了流川。
“誰管你。”流川正在為自己莫名其妙的惱火而不解呢,聽得櫻木這一問便頂了他一句,看著櫻木這尷尬模樣,流川覺得這下舒暢多了。
“你這自私的狐狸,難道你想讓本天才跑步跟在你們後面麼?”櫻木氣道:“你下來,要跑步也應該是你才對!”
“你想得美!”流川白了他一眼,牽動韁繩便要走,櫻木眼明手快一把抓住流川馬匹的繩索,不甘示弱地瞪著他。
“這個,如果不方便的話那我下來走好了。”南烈見他們二人爭執有些不好意思:“只要讓小北坐著就行了,櫻木公子你騎馬吧,只是麻煩你當心一些別讓小北摔下來。”
“不關你的事。”櫻木竟與流川同時對南烈說道,兩個人不由又對望了一眼。總得找到個解決之道的,流川想了一會兒,呼出一口氣有些像是做了最大的讓步似的對櫻木說:“上來吧。”
“哼,本天才才不想……”櫻木並沒有說完他要說的話,他本來是想說天才是不想與狐狸一起騎一匹馬的,但見流川眼裡冒出的怒火,不知不覺就咽了後面那半句。這狐狸從剛才開始就有點不對勁兒啊,一直對自己好凶啊。
兩個人就這樣,一個在馬上,一個在馬下狠狠地毫不退讓地恨著對方,誰也不肯讓步或是移開眼。
“那麼,我們還走不走?”一直沈默地澤北突然插了句嘴,細聲細氣的問著,有些無辜地看著櫻木與流川兩人。
流川聞言便垂下了眼,他不想拖下去,因為他還想著盡快收到帳趕回家裡去陪著生病的父親。櫻木也低下頭,他也不想再相持在這兒傻站著,因為他也很想早一些到達蘇州。所以最後櫻木還是極不情願地跳上了流川的馬,不過他的雙手卻撐在馬臀上,沉著臉對身前的流川說:“走啦!”
流川撇撇嘴,仰手習慣性地舉鞭抽向馬後身。
“啪。”那一鞭就實實在在地抽在了櫻木的手上,痛得他大叫了起來。
先前就覺得櫻木在馬背上姿勢古怪的澤北見狀忍不住輕輕笑了,南烈也蹩不住露出一絲笑容,但他立即就強迫自己不去笑,因為再怎麼說櫻木也是自己的救命恩人,笑他就太沒禮貌了。
“你,你這該死的狐狸……”櫻木看著流川的脖子便想掐死他,可沒等他能做出什麼來,流川便雙腿一夾當先馳了出去。這一下奔得突然,櫻木在劇烈晃盪之下雙手不由自主地摟住了流川的腰。
真是倒楣,就是不願靠流川的身子保持平穩的。櫻木不滿地看著旁邊的南烈,他的雙手從澤北腰邊兒穿上,是他在控制著馬呢,澤北只是他搭著的。而自己呢?卻什麼也做不了,還要依著流川他帶著自己,最可惡的是自己不得不摟著流川才能不掉下去。這個流川楓想讓天才丟臉到何時?
手也好痛哦,櫻木噘著嘴氣在心頭。如果此刻不是在馬背上,自己一定要還以顏色。那死狐狸……櫻木有些怨恨地看著流川,印象中他還沒有靠本天才這麼近過。流川的整個後背就好像是在自己懷裡一樣,兩人的距離那麼的近,幾乎就可以看見他微露衣領下的纖細頸項,還有他那一頭隨風飛揚的髮絲則不時地拂在天才的臉上,有些柔柔的、癢癢的、酥酥麻麻的,真的好討厭、好不自在、一點也不舒服!還有流川的腰,怎麼會那樣細啊?雖然早在打擂臺時天才就知道他這狐狸營養不良,可他的腰也太不像個男孩子的腰啊,不過抱著穩固天才的平衡還剛好,正合適呢。哼!這狐狸一定是平時吃得太少了,才這麼瘦,難為他家還那樣有錢。他的身子一點也比不上天才強壯,看來以後自己一定能光明正大地在幾百萬人面前贏過他,就憑他那身子能練就什麼高深武學?天才是一定能風風光光地超過他的,想著想著,櫻木便有些出神地笑了。因為自己的光輝形象太讓他神往了,他簡直就能看到自己那時的英姿了。
“小北,為什麼櫻木公子挨了流川公子一鞭他還笑得那樣開心?”一旁並騎的南烈見到櫻木滿足的笑容,在澤北耳邊小聲問道。
“那你還不是一樣經常在我身後傻笑呢。”澤北責備他,“你別去管人家的事啊。”
“是,是。”南烈口裡應著,心中卻好生奇怪,小北怎麼會知道自己在他身後對著他笑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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