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山,楓葉飄紅。櫻木就躺在流川的懷中,流川已經依著一株楓樹睡過去了。這十幾天來他是累壞了,這也全怪自己不好。清醒後就一直在躲著他,不過現在……櫻木仔細地看著靜靜垂著頭的流川,楓,他好美哦。他真的是愛著自己的楓嗎?這一切都是真的嗎?他不用成親了,在那一天,楓抱著自己來到這裡的那天,自己就清楚地知道,楓會一直守候著自己。皇上也知道了,可是他並沒有怪楓,達文也知道的,他也沒有怪自己搶走了楓;這幸福降臨得太過突然,太快了,快得讓自己不敢相信,快得讓自己有些不知所措。
櫻木出神地看著流川,他的臉好安祥,好平靜;仿佛一切的苦難都過去一般。他的眉好細好長,幽如遠山;他的鼻樑好挺,嘴唇也好有光澤;他真的是自己的嗎?櫻木把頭輕輕依在流川懷裡,回想到十幾天以前,同樣在楓這張臉上找到的卻是害怕,他害怕自己會離開他。可是楓他不知道,自己也很害怕,害怕與楓在一起,那樣就會讓他痛苦下去。沒有誰能比櫻木自己更瞭解他的病,所以他還是想對流川說‘不’。不過流川就在他想說的時候,用劍指著自己的胸。輕易地就阻止了櫻木的話,他知道誰也阻止不了,這一切在他們當初相遇時便定下了。
樹上鬆動的紅葉就隨著風搖啊,搖啊,終於承受不了細風的催促,從上面滑落,慢慢地向櫻木那兒飄去。
櫻木看著,看著它的下落,忍不住伸手想去接那片紅紅的楓葉。然而他在流川的懷裡,他不想動作過大而驚醒流川,所以他的手夠不著那紅葉。
就在它快飄遠之際,一隻手,無聲無息從後面伸上前敏捷地接住了它,“你想要?”
櫻木看著流川的手裡的楓葉,輕輕笑了:“它很美。”
“不及某人。”流川緩緩說著,這四個字傳入櫻木耳中,他微微一笑,回頭看向流川:“我喜歡這兒。”
“我也喜歡這裡。”流川:“因為這裡有紅葉,”他輕輕傾上身子:“它們跟你的頭髮有一樣的顏色。”
櫻木抬眼看著流川,他眼裡的溫暖太熟悉了。楓,楓,你可不可以不要再用這樣的眼光來看我,我知道我不能陪著你過這一輩子的。你應該有更好的歸宿。你應該有你自己的人生,而不是終結在我這兒,天!為什麼要讓你認識我呢?
“花道,又在想什麼?”流川看著懷中人剛才失神的那一剎那,心又在痛了。花道的身子才好一點兒,他卻一直在為一些無聊的念頭而煩惱。看著他掩去的擔憂,流川溫柔地抱著他,小心翼翼地低下頭,點綴在櫻木的雙唇上。那一吻承載了他全部感情,櫻木可以感到流川那雙眸子裡深深的執著和迷離的情愫;在他的眼在看著自己時,那眼神在邀我,櫻木感覺得到。潛意識裡,他不自覺地閉上了眼,極自然地張開了唇片,立刻兩個人的唇齒間有互訴不盡的纏綿,他們被對方攝住了靈魂,溫熱的唇瞬間火熱起來。
不知道持續了多久,兩人才緩緩分開。吻住他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流川再也不會像以前那樣逃走了,不過現在看著臉上微有血色的櫻木,流川覺得很難受,要一直壓著自己對他的愛戀,因為櫻木的身子太差了,所以流川一次次地提醒自己,不可以再繼續下去了,他有些不滿足地咕嘟了一聲,把頭埋在櫻木的肩上。
櫻木有些怪自己一邊想著離開他,一邊卻沉溺在他的邀約中。唇上的感覺有些痛,有些麻,那是剛才楓有力侵略的證明,也許自己也曾偷想過這樣的情形吧,不過,怎麼可以去期望呢?
“花道,我好快樂。”流川喃喃的在櫻木耳邊說著,透著衷心地幸福。他在無意識的一句讓櫻木心一顫,不要啊,楓!你這樣下去,我就不能有藉口拒絕你了,我就要自私地讓你陪著我過完這最後的日子,而把無盡的相思留給你了。不要,求求你,不要再對我說什麼了。他不敢去看流川現在的表情,那一定是會讓自己心動的笑臉,櫻木心中澀澀的,努力不讓眼中的水珠掉下來。
“哥,哥!”遠處的越野平邊叫邊向這邊奔過來。打亂了櫻木的思潮,他想掙脫開流川的懷抱,可是沒用。流川只是稍稍放鬆了雙臂,櫻木仍然在他懷裡。一絲淡淡的笑爬上櫻木的臉頰,這樣的楓怎能讓自己不去回應,“楓,我也很快樂。”其實他真的很喜歡香山,就如流川一樣,也只為這楓樹,它們名字中有楓,在這裡,到處都能感到楓的存在。
流川驚訝於櫻木這短短的幾個字。沒等他有什麼反應,櫻木便別過了臉,說出這一句讓他心跳了好久,他要讓自己靜下來,不想讓越野平看出什麼不妥。
“我找到了,找到了!”越野平大呼小叫地跑上來,一向冷靜的他現在也興奮得手舞足蹈,“我找到九轉芝蘭了。”
“真的?”流川一下起身,摟著櫻木,臉上也有著極度的興奮:“這是真的嗎?達文,你說的都是真的嗎?”
櫻木從沒見過流川這樣高興過,那笑發自他內心,毫不掩飾地表現在臉上,讓他整個人頓時輕鬆了,仿佛卸下了多年積在肩上的重擔。
“什麼芝蘭?”櫻木忍不住問道。
“花道,花道!”流川看著他,忽然板過他的臉,用力地在他唇上一吻:“你有救了,你有救了!”
櫻木滿臉通紅,推了推流川,可他卻緊緊地環住了自己:“你有救了!”就只這四個字,流川重覆著,激動之下一把抱起他轉了一個圈:“我好高興!”
櫻木偷眼看了一旁的越野平一眼,他也是一臉漲紅,可以想像,這樣的流川是他從沒見過的,也難怪他會有這樣的表情,只不過他眼中的欣慰也讓櫻木感到安心。
“有了這九轉芝蘭,王爺的病就會痊癒的。”越野平咳了咳,看著流川放下了櫻木,笑道:“我也想不到這麼快就可以找到它!”
“原來達文兄出去這十幾日就是為了這個?”櫻木說著,他明白先前流川不告訴自己可能是因為這藥極其難尋,他不想讓自己有希望卻又破滅。
“是啊,只要王爺你服下九轉芝蘭,再加上我的調理,一定會復原的。”越野平笑著說,語音中透著高興。
“是嗎?”櫻木有些反應不過來,不用死了?不用離開楓了?不用擔心以後的事了,這樣說,自己,可以──與楓在一起了?
流川搖著發呆的櫻木:“就是這樣,花道,你可以像我一樣健康地活下去,可以像我一樣笑,一樣跑,一樣去騎馬,可以與我一起在這裡度過餘生,不!我要帶你到四處走走,我要讓你看看京城以外的地方,我要讓你知道很多你不知道的事,最後我們再回到香山,回到這裡,安安靜靜地看紅葉。
櫻木看不清眼前的流川,看不清他的模樣,因為淚水早已模糊了他的雙眼。上天,謝謝你,我從不曾這般地對你心存感激。是你,是你讓我來到這個世上,你把楓帶到了我的身邊,那是對我痛苦生命的回報,也許那更是我痛苦生命的意義。櫻木笑了,帶著淚。第一次由衷地感謝上蒼。
“不過用九轉芝蘭一定要王爺發病時立即服下!”越野平說道,“我已經把它弄好,放在冰窖裡,下次王爺吐血時就可以根治頑疾了!”
“我現在真的是不知道希望你不再發病,還是快些發作。”流川有些語無倫次,“花道,我,我……”
“不用說,我明白。”櫻木抬眼溫柔地看向結結巴巴的流川,“我很明白!”
流川捧起他的臉,抹去他臉上的淚痕,深深地把這個可愛的人兒擁進了懷裡。
越野平悄悄地退下。太好了,希望大哥與王爺這一次真的就可以幸福了。他覺得自己的眼睛也有些濕濕的。他仰頭深吸了一口氣,大踏步走下山去。
紫蔚站在香山專設的冰窖前,遣走了所有的侍衛。她的心很亂,一大早就瞞著所有的人出宮就想問流川一個明白,卻想不到確認了自己最不願承認的事實。流川與花道竟然……
花道他騙了我,他是個男人啊,怎麼可以和流川在一起的?流川?他有什麼好?他竟然那樣對我,紫蔚不懂,無論櫻木再好看,他也是一個男人吶,身為一個男子怎麼能讓另一個男子對他死心踏地?紫蔚感到憤怒,為什麼抓住流川心的不是自己,為什麼流川從來就不正眼看自己,就是因為有花道的存在,他明明是個男人,卻這樣的不知羞恥。可惡,為什麼會是花道呢,他是自己蠻喜歡的一個表弟啊,為什麼和自己搶流川的偏偏就是他呢?如果沒有了他……紫蔚心一冷,對,如果沒有了他,那麼流川會不會發現自己?會不會注意到自己?
她端起了那玉碗中的芝蘭,她的心就在流川吻住櫻木的那一刻碎了,沒有什麼對與錯,沒有什麼值與不值。就算讓流川傷心一輩子自己也要去做,因為等了那麼久,和花道一起遇見他,對他不知道原因的愛戀就一直纏繞著她,可是他的心卻從來沒在自己身上,甚至還把自己推向別的男人,有那麼討厭自己嗎?紫蔚紅著眼,就想鬆手。
“紫蔚姐姐。”這叫了自己十幾年的聲音就響在紫蔚的心尖,她反射性地回首,沒人,一個人也沒有。可是這聲音卻很清晰地響在她身體的每一個角落。花道是自己疼愛了十幾年的小表弟,他是在宮中和自己一起成長的夥伴啊。他原來是那樣親切地叫自己的名字,即使不是最開心,也是對自己溫柔笑過的一個孩子啊,她的手漸漸地在發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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