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道抱著花道進了靈堂,那個屋子是個又黑又暗,烏煙瘴氣的地方。仙道不由皺了皺眉頭。
早有人搬過來一把椅子,仙道命人代為獻香之後,便坐在了椅上,懷裡還摟著花道。
“紀泯,你這麼年青怎麼就,就……”仙道難過得說不出話來,這世上難道就只有一個女人能做你夫人嗎?他想到這兒,忽地想到了箐,也想起了越野,自己又何常不是這樣?
“唉──你便不看別的,也該看看這孩子,你也不該啊。”說道仙道已是兩眼微紅,低頭看了一眼懷中的花道,這孩子睜著大大的一雙眼睛,呆呆地望著他父親的棺木,眼淚就這麼不停地往下流啊,流啊。順著他蒼白的臉,流到他的孝服上,衣襟已濕了好在一片。
“道兒,”仙道看得好不心痛,“乖孩子,哭吧,哭出了聲來,別憋在心裡,憋出病來。”
櫻木搖搖頭:“不,爹爹聽到了就不能安安心心去找我娘了。”
“道兒!”仙道輕喊了一聲,這孩子這樣小的年紀卻說出這樣的話來,他再也忍不住,哭了出來。
皇上這一哭那還了得?下邊的人一個個也跟著哭,有真掉淚的,也有乾嚎的,總之這會兒,順寧王府裡是哭聲一遍。
這時的櫻木,早已撐不住,昏在仙道的懷裡。
“道兒,道兒?”仙道著急地喚著:“快,快,叫御醫!”他已顧不得什麼皇上不皇上了,抱著櫻木進了內院。
過了好一會兒,他才又到了靈堂。
“紀泯,從今天起,道兒就只早、中、晚各來拜你一次了就是了。這堂子裡空氣不好,道兒自幼身子就弱,你是知道的,即便你在世看到他這個樣子也是會心疼的。所以我代你做主,不是對你不敬。”仙道說著,對著紀泯的位子作了一個揖。回身對身旁的小太監說‘回宮’。返身走向順寧府的大門。
下午,來吊喪的人依舊是絡繹不絕,越野也來了,帶著流川楓,平說他不要來這種傷心的地方,越野也就由他了。
越野帶著流川楓拜過靈位,起身站在一邊。這裡自然還有一幫子朝中的大小官員,都到了一外便都要說些感念順寧王的話兒。流川楓站在那兒,一言不發。
暮然間,他瞥到了一個小小的身影,正躲在堂後的帳幔後邊。一張蒼白而漂亮的臉蛋,眼裡還是紅紅的,那一雙大眼睛閃著哀傷與無助。多可憐的小孩子,流川的心裡升起從來就埋藏在心底的同情與憐惜,第一次想表達自己的心情,他向那小孩走去。
“什麼事這麼傷心?你爹爹呢?”流川蹲在他身邊,輕聲問道。
小孩子沒說話,指了指靈堂上的那口棺木。
流川順著他指的方向望過去,啊,他就是順寧王的兒子!那麼小該是小王爺吧,可流川的腦中完全不能把這個概念完完整整地形成,他只是想安慰這個孩子,可他又不知道到底該怎麼表達。
“你別哭啊,男孩子應該勇敢些。”
櫻木愣愣地望著他,忘了哭。這些天,所有的人都在哭,所有的人也只把自己抱在懷裡說“可憐的孩子,哭吧,哭吧,可憐的孩子。”從沒有人對他說‘不哭’。‘勇敢’這樣的字眼。可是他很喜歡這樣的字眼,他喜歡眼前這個比自己大些的男孩子給他的感覺,好像有他在身邊,就真的可以勇敢,就可以不哭一樣。櫻木點點頭,流川掀掀嘴角,算是笑吧。這就是小孩子的好處,他可以忘記一切,在一個不準笑卻需要笑的場合裡微笑。櫻木覺得很溫暖,他也笑了笑。
流川回頭看了看靈堂,越野正緊張地東張西望,每次自己稍有什麼父親就會緊張萬分,流川轉頭對櫻木說:“我得走了,我爹在找我了。”他說著,心裡有些不捨。
“嗯,”櫻木又點了點頭:“你快走吧,你爹爹找不到你會急的。”他忘了自己的傷心,倒替別人擔上了心。
“那,我走了。”流川起身向父親走去。一回頭看見櫻木還望著自己,兩人相視一笑,等流川再回過頭來,越野已經找到了他,櫻木回身向內堂走去。
四十九天之後,紀泯下葬。三天之後,櫻木正式承襲了父位,皇上賜為康平,意思是希望他最疼的侄兒健健康康、平平安安。襲位後的第二天,康平王就被皇上接進宮去住了。由順寧王府改名而成的康平王府就此空在那裡了,只派了幾個人去看管。
櫻木的童年就在宮中一天天渡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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