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傷情》

爆琦

〈13〉

 

眾人不得不去看他,連赤木與宮城也覺櫻木花道太狂妄了,因為要對付澤北這樣的人即使是三大幫派的主人也不敢說此大話,可這人卻自信滿滿的樣子,聽他口出狂言,牧紳一身後的清田信長忍不住哧笑一聲。
“笑什麼?”櫻木花道指著清田與南烈:“你,還有你,這樣為澤北說話,是不是他的走狗啊?膽小鬼。”
清田大怒,拍案而起:“你給我出來,看我怎麼教訓你。”
“好啊,誰怕你了。”櫻木花道看向南烈:“最好你也一起來。”流川楓剛想開口卻聽“啪啪”兩聲,站立的清田與櫻木花道各自頭上都被打了一個大包,正捂著叫痛呢。卻是牧與赤木忍不住出手。
“唉,各位。”越野源謹:“還沒與山王交手諸位英雄不能自相殘殺啊!”
櫻木花道與清田都恨恨地回到座位上,看不慣對方至極。南烈看向櫻木花道,心中已有一番打算,沒有人可以當眾向自己叫戰。
一番商議後,採取了藤真的建議,仙道是無所謂的,反正自己光大陵南也是為師父高興向他交差而已,只是不能讓外族侵佔國土便行了。
散席後,櫻木花道與流川楓走在最後,赤木等人先回去了,藤真叮囑幾句後也回了,流川楓知道若沒有櫻木花道他們都會與自己一起回去。原來總認為自己是一個人的。可是現在卻明白自己身邊的人是如何關心自己了,這些都是櫻木花道讓自己發現的,他看向猶自抱怨的櫻木花道一眼不由微一笑,這個白癡還拉著自己的手,真的是很好!
兩人正走著卻見前方有一人負手而站,定眼看去卻是南烈。還沒等他開口櫻木花道便叫道:“又是你,是不是想在這兒暗算本天才啊?”
南烈眼中露出一絲笑意,這人倒不笨,他看著櫻木花道淡淡地說:“我不管你是誰的兒子或是誰的表弟,向我挑戰的人我一定會答應的,這是我的規矩。”
櫻木花道知他是誰,腦中已興奮這樣的對手平日裡是遇不上的,正合自己心意,他與南烈都撥出劍,櫻木花道護著流川楓後退幾步:“別上前。”然後他便直直地盯著南烈,南烈不愧為一代高手,他的起手便已顯露出一股凌厲的殺機,可是櫻木花道卻一反常態,不再主動出手,他只是拉開門戶──卻是極平庸的一個半蹲式子,掌中劍平、指略高,緩緩抱向心窩。
南烈心中駭然,他雖已露出劍氣,可也為櫻木花道所顯的門派而感到陌生,以至於莫測其高深玄奧。這不是湘北門人所有的武功,以前只知櫻木花道不過是南方七省的一個綠林頭目,想不到他卻有著這樣不同凡響的起手式。
櫻木花道又何嘗不是這樣想?南烈的起手門戶讓他心驚,這人不是那麼容易對付,他給自己的感覺就像仙道與藤真似的,他們是相同的人,危險!不過仙道沒給過自己死亡的感覺,以前也只有銀狐給過,現在又遇上了。
兩個人影快速地合成為一體,正因為對手的高明,才自摒棄了習見的弄巧、弄險、詭異伎倆,各以實力相接。
“嗆啷!”聲響裡,迸射出星光一點,南烈陡地旋身而起,狀如飛鶴向櫻木花道襲來,櫻木花道方才那快速的一劍,卻失之毫釐沒有刺中,緊緊擦著他的衣邊掠過。“呼。”南烈又落了下來,宛若大星天墜。櫻木花道一劍落空緊接著身若旋風般地轉了過來,一頭紅髮“唰”地散開,卻於幾乎全無可能的情況下,架住了對方一字穿心的劍鋒。
南烈一驚,無論如何對方能接住自己的這一劍簡直是不可思議。他真的是傳聞中武功平平的櫻木花道嗎?看他的劍,不出三年自己就已非對手,所以這個威脅還是趁早除去才好。南烈知道櫻木花道已悟出劍道,他在劍術上的成就已遠超自己的想像,所以最快的方法就是不用劍!他目光一轉,反臂撩劍而進,刺向對方的咽喉。這一劍極快,櫻木花道挺劍擋出卻見南烈一掌拍向自己面門,迎合著他的進攻,櫻木花道恍然間也拍出了一掌。
南烈掌末至,櫻木花道便覺一窒,強烈的掌風震得他幾欲暈去,他想不到南烈會出全力,原先也只不過認為南烈是想對自己在席上所說的話找自己出氣,原來他這樣小氣,竟想殺自己?絕對不能輸給他,否則狐狸怎麼辦?想到這櫻木花道有些後悔平日裡只重招式,可現在已不能細想,他拼力拍出一掌希望可以擋住。可是南烈的功力不是現在的櫻木花道可以擋的,掌心剛一相接,便覺不妙,正焦急間突覺背後一手相抵,一股源源不斷的內力從後心輸進自己體內,南烈大驚抬眼看去,卻是流川楓在相助自己的對手,心中的奇怪立生,湘北果然沒有不會武的弟子,只是他為什麼要隱瞞十幾年,這人的心機真重,看來今夜是不能取下櫻木花道的命了。唉,這是命吧,以後的武林定以他為尊。南烈心念一轉,抽手離去。
櫻木花道很想回頭看看是誰救了自己,可方才與南烈一番交手胸膛一陣翻滾剛一側身便暈了過去。流川楓扶著他,腦子一片混亂,為什麼自己會武功?為什麼會這樣?一時許多如夢似真的影像集於眼前,他來不及細想便已覺頭痛難忍暈在櫻木花道身上。
眩暈,仿佛從空中盤旋直下,白衣的流川楓胸膛上被南烈插了一劍,鮮血濺滿他的全身,櫻木花道從這極度的恐慌中驚醒,是自己的房間,怎麼會到這兒,楓?楓呢?剛想開口卻聽見屋外一人說道:“他們沒事吧?”卻是三井壽的聲音。另一人答道:“櫻木只是被震過氣罷了,休息兩、三天就沒事了,楓也沒什麼,只是他沒在插銀針的情況下就暈過去,醒來後不知他會……唉。”卻是木暮。
櫻木花道聽見流川楓沒事才放下心,可是心中疑慮頓生,是誰救了自己和楓?卻聽見門外的木暮又說道:“你的傷怎樣?”三井道:“沒事了。”
“你這樣做真的是為他好嗎?”木暮嘆了一口氣:“你這樣只讓他更糊塗,讓他的病更難治……”
“別說了。”三井的聲音聽起來有些悲哀:“我知道,我知道,可是,可是……”
木暮又嘆了一口氣,不再說話。櫻木花道聽到這幾句對話心中卻驚了,他們所說的“他”是誰?什麼對“他”的病不好?三井又是為誰冒充銀狐?那個“他”是他們認識的人?看來湘北的眾人似乎都知道三井做那件事的原因,可為什麼單單瞞住自己?還有那在自己身後出手相助的人到底是誰?在自己身後的不就只有,只有流川楓了嗎?想到這兒,櫻木花道心裡一涼,不會的,楓是不會騙自己的,一定不會是他!櫻木花道翻身下床,沖了出去。屋外的兩人倒嚇了一跳。
一路狂奔到流川的房間,卻不見他人。他不是暈著的麼,到哪去了?呆立房中不知自己該幹什麼。良久,才覺自己被木暮拉了出去。“二師兄……”櫻木花道想問他,卻又不知該問什麼。木暮笑了笑:“楓定是醒了自己出去了,你也別太擔心了。”櫻木花道心一沉,他醒了怎不來看自己,他到哪去了?可是木暮這人平日裡老實,對自己不錯也不好逼問,櫻木花道想了一想開口道:“二師兄,你們剛才在門外說的“他”是誰?”
木暮頓了一下:“櫻木,有些事等你平靜下來我們會慢慢告訴你的。”
“現在為什麼不行?”櫻木花道急道:“是不是與楓有關?”
木暮沈默了一陣,三井進來找了個藉口拉他出去了,櫻木花道心中又急又慌,總覺有什麼事會發生,狐狸,你身上究竟有何秘密?
一連兩天都不見流川楓的人,櫻木花道身上的傷已痊癒,可心中的疑問卻越來越多,奇怪的是他每次都會想到流川楓與銀狐,他們為什麼會同時出現在自己腦中?櫻木花道自嘲地笑了笑,不是第一次懷疑楓是銀狐,可卻都沒這次來得重。銀狐也有與楓一樣的眼,一樣的髮,一樣的味……
櫻木花道想著銀狐那張面具,若揭開了,他閉上眼,呈現在眼前的卻是流川楓那張臉……不,怎麼能這樣想楓,他是不會武的,櫻木花道竭力安慰自己,可是心中卻苦悶之極,那狐狸到哪兒去了,湘北的人這次卻不去找他,看來他們是知道的,為何不告訴自己?算了,櫻木花道知道自己就算抓破腦袋也不會知道答案,乾脆去喝酒,來到京城這麼久自己也沒好好喝上一回,看來今夜是不醉不歸了。

 

〈14〉

 

一人負手站在堤岸上,像是在欣賞江邊的風景。銀狐緩緩來到那人身後,不到幾尺,那人卻突然轉過身來。銀狐眼中微露奇怪,自己的輕功應該不會讓他察覺的。那人直直地看著銀狐,好半天才開口:“你是不是收到一件買賣,今日到江堤上殺一個人,藍衣,二、三十歲左右,他一定會負手看江面?”
銀狐眼中閃過一絲異彩:“你知道有人要殺你?”
“對啊!”那藍衣人:“因為我就是買主。”
“你想引我出來?”銀狐:“你不是高津。”
“我當然不是。”藍衣人眼中有些得意:“可不這樣你怎肯出面殺我?”他伸手在臉色一抹,卻是南烈。
銀狐冷冷地一笑:“你想為岸本報仇?”
南烈淡淡地說:“你可知道岸本死的時候我在暗處看著。”
銀狐看著他,不懂這人為何不救自己的好友,南烈:“我和岸本認識多年,他為我做了許多事,而我也給他提供了一些方便,我們不是好友只是互相利用而已。”
“利用?”銀狐不解,南烈微一笑:“像他這樣的“朋友”我還有很多,他們都可以幫我,而且如果有什麼幫派的人殺了他們,哼,我就可以像殺你一樣殺了他們。因為他們冒犯了我的聲望。”
銀狐明白,這人才不關心岸本的生死,他要的只是一個藉口,難怪他的幫會擴大得這樣快,他有那麼多藉口去吞併其他的幫派。這人實在太可怕了,不過自己是不會怕他的,相反不知為何這人讓自己挺討厭的,除掉的話也不錯。於是銀狐倒退半步反腕撥劍,指著南烈。南烈看著他那充滿殺氣的眸子,心中也是一驚不敢輕視急忙抽劍。銀狐不想與他相持下去,一劍便刺出,南烈退了一步,迎劍而上也回了一劍,他的劍法清麗流長,這一劍正是他的得意之劍法,端的清麗絕俗,流采照人。銀狐想不到像他樣的人居然有著如此令人欣賞的劍式心中也不由喝彩一聲,南烈目露得色,可突見一縷奪目的光華,自銀狐手中直刺而出,那劍竟泛著寒光飛向自己。
南烈知道對方手中是一柄普通的長劍,會有這樣的光那劍氣一定不弱,不想硬擋,側身急退,險險地避過那一劍,心中卻知若要殺他自己也不會好到那裡去。銀狐沒等他站穩一劍又平平削出。這一劍劍勢絕無絲毫詭奇之變化,但劍尖寒芒顫動,眨眼間已急震二十多次,將南烈前胸,雙脅,咽喉等幾處大空俱籠罩在這一劍的攻勢之下。南烈手腕轉動掌中的劍連變十個方位迎下對方的劍招,卻在對方下一劍出手之前突然叫道:“櫻木花道你怎會在此?”
銀狐一怔,才覺眼前一陣白霧,才吸入兩口已頭暈目眩,搖搖欲墜,南烈狂喜自己是猜測對了,他看著軟在地上的銀狐不由笑道:“你真是個天真的人,殺人不是全靠武功的。“他欺身上前用劍挑開銀狐的面具,那裡面的果然是一張絕美的臉──流川楓!
“果真是你。”南烈笑道,心裡知道早在越野王府裡第一次看見他時便知他是銀狐,發生在之後的事肯定了他的想法,流川楓是會武的。南烈的劍指著流川楓的喉嚨:“殺了我的人你的膽子也太大了。”流川楓冷冷地看著他,四肢提不起一絲力來。南烈:“放心吧,你中的不是毒,不過你卻要死在我的劍下。”
“你卑鄙!”流川楓說道,心中不願就這樣死去,因為在內心深處有一抹紅色,還有許多不解的記憶沒有弄清。可是現在又能怎樣呢?
南烈看著他,說實話自己第一次不想殺冒犯過自己的人,眼前這人那樣的無懼,只是在他讓自己也生出一絲憐意的眸子底有著幾許淒涼與不捨。可是從他隱瞞自己會武這麼多年的心機以及高超的武藝來看,他是自己將來所不能對付的,只有殺了他才能保證自己的地位不被威脅。如果有可能真的不想殺他,不想再讓自己心軟下去,南烈心一硬挺劍便刺下。
“啪!”南烈背心中了一掌,來不及回身,他反手擲劍逼退敵人;等看清來人那頭怒火般的頭髮,喉中吐出幾口鮮血:“櫻木花道,這一掌我記住了。”識時務是他最大的長處,所以在受傷後南烈不願與他糾纏急急掠走。
櫻木花道渾身散發著讓流川楓心驚的怒氣,這人的眼神從沒像現在這樣狂過、怒過;他的眼睛看著自己時的憤怒、那深深的傷痛以及徹底的失望都讓自己心糾,怎麼了?只不過是與他交了三次手而以,這人為何如此悲憤?他不懂,自己剛才也因為他而受制於南烈,這人對自己很重要嗎?又不與他很熟。
“真的是你,真的是你。”櫻木花道上前,流川楓不由往後一縮,奇怪為什麼會有一種心虛的感覺?
“你說什麼?”流川楓沉身道,看著他的紅髮,又讓自己心痛,為什麼這人會時時出現在自己腦中,他,他的面容是那樣的清晰,可是又全無與他相處的影響,他為何會這樣生氣?
“你到這時還不承認?”櫻木花道上前抓住流川楓的雙肩,一股濃鬱的酒味讓後者不自覺地側開頭。
櫻木花道心中的氣苦與難受是從沒有過的,想不到喝酒後便發現這個自己一直都不敢去承認的事,流川楓果真一直在欺騙自己,想到他是那樣的狡猾,裝著不會武功,其實高得嚇人;裝著同情自己,可是心中卻暗自好笑;裝著時時的關心自己,可全是騙人的,全是假的!櫻木花道看著手中那張猶自無辜的臉,心中的火更大,到了這個時候他還不承認。
“你叫三井去與仙道決戰的吧,是你聽完我所有的故事後在背後嘲笑我的吧?是不是很好笑啊?”櫻木花道抓起他那雙手:“研製藥水隱藏真相,你好卑鄙,騙我有那麼開心麼?”
流川楓不知他在說些什麼,可是偏一句話也還不上,何時受過這樣的氣?但卻不知該對他反駁什麼,只是冷冷地看著眼前這個高大而悲傷的人,心中也是一陣難過。櫻木花道但見他犀利的目光中露出一汪晶瑩的水晶,那是什麼眼神?他到現在還想如何騙人嗎?櫻木花道:“我要,我要……”
流川楓冷淡地開口:“你要怎樣,殺了我?為你的師妹報仇?”
櫻木花道氣道:“你做錯事還不知悔改?那小田也不是壞人,就為應證武功去殺人,你也太狠了!”
“我沒錯。”流川楓努力掙扎相掙脫他的手:“我殺的都是該死的。”
櫻木花道只覺血一下沖至腦門,這人真的很可恨!他還想做什麼?想再消失在自己眼前嗎?櫻木花道不假思索用力阻止他的動作,這很簡單就可以做到,因為流川中了軟骨散,可是為什麼握住他的手在發燙?什麼時候已壓在他身上了,那是一種什麼樣的感覺,怪異的,充滿情欲的欲望借著酒精與怒火爬滿了全身,櫻木花道看著身下人那雙美麗的眸子裡面閃著的光華,什麼理智也沒了,他要為他的所作所為付出代價……
月色慘淡,櫻木花道不知所措地看著地下癱軟的人,自己剛才都做了些什麼?只記得為他痛心,為他一直的騙局憤怒,可是到最後卻對他做出這等事,這種自己從來都沒想過的事。怎麼不殺了他,或是不認這個朋友?卻對不能動彈的他幹出這樣過分的事,櫻木花道看著流川楓蒼白的臉心中突然害怕,不是恨他的麼?為何現在那樣心痛,那樣後悔?他,他的眼睛不再晶瑩,只有一絲空洞的麻木,櫻木花道見他的身體裸露在冰涼的夜風中,心中便想替他披上一件衣,可心中隱藏的傷痛、自尊與葉子的死始終讓他跨不出那一步。

 

——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