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傷情》

爆琦

〈5〉

 

櫻木花道帶流川楓來到街上,他也不知自己為何這樣?只覺不能讓流川楓這樣下去,算是,算是報答他在葉子面前安慰自己的事吧。一想起那時的情形櫻木花道還覺得有些丟臉,看向流川楓發覺他依舊板著臉,不過那眼裡的冰冷卻融化了許多。看來他很高興出來走走嘛,櫻木花道是這樣認為的。
流川楓看著街上的行人,心中的幾分不願倒化為烏有了,一直想出來走走,想不到卻是和這個白癡,所以他一直板著臉,不過他畢竟是個十幾歲的少年,平是裡再少言心性還是好動的,何況還有許多他沒見過的東西。櫻木花道自小便在江湖上行走有什麼沒見過?他看流川楓那樣兒不免覺得好笑可又不敢出聲,流川楓發覺他神色古怪料想是因為自己遂狠狠白了他一眼。櫻木花道看他那雙眼睛,雖是在恨自己可為什麼會讓自己覺得快樂?他那樣對自己,自己居然不生氣?是不是有病?
流川楓見他不敢回眼,倒覺出了一口氣,轉眼見幾個小孩子在鬥金魚脫口問道:“他們在做什麼?”櫻木花道一怔想不到流川楓會問自己不過還是回答:“他們在比誰的金魚厲害。”“金魚也可以鬥嗎?”流川楓心想,跨上一步想去看個究竟。櫻木花道微覺奇怪,每個小孩都會玩的,這人居然沒見過?他童年是怎麼過的?正想著,卻見流川楓看得出神,櫻木花道原本想嘲笑他的念頭不知到哪兒去了。不知為何,心中有些酸酸的。
良久,流川楓才開口:“走吧。”櫻木花道點點頭卻見他又回頭看了看那幾個小孩,眼中有一絲留戀,不由覺得有些麻煩,便上前拉著他離去。
暗處的洋平見此忍不住嘆了一口氣,讓手下的人回去,櫻木花道老是忘記自己的身份到處亂跑,還有他那個樣子有些讓洋平為難。他知道櫻木花道喜歡葉子,雖然他沒告訴任何人,可這也瞞不過從小與他一起的幾個朋友。櫻木花道從小只和葉子一個女孩子接觸,會對她生情是很正常的,不過他不知道大凡男子都會有一場糊裡糊塗的初戀,雖用情很深可並非真正的感情,如果對第二人動情那就很難說了,現見他的樣子,洋平明白櫻木花道處於他自己尚不知的邊緣,自己能否不讓他走那條路呢?洋平搖搖頭,櫻木花道就像火一樣,決定了的事會改變嗎?
櫻木花道握著流川楓的手慢慢走在街上,旁人雖奇怪他們兩個男人為什麼會牽著手,可見他們神色安然,一般的俊秀,特別是流川楓少了幾分冷傲更是好看,也就沒什麼念頭可想的。可流川楓覺得很是不便,掙了掙,卻不能掙脫,也就由他了。這是櫻木花道第一次真正握住流川楓的手,覺得他的手好軟,雖然比女孩子的骨架大了一些,可也是光滑修長的一雙手,與自己那雙整日裡握劍滿是繭的手相比不知好了多少,莫非大夫的手都是這樣柔軟的?
流川楓不知他心裡在想什麼,不過這十幾年來敢像這樣握自己手的除了藤真就只有眼前這個櫻木花道了,連湘北的師兄弟們都生怕碰著自己讓自己受到傷害。他有些不懂櫻木花道,自己又不是他的親人,為何對自己這樣親切、自然?
“我們上前面的茶樓坐坐如何?”流川楓說道。“好吧。”兩人上了樓撿了靠窗的桌子,櫻木花道不好意思地搔搔頭:“我不是很懂這玩意兒,只要能喝就可以了,你拿主意吧。”流川楓微覺好笑,只要了一壺鐵觀音,兩人便慢慢喝了起來。看著窗外街上的人,流川楓不經意問:“你和葉子是師兄妹的關係?”話一出口,他便後悔了,自己什麼時候變得如此多事了?
櫻木花道臉一沉不過馬上恢復明朗,在他懷中哭過後便下定決心以後決不為此事傷心,這樣才是一個男子應有的氣魄。他看了流川楓一眼,緩緩說道:“那年我與爹鬥氣後就遇上了師父,他是原南七省的盟主,葉子是我入門半年後師父收的弟子,她是個孤兒又那麼小,所以我就對她特別好……”
流川楓靜靜地聽他訴說,臉上依舊毫無表情,耳中卻聽得清清楚楚,櫻木花道是如何的關懷葉子,是那樣的疼愛她,他們之間的點點滴滴,以及後來認識的洋平、高宮、野間和大楠之間的事兒,他的童年,他的喜悅,他的痛苦,到後來流川楓覺得這櫻木花道實在是天下第一的大笨蛋,喜歡人家就說出來,為什麼讓她嫁給別人?不過自己卻沒覺得他煩,自己平日裡不是最討厭別人囉嗦的嗎?為何會容忍這個人?櫻木花道把自己所有的事都告訴了他,只到最後遇見銀狐:“總有一天我一定會找到他。”
沈默許久的流川楓突道:“你就這麼想見那個銀狐?”
“對!”櫻木花道大聲道,引來不少人注目,不過他可不管:“這就是我來京城的目的。”“你找到了他又怎樣?殺了他?”流川楓淡淡問道。
櫻木花道一呆,這是他原先的打算,不知何時現在對那殺手卻沒了殺意,不過還是肯定地點點頭:“是的。”
“你不是說你不知他的樣子嗎,怎麼可能認出他?”
“我認識他的眼睛。”櫻木花道堅定地說:“他的眼睛我這一輩子也不會忘記的。”說著又忍不住看向流川楓的雙眼。流川楓略一沉吟便明白冷冷一笑:“你那天把我拉下轎就認為我是那個殺手?”
櫻木花道漲紅了臉:“你不知道,那銀狐的眼睛真的與你好像,要知這天下還是有相像之人,就像葉子和晴子不是很像嗎?”
流川楓突地起身快步下樓,櫻木花道一怔,不知自己又哪兒把他得罪了,但還是怕他一個人危險,忙扔了一錠銀子在桌上便從視窗翻了下去,正好落在沖下樓的流川前面:“怎麼了?”
流川楓冷冷地看了他一眼:“白癡。”
“好端端的發什麼脾氣?”櫻木花道氣道:“你是不是男人?不過說你像一人罷了,你眼睛確實像銀狐的嘛,又長又難看……”他的聲音越來越小,因為流川楓的臉色愈來愈難看,櫻木花道只覺與他在一起自己就很受委屈,平日裡他可是發號施令慣了,何曾像這般“低聲下氣”過,一時氣往上沖扭頭便走。
流川楓想不到他會如此,不過心中雖氣臉色卻依然不變,沉著臉也往回了。三井站在門口,見他獨自回來急忙上前:“楓,怎麼了?為什麼一個人回來,櫻木花道呢?”
“沒事。”流川楓:“櫻木花道關我何事?三哥,別在我面前提他。”
“你……”
流川楓打斷三井的話:“我有些累,想休息一下。”三井急忙側身讓他進去,他不想違小師弟的意,等他的身影消失後三井的眼神一變:“出來!”櫻木花道從牆角踱了出來,怔怔地看著流川楓消失的方向。
“你送楓回來的?”三井問道:“是不是惹他生氣了?”
櫻木花道辯解:“我才沒有,我也要回家的,何況他脾氣古怪……”
“楓從沒對人發過脾氣。”三井留下這句話不再理他轉身進去了。
櫻木花道愣在那兒,自己又沒做錯什麼,那人憑什麼一副流川楓受到傷害的樣子,老爹的弟子一個比一個怪。

 

〈6〉

 

流川楓用過晚飯後便一直在發呆,那個櫻木花道為何老是拿那個什麼銀狐與自己相比?還有他當初那樣幫晴子就是因為她與葉子相像?心中突然有些難過,為什麼老去想他,認識他不過三天,流川楓望向窗外的月亮,微微出神。突聽有人敲門,等他過去打開門,卻只見星月當空,庭院中花影叢生不見一人,正疑惑間卻發覺門檻外有一個小小的物件,他捧起那物,是一個小魚缸,裡面有兩條紅色的金魚正遊動著。流川楓微覺意外,轉念間已明白,心口一暖,日間發生的不快盡消失了,不自覺地,嘴角有了一絲笑容:“那白癡。”
暗處的櫻木花道見到他那笑容,是那樣輕快的閃過流川那張冰雪般的臉,仿佛是不想讓人看清楚,可那一瞬間幾乎所有的月光都灑在他的身上,真的是很漂亮,自己幹嘛老用形容女孩子的詞去想他呢?櫻木花道癡癡地立在原地,良久才回過神喃喃道:“為何還在罵我?”
一連幾天兩人都相安無事,櫻木花道背著流川楓向木暮請教助他入睡的方法,學到七八成的時候,流川楓卻邀他外出,櫻木花道當然是願意的,三井嘆了一口氣,希望楓的選擇是對的,那櫻木花道是值得信賴的人,否則……
“去哪?”櫻木花道問道,“我表哥那兒。”流川楓看了他一眼:“相信你應該知道他是誰。”
“藤真健司?”櫻木花道:“翔陽的主人?”
“嗯。”
“江湖傳聞他的武功很高,只有海南的掌門與陵南之主才能與之匹敵。”櫻木花道:“不過別人都說他像一個女子。”
“你說什麼?”流川楓不懂,藤真哪裡像女人了,雖然表哥是長得清秀,可為什麼江湖中人老是談論的外貌而忽略他本身的才能?好像表哥是靠外表吃飯的一樣,現在連櫻木花道都如此說心中更是不快。“你不知道嗎,江湖中關於你表哥的傳聞可多了,有人還說他與海南的牧紳一是‘好朋友’。”
流川楓是第一次聽人這樣說藤真,怒極反笑:“你真是南七省的盟主嗎,怎麼話這麼多?”櫻木花道被他搶白心中也不好受,可也知他的心情,自己從沒見過藤真,也沒相信過那些話,只是告訴流川楓外面的人是怎樣看待藤真,想不到竟引起他誤會,也不好再說什麼,訥訥地不再開口。
流川楓也知道櫻木花道不過是無心的,不過他不能容忍有人這樣說藤真,白了櫻木花道一眼:“等會兒你見了他便知道了。”
櫻木花道隨他進入翔陽的後花園,只見一人坐在石凳上正翻看一本書,流川楓的表情一下柔和了幾分:“表哥。”那人抬起頭,櫻木花道這是第一次見到藤真健司,向來他形容好看的女孩子只有漂亮,形容長得還過得去的男子只有清秀兩個字,可是眼前的這個人自己真不知該用什麼詞去描繪他,他有著完全不同於流川的美。若說流川是冷月,那這個藤真可說是暖陽,也許是由於他的臉比流川柔和許多的緣故,令人看上去有一種艷麗的感覺,可是那感覺之後便覺得他這個人不好惹,絕對的不能惹,櫻木花道看向流川楓突覺他們真的好像,這兩個人在外表上是沒有高低之分的,不過流川要是也像這樣經常笑笑就好了,不愧是親戚。
藤真見流川楓帶來這人像傻子一樣看了自己許久的人覺得有些好笑,不過並沒生氣,因為這人並不像以前看自己的那些人,他很聰明,知道自己在那一瞬間發出的警告,因為他是楓第一次帶來見自己的朋友。櫻木花道見流川在藤真面前像一個聽話的小孩,不由笑道:“你這個古怪的狐狸也有服的人?”
流川楓微怒,自己什麼時候有這個名字了?正要反唇相擊卻聽見藤真笑道:“楓,你還沒介紹你的朋友呢。”流川楓恨恨地說:“你叫他白癡行了。”藤真是第一次見他如此表情,微一笑握住他的手:“別這樣子……”
“你這狐狸才是白癡。”櫻木花道大聲對藤真說道:“我叫櫻木花道,勉強是這狐狸的朋友。”藤真目光一閃:“是南七省的朋友,你怎會住在湘北?”
“你知道?”櫻木花道吃驚,“白癡,我表哥是何等人?怎會不知京城中江湖中人的動向?”流川楓說道,櫻木花道忍住不發火:“這說來話長。”
“既是如此,我們坐下來邊吃邊聊吧。”藤真指了指桌上的水果,櫻木花道坐到流川楓身邊見藤真替他拿過一串葡萄,原來他喜歡這個,真是狐狸變的。他見流川楓在藤真面前有些“反常”心中有些不好受,可藤真對自己很有禮貌,自己怎麼也向他發不了火,都是流川楓不好,他拿過一個蘋果恨恨地咬了一口,卻也慢慢把事情的始末告訴了藤真。
“原來你是安西老人的弟子,那也不是外人,不過你不怕我洩露這個秘密?”藤真問道,“怕什麼?”櫻木花道驚訝:“我又不是故意隱瞞的,況且不久其他人也會知道的。”藤真見他理直氣狀的樣子再見流川楓也一直看著他,心中微覺好笑,正要開口卻見一人進來稟告:“幫主,外面有一個人要見櫻木少俠。”
“花形,讓他進來。”藤真皺眉道。“你就是花形?”櫻木花道興奮:“聽說你的劍術很高,可不可以與本天才較量一下?”從葉子之死的陰影中走出後櫻木花道已恢復原先的開朗也不管這許多,花形是成名江湖已久的高手,如果可以打敗他那打敗銀狐則指日可待了。
花形透臉色未變,他只聽命於藤真一人,可對於櫻木花道心中卻存有輕視,他只不過是一個強盜頭子罷了,藤真卻待如上賓,這花園也只有流川楓一個外幫之人來過,一時心中有些不快可不能表現出來,不能讓藤真失禮人前。
藤真淡淡笑道:“去吧,別讓他失望。”
“是。”花形應道,“我們出去在外面的練武場比劃比劃怎樣?”櫻木花道:“剛才來時我已發覺那裡挺大的。”正說著洋平在一人的帶領下進來,還沒等他說什麼櫻木花道便風風火火地沖了出去,花形想不到他如此不客氣只好提氣跟上,洋平只好對藤真一抱拳也趕上,只有流川楓卻依舊沒動。
“你不去看看?”藤真斜眼看向他。“管他。”流川楓:“表哥,我想躺一會兒。”
藤真站起身抱他坐下,流川楓不客氣地把他的腿當作枕頭,藤真有些寵愛地玩弄著他的黑髮:“別睡著了。”
“表哥,你有沒有老是想著一個人?”流川楓睜著眼直直地盯著藤真。“嗯。”藤真停止了動作:“你想說什麼?”
“為何最近我老是想一個人的事兒?”流川楓不解地看向他。
“那你是恨他還是在乎他?”
“……”
“看來你自己都不知道了,是誰讓我們楓少爺這樣牽掛?”藤真笑道。
“誰牽掛那白癡……”話才說一半流川楓猛然住口,又被藤真給套了出來。
“櫻木花道?”藤真:“是他嗎?”
“不,不是。”流川楓不知自己在否認什麼。
“他是個很好的年輕人,才看見他時我覺得他是個有大志向的人。”藤真說道:“他的眼神很好,裡面有誠實、正直和熱情;沒有江湖中的有的狡詐,雖說有一頭異於常人的紅髮,可是卻沒有格格不入的感覺,我想像他那樣的人只要與他相處一陣不會有人不喜歡他,你說是不是。”
流川楓靜靜聽著,眼裡發出光芒,藤真暗自嘆氣自己只是把表弟心中對櫻木花道的感覺說出來而已。人有兩種,一種是簡單得讓人一看便知道的,而另一種是隱藏住真實面容不容易讓別人看清的,表弟是屬於前者,可是讓他改變的櫻木花道是哪一種呢?從一進門便發覺楓變了,變得柔和多了,希望是好事吧。正想著卻見櫻木花道等三人回來,流川楓還未開口櫻木花道就跳到他身邊把他拉了起來:“狐狸,我贏了,我贏了。”“白癡。”流川楓眼裡笑笑,口中卻說道:“是人家讓你的吧。”
“讓本天才?”櫻木花道急道:“你問他,這是讓的嗎?”
藤真有些失落於腿上的人起身不過還是看向花形,見他臉上紅一陣白一陣的,便知結果。“櫻木少俠武功高強,小人佩服。”花形澀聲道:“請幫主恕罪。”
“你有什麼罪?大夥兒不過玩玩。”櫻木花道咧開嘴笑道:“藤真幫主不會怪你的。”洋平苦笑拉拉他的衣角讓他別再開口了。

 

——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