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傷情》

爆琦

〈3〉

 

流川楓寫了一張藥單,木暮交給小僮讓他們去煎。洋平有些奇怪他怎麼成了這醫館的大夫了。木暮知他疑惑笑道:“想當年還是我帶小楓學醫的,他現在的成就卻不知超出我多少。”赤木剛憲轉頭對流川楓說道:“小師弟,謝謝。”“沒什麼,”流川楓平靜地說道:“那也是你們的緣分。”
“你們先回去吧。”流川楓:“師父在等你們呢,大師兄既然晴子是你妹妹那這件事就交給你處理好了。”他指了指死者。“好,怎麼說他也是晴子的恩人,我會厚葬他的。”赤木說道,和眾人告辭而去。臨行前木暮對流川楓說道:“小楓,你也要多注意身體,累病的大夫可是會讓人笑話的。”“嗯。”
木暮轉身邀櫻木花道去湘北坐坐,卻被他拒絕了,櫻木知道現在他不能留在醫館裡便告辭了,走到門口時忍不住又看向流川楓,而對方的眼睛也正好看向自己,目光相對讓櫻木花道感到有些尷尬。不過這一次他看清了流川楓的眼睛,那是一雙明亮的、閃著美麗光華的、幽靜的眸子,似乎要吸住人的靈魂,銀狐的眼睛給過自己這樣的感覺嗎?他猛然回過神和洋平離去。“那人為何老是看你。”三井忍不住問:“你認識他嗎?”流川楓搖搖頭,心中一樣不解,那人一頭鮮艷的紅髮好面熟,似乎在哪兒見過卻又記不起來。
櫻木花道在附近的一家客棧住下,恢復了體力與精神。他手下的人也陸續來到了京城,心知是洋平叫來的不由有些怪他多事,所幸來的只有十幾個加上他也知道洋平是擔心自己就不好說什麼了。可心中想試流川楓的心卻一日強過一日。
他終於等到了機會,洋平見勸說無效只好跟隨他而去。
流川楓從藤真那兒出來,每次見這個表哥都會被他好好說一頓,叫自己愛惜身子之類的,誰叫母親過世時囑咐他要照顧自己的?他知表哥因為自己想待在湘北而不快,可是若在翔陽的話自己能當大夫麼?所以也只有隔一陣子到藤真那兒去一趟了。今兒自己沒叫三井來,反正到藤真那裡又沒有危險,出來時流川楓堅持不要人相送,自己有那麼脆弱嗎?所以流川楓就對藤真說三井在外等他,藤真也沒懷疑,因為三井平日裡是不離開他的。
好容易才有一個單獨逛街的機會,流川楓的心情很好,走了一會兒後他突然想起醫館中缺了幾味藥,便到藥鋪訂購,談好之後便往回了,他知道自己是不能單獨出來的,今天已是破了規矩了,所以就慢慢走向醫館,在小道上流川楓緩慢地行走著,他喜歡安靜的感覺,正當他看著林中的小鳥發呆之際,忽覺腦後生風,眼前一黑便什麼都不知道了。
櫻木花道怔怔地看著自己的雙手,這也太容易了吧?他真的是一點兒武藝都不會。再怎麼會隱藏也不會在遇到襲擊時身體裡一點內力的反彈也沒有,內力再高的人也不會這樣。幸好自己及時收了一大半的力,否則他就被自己給劈死了。洋平也呆呆地看著櫻木花道說不出話來,櫻木花道覺得丟人極了,對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大夫下重手,傳到江湖上不被人笑死才怪!看著暈過去的流川楓,櫻木花道心中閃過一絲愧疚,他俯下身去想扶起流川楓。
“你幹什麼?”三井突然來到,一把推開櫻木花道抱起流川楓,他放心不下所以就趕來了,想不到就看見這樣的場面。
“我,我是不小心。”櫻木花道感到手腳都不知放哪兒才好。“你竟這樣對他,你竟這樣對他!”三井恨恨地看著櫻木花道:“你聽著,櫻木花道,我不管你是誰,要是楓有什麼事兒,我要你的命!”櫻木花道心中也不快,他是堂堂一派之主,幾時讓人這樣數落過,何況自己只是出了一點力而已,是那流川楓太脆弱了。櫻木花道:“他又不是瓷人兒,碰不得嗎?你說得也太誇張了吧。”
他這話卻被後來的宮城、赤木等人聽見,眾人見暈倒的流川楓,也來不及怪他什麼忙圍了過去。木暮搭著流川楓的脈皺眉道:“怎麼又重了?”
櫻木花道見他們急形於色的樣兒心中隱隱約約覺得不妙,他有什麼病嗎?他不是大夫嗎?卻見三井抱著流川楓向醫館跑去,不由跟著他前去。然後他終於見到了安西,這個武林中的奇人,不過對於這個人櫻木花道一點兒也不陌生。
安西叫他們都出去,然後關上了門。櫻木花道問道:“他,他怎麼了?”木暮看了他一眼:“小楓有病,連師父都沒辦法。”
“他不是大夫嗎?”櫻木花道吃驚,“有誰說過大夫不可以得怪病的?”宮城冷冷地說道。“小楓會隨時入睡,醒來的時間一次比一次長,所以只要他一睡著就要有去叫醒他。”木暮說道:“除了晚上在小楓身上插入銀針助他正常睡眠外,平日裡他是不能睡的,別說是暈過去了。“所以你說對了,小楓是瓷人兒,是碰不得的。”彩子不慍不火地說。
“夠了,你們別說了。”櫻木花道叫道:“是我錯了行吧?”他實在很後悔,也很擔心,可是也受不了這些人的話,不過現在眾人只想流川楓沒事全都看向門板。
良久,安西走了出來,看見眾人怪異的氣氛不由笑道:“櫻木,你不是說過永不見我的嗎?”
“爹,流川楓他沒事吧?”櫻木花道急忙問。
“咦,你不是說這輩子都不認我的嗎?”安西笑地說。
“什麼?師父,你是他爹?”宮城吃驚,一下子不怪櫻木花道了,因為湘北的人除了流川楓全都是安西收留的孤兒,在他們心中安西就像父親一樣,既然櫻木花道是他的兒子,自然是不會怪他的。櫻木花道一下紅了臉,繞過眾人奔了進去,只見流川楓好端端地坐在床上。
“嗯,那個,流川楓,你沒事吧?”櫻木花道低聲問道。
“死不了。”流川楓白了他一眼,不過很好奇他的身份:“你是師父的兒子?”
“對呀,不過我隨了母姓。”櫻木花道忍下了這個白眼,畢竟是自己不對在先。
“為什麼師父從沒告訴我們?”彩子問道。安西笑嘻嘻地說:“他是個死腦筋的孩子。”此時,屋內的流川楓卻靜靜聽櫻木花道訴說:“我那個爹整天只會捉弄我,從小就讓我出了不少醜,最過份的一次是裝心口痛來嚇我,害我哭了好久。”流川楓驚訝地看著滿臉通紅的櫻木花道,很難想像他這樣一個高大又健壯的人會哭,看著他的眼神,櫻木花道急道:“那是小時候的事了,所以我發誓在自己功成名就之前是不會認他的,我不會任他耍。”
“!”安西對彩子說道:“我們門派的花費大半可是從櫻木那兒來的,要知道你們不偷不搶的,又要行俠仗義我哪有這麼多銀兩?小楓的醫術再好也不會賺很多,他要義診嘛。那孩子口裡雖不認我,不過每年都送大量的銀子來讓我老頭子花花。他不是要自力更生麼?所以我也答應不與他父子相稱。”
眾人這才明白,深覺這隊父子真的很好玩,哪有這樣的父與子?
屋內的流川楓聽櫻木花道說完這番話後,心中卻又瞭解了他一些,在想這個櫻木花道可真是倔,不過他不靠師父就當上南七省的大當家也真是有些本事,可是從他嘴中吐出的卻是兩個字形容櫻木花道:“白癡!”
“你說什麼?”櫻木花道暴跳。“你是一個被父親耍的蠢東西。“流川楓懶懶地吐出這句話,不去理他。櫻木花道氣極,若不是知道他有一個怪病,非掐死他不可。

 

〈4〉

 

流川楓見櫻木花道那咬牙拼命忍住的樣兒,不自覺地掀了掀嘴角,櫻木花道捕捉到這一個動作,他平日裡流川楓那雙平日裡冷靜的雙眼中似笑非笑的神色以及臉上柔和許多的表情不由呆住了。在自己眼前的是一個很好看的人,憑良心說,櫻木花道最討厭的長相都在這張臉上,又精緻又乾淨,肯定有許多女孩子愛慕他。可是現在自己卻怎麼也恨他不起來,可能是他身上有那個怪病吧,櫻木花道對自己說,說不準兒哪天睡下去後便起不來了。何必與一個將死之人搶風頭?流川楓見他又在呆看自己,心思一轉便知他腦中在想什麼,便讓櫻木花道出去。櫻木花道只覺他性子多變像一個女孩子。不過也明白流川楓是個被寵大的孩子,脾氣可能是大了點兒,所以也沒說什麼便退了出來。洋平看他走出來忙迎上去:“怎麼樣?”“還好。”櫻木花道順手替流川楓關上門。
安西笑道:“櫻木,住下來吧,你要離開多久?”
“我……”櫻木花道其實也願意,可是當年的氣話……
“哎呀。“彩子上前拉下他:“你現在是堂堂的南七省當家的,也算威鎮一方了,怎麼還不算成就?”
櫻木花道不好意思地搔搔頭,答應了:“我把南七省的歸入湘北名下。”
安西:“湘北只是一個小門派,所做的也只不過是一些打造兵器,治治解藥之類的生意,我們一向不管江湖中的事兒。不過我知道你們年輕人有自己的抱負,櫻木,如果你想在武林中揚名立萬就不必把南七省的英雄牽扯進來。你可以當湘北是家,但不要把湘北涉入武林的紛爭中。”
“知道了。”櫻木花道有些不耐煩,眾人微笑著接納了他,三井壽亦然,不過心中微有不快,可是他內心非常尊敬安西,理論上也就認同了他。
櫻木花道與洋平在湘北住下了,休息了一夜後,櫻木花道已忘了討厭的事,不過還是有些擔心那個怪人流川楓,他又死在面子本不想去問他身體可好些,可不自覺地來到他房中,看見流川楓正要外出。
“你有事兒?”櫻木花道吶吶問道,流川楓搖搖頭。
“你,你,有空帶我去一個地方嗎?”櫻木花道低聲道。流川楓本不想理他,可看他眼中如此嚴肅還是第一次,不由點點頭:“你想去哪兒?”
“西陵。”
流川楓領著櫻木花道出了門,三井看他們倆,頗有些擔心。木暮笑道:“你也太憂心了,有櫻木在,小楓沒事的,讓他出去走走也好,他也悶壞了。”三井無語,雖很想跟去可是這樣也就是不信任師父的兒子了。只好作罷,希望小楓快些回來。
櫻木花道和流川楓一路上都無話可說,櫻木花道急切想到西陵可身邊的人不會武他只好放慢腳步,可還是很快。流川楓不願示弱盡量趕上,到路口時便指指,一會兒便來到了西陵,他已微微喘氣,他不願告訴櫻木走不動了只好對他說再轉一個彎便到了。櫻木花道來不及等他就先走了一步。等流川楓趕上時發現櫻木花道已呆在一座墳墓前。流川楓上前看見那上面寫著“田門葉氏之墓”。
“小師妹。”櫻木花道眼一紅,拼命忍住淚,自己邊連她最後一面都沒見到啊。流川楓立在一旁,他一向不長於安慰人,也不喜歡感情外洩。可是眼前的這人為什麼這麼自然就能表達他的感情呢?一點兒也不嬌柔做作旁邊的人很容易就會被他感染。流川楓似乎可以感到他很喜歡裡面的人。櫻木花道內心痛苦不堪,葉子,她是自己那樣珍惜的小師妹,當她嫁於小田時自己都沒這樣難過,因為那是她喜歡的,只要是她喜歡的,只要是她好的,什麼都好。可是現在卻……
流川楓上前把手搭在櫻木花道肩上,拍了拍。櫻木花道訝然回頭,看見他那雙清亮的眼睛裡竟有著不同往日的溫暖,那裡沒有安慰,沒有關切的目光,可為什麼讓自己覺得那裡有溫情?
“你喜歡她?”流川楓淡淡地問。
櫻木花道再也忍不住了,一直拼命把葉子當成是妹妹,可是,可是那個流川楓為什麼要逼自己面對呢?他突然緊緊抱住流川楓,流下淚來。葉子,葉子,真的是很喜歡她,流川楓一點也不吃驚,任由他抱著,隔了好一會兒才伸手拍拍他的背:“好了,好了。”櫻木花道一驚,急忙放開他,跳開幾步。自己是怎麼了?居然在他面前哭了起來,他一下紅了臉,而流川楓卻像沒看見一樣,彎腰除起地上的雜草來。櫻木花道看著流川楓,不明白自己為什麼會信任他?會在他那裡找到安慰,他明明是個冰冷的人兒,可是他的手,他的懷卻能給自己如此安心的感覺。自從當上南七省的當家以來,自己有多久沒哭過了?櫻木花道搖搖頭,現在舒服多了。他大步上前,攔住流川楓:“你歇會兒。”櫻木花道不再讓他再說什麼,自己埋頭幹了起來,流川楓立在葉子的墳前,靜靜看他忙碌著,汗水從他寬闊而明亮的臉龐上滑了下去,原來他是這樣一個細心又體貼的人,為什麼裡面的人不喜歡他呢?流川楓看了墳一眼,又看向櫻木花道孤獨的身影,他從小便離開父親一個人在外,這麼長的日子,難道就沒一個人真心對他好嗎?一時心中微微起了一絲憐惜之情。(怎麼有些像任盈盈與令狐沖?汗!)
兩人慢慢回到醫館,櫻木花道想說什麼,卻又不知如何開口,流川楓:“你先去休息一下吧,我要去替人看病了。”
“你,你……”櫻木花道很想告訴他多保重身子,可這句話卻怎麼好說不出口。等流川楓遠去後他才回過神,不自覺地跟隨他到了醫館大門,卻見裡面擠滿了人。櫻木花道有些吃驚怎會有這樣多的病人,抬眼看見流川楓忙碌著,心中不解:他自己也有病,為什麼不好好保養?再一眼瞧見流川楓身後的三井,這個人的武功不錯,怎不出去闖闖?一天到晚跟著流川楓對他可真好,櫻木花道心中微微煩燥,也不知道原因,他看流川楓挺忙的,便坐在一角,看著絡繹不決的病人,櫻木花道感到厭煩,有些無聊,不知不覺便睡著了。正迷糊著,忽覺有人在推自己睜開眼卻是流川楓冷著一張臉:“這兒不是睡覺的地方。”櫻木花道見他眉目間全是疲憊之色,再看四周已沒有人,看來自己是睡了很久。三井遞了一杯茶給流川楓:“歇會兒吧。”
櫻木花道睜大眼,歇會兒?什麼意思?等下還有病人?他看見流川楓額頭上都是汗水,突然有一絲心痛,這個人究竟是怎麼回事啊?他奪過流川手中的杯子,放在桌上:“跟我來。”流川楓一怔之下不由自主地跟他來到了門邊,三井剛想攔住他卻被木暮拉住:“小楓也該休息一下了。”三井心知流川楓這樣賣力替人看病只是想在有生之年多治好一些人,所以才會這樣累,他不想有人與他一樣。自己對於他是無可奈何,只要他想的就會盡量滿足,但是自從那個櫻木花道來了之後…三井心中有一種不好的預感,總覺得這人會對流川造成傷害。
“你做什麼?”流川楓氣道:“我還有病人……”
“你自己就是個病人。”櫻木花道大聲道,讓街上的行人好奇地看向他們。
“放手,這樣多難看。”流川楓低聲道,櫻木花道:“我放手可以,不過你今天不能再替人看病人,今後也只能看到這個時辰。”
流川楓無奈,只好答應。“太好了。”櫻木花道看見他聽話,放開手:“我們可以到處走走,你說呢?”
流川楓本想拒絕,可想起自己也是好久沒出來逛,抬眼見櫻木花道熱切的眼神不由點點頭。

 

——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