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官宣判洋平无罪释放时,流川浑身脱力般倒回座椅,顺势趴在案上旁若无人地呼呼大睡去了,苍白的双颊藏进臂弯的霎那,清明的眸中除了疲惫还是疲惫。
樱木苦笑,连道谢的权利都被剥夺了,他也由衷地能够体谅:简单一句“谢谢”对此时的流川还有多少意义呢?但是,不说又如何能心安呢?欠他的委实太多太多了……
在空旷的家里按下音响,淡淡的怅惘感伤随着听似轻快洒脱的旋律在宽敞的房间里渐渐弥漫扩散开来:
If you leave me now
you take away the biggest part of me
Oh oh,no baby please don't go
and if you leave me now
you take away the very heart of me
Oh oh,no baby please don't go……
——直到樱木坐立不安,心火燎原夺门而去。
律师行的人说流川早已辞职了,也不曾留下只字片语。樱木死死捏着从人力资源部打探来的记录,傻傻地站在那扇乳白色的木门外,先双手合十诵念了一通所有已知和未知的神仙菩萨,又整理了一遍衣服,却分不清祈愿流川在家还是不在家的意念究竟哪个更浓烈一些。三番五次伸出手去按那个小巧的电铃,又三番五次地缩回来,将近而立的大人了,却依然青涩得像惨绿少年一样不擅长处理纷绕的情事。
在心底唾骂了自己一千遍:其实根本就不该来。
如果他在,不消说他俩会抛开万事万物山崩地裂般融合在一起,过去所有的克制和决心都将功亏一篑,灰飞烟灭。
如果他不在,以流川的言出如山就必定有本事消失得无影无踪,荒山野林隐居去,从此碧落黄泉云海永隔,生趣无多。
这一步一旦迈出去,地狱也好,天堂也罢,总之是万劫不复不可能再回头。
还是走吧。樱木再四痛定思痛,终于决定悬崖勒马,一个仓促的转身,结结实实地撞进来人的胸膛。
缘分这回事本就不是常理所能解释的。
流川一手提着些日用物资,一手拿捏着几盒感冒药,微微眯缝起双目,持续的高烧多少削弱了他的视力,含有几分犹疑盯住樱木:“你找我?”
“是的。”素来磊落的天才还不至于为逃情鬼祟到那个地步。
流川踏前一步开了锁,樱木只得麻起胆子亦步亦趋跟过去。流川的家居陈设简洁大方,没一样多余的东西,一看就是个图省事的王老五住的。
感到扑面而来的寒风,樱木下意识环住了自己:“没有暖气吗?”
流川若无其事地换好拖鞋,摸索着拧亮壁灯:“因为交待了要退租,大概房东关掉了。”
一抬手指向沙发示意樱木坐下,流川一样样依序把刚买来的物品放置到旅行箱里去:“我明早的飞机。”
胸口一窒,樱木没缘由地感到舌头打结:“那个……我说……为什么一定要走?”
忙于拾掇的手顿了一下,哑口失笑:“因为有言在先。”
“何必拘泥于此?”
流川不答话,从电话旁拿起一幅照片,摄入镜头的正是樱木集团极之气派堂皇的写字楼,指腹轻柔地滑过木质相框:“这是你大展鸿图的地方,我带走了。花道,我们都不是小孩子了,洋平的事只是希望你理解:我可以为你留,也可以为你走。”
“为什么……何苦呢?我简直不能相信世上有你这样的……为什么……要用这么极端的方式来爱我?”樱木用拇指不停地按摩太阳穴,以应付流川层出不穷的怪论怪招。
流川把相框小心翼翼地包起放好,撇撇嘴神情平静:“真遗憾,我只能央求你相信我一次,而且已经使用过了。”
“那就是说连我现在相不相信你对我的感情都无所谓了?”
“对。”流川回答得毫无迟疑。
樱木嘴角不受主人控制地抽搐了一下,跟着语言传情达意的功能也出现了一点故障:“好……可惜。”
流川坚若磐石地摇摇头:“在我而言没有区别,你信或不信,我总是一样爱你。”
樱木顿觉辞穷:“绝对不肯留下来了?”
流川额角一条青筋不落痕迹地跳起,转瞬又平复下来,斩钉截铁地:“绝对……不会。”
樱木的牙关开始打架,因为流川这份义无反顾而又感人肺腑的情意,这样宁为玉碎不为瓦全。深知跟律师比口才绝对是会折寿的不智行为,何况自己还抱着长命百岁的美好愿望,所以樱木很识趣地选择以行动说话:“如果……我求你留下呢?”臂上加力猛地拖过朝思暮想的人,往腕上那道浅紫的印记深深重重地吻下去——那是一道,爱的伤痕……
甫入大学时,刚刚脱离那个尔虞我诈相互倾轧家庭的自己,真的是异常麻木的,脾气很有点暴躁乖戾,对着面前明明已经倾情相爱的人仍然会不遗余力地去抵触排拒,七分冷漠之外,甚而薄有三分揶揄:“你爱我?怎么个爱法?生死相许啊?”
流川那时不答话,只是不知从什么地方掏出一把锋利的小刀,缓缓举起自己的左腕,淡淡然不乏自嘲与苦涩地笑着:“你需要证明?”然后!——凌厉一划,血如泉源……
而自己完全吓傻了,只晓得扑上去,不顾沾染满身黏热甜腥的血液抱住他,颤抖着哽咽着:“我知道了……枫,你真是……我……我其实也喜欢你啊……”
之后便是剖白心迹,私订终身,深坠爱河,直到分离前那一瞬,浓情蜜意都是生生不息……
流川呆住了,脑中顿时一片空白,只能瞠大了狭长的眼,愣愣地看着————
看着那个红发的男人,将那张让自己迷醉的脸庞低垂了下来,然后,那两片温暖而柔软的嘴唇,轻轻地,贴在自己的手腕内侧………………
就算世界在这一刻崩塌了也无所谓了吧?
他现在只想……只想紧紧地拥抱面前的这个人,用尽他全身的气力,直至将这个人……嵌进自己的身体里…………
合而为一。
“花道…………”
易碎的、颤抖着的声音低低响起,就像是害怕樱木会突然不见一般,流川猛力将他往自己怀中一带,双臂拂过他的腰侧,然后将他牢牢锁住,再也不愿松开了。
霸道而又强硬的拥抱方式,却是发自心底的怜惜与温柔,如同守护着世上唯一的珍宝,用着他整个的生命和灵魂…………
“…………”
樱木闭上了眼,任由流川将他抱得死紧,像是如释重负般的,他在心底长长地叹了一口气,然后全然地放松了下来,额头抵在流川的颈窝,用着近乎耳语的声音轻声地说着:
“我爱你…………”
那飘渺的声音雾一般地弥漫在空气中,化做一条透明的线,将这相拥的两个人密密地、一圈一圈地缠绕了起来,然后打了个死结,隐没在两人胸口相贴的地方…………
再也扯不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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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是从什么时候,变得不再是一秒一秒地过去,而是像潮水一样奔流的呢?
是从…………他吻住他的那一刻开始的吧?
那甜蜜的、连绵的、深入骨髓的吻,像是鱼儿渴求着水一般渴求着对方的嘴唇,无时无刻不在胶着着的、赤裸的肌肤…………
两只手、两条腿、两只眼睛和一颗心,怎么够用呢?
我摸不够你,抱不够你,吻不够你,看不够你…………爱不够你啊!!
“你怎么能………离开我那么久…………”
稍微松开樱木已经被自己吻得红肿的嘴唇,流川在那被焰红色的发丝覆盖住的耳畔低声说着,那暗哑的仿若哭泣一般的声音让身下的人儿忍不住地轻颤…………
“你怎么能………和别人结婚呢…………”
惩罚性地咬住那泛着粉色光泽的耳珠,细细绵绵地舔吮着,流川含糊不清地质问着,抚上樱木光裸的胸口的双手稍稍加力,如愿地感觉到了那一阵强过一阵的、早已紊乱的心跳…………
“你怎么能…………隔了这么久……才说……爱我呢?”
发出了最后一声叹息,流川闭上了眼,任那滚烫的液体自眼角滴落,带走他所有的酸涩与痛楚………
无论你犯了什么错,无论你曾经让我受了多大的苦…………
你只单凭那一句话,那三个字,就能得到我所有的原谅…………再附赠上我从未减退的爱…………
“我爱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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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唔…………流川……流川………………”
沉重而又炽热的喘息自樱木半启的嘴唇中逸出,在他身上四处游移着的爱人的手令他连呼吸都倍感困难。
沿着樱木下颚连至颈项的优美轮廓,流川洒下了无数个细碎缠绵的吻,间或着探出舌尖,顺着那跳动着的颈部动脉划下一道蜿蜒暧昧的水痕…………
慢慢地,嘴唇辗转着移到了樱木平滑紧致的胸口,丝缎般柔亮的发梢轻拂过那敏感的一点樱红,立刻换来了几声急促而尖锐的抽气声。
再也忍不住了,急切地将嘴唇凑了上去,将那柔嫩的乳珠纳入,舌尖如影随形般地缠裹,继而大力地吸吮了起来。
“啊………痛!!”
樱木的身体因这甜蜜而又强烈的刺激剧烈地弹跳着,十指张开,以极其煽情的方式插入了流川的黑发中,却是将他拉得更近了。
流川只觉得全身都紧绷得疼痛难当,于是加大了与身下的人的摩擦幅度,嘴唇顺着樱木腹部柔韧的肌理向下吻去,攫取着那犹如丝绒般绝佳的质感,左手朝上分毫不差地找着了爱人那丰润的唇,然后极其轻缓地探入两根修长的手指,随即就被灼热的口腔和滑腻的舌所紧紧依附,瞬间融化了…………
“花道…………”
将那已被充分濡湿的手指自樱木口中抽离,流川恋恋不舍地稍微拉开了嘴唇与樱木身体的距离,顺着那具与自己贴的严丝合缝的身体绵延的线条向上蹭去,沿途引燃了燎原烈火,当两人的胸口在自己刻意地安排下相触时,那瞬间灭顶的灾难性的快感让两个人都疯狂了。
呼吸变得越来越混浊和艰难了,男人特有的厚重气息将整个房间化做了一片火海,空气吸进去,肺都要被灼伤了…………
“……花道…………”
流川那充满欲望的性感声音低哑地响起,像是被禁锢了许多年以后初见曙光的兽,樱木被这声呼唤撩拨得难耐,挫败地低吼了一声,头往旁边一偏埋进了枕头里,固执地紧闭了双眼不去看他,而在下一刻自身下传来的强烈刺激则让他不得不睁大了眼,直直地望进了那一双早就等候着他的水晶样的黑眸里…………
不再浪费时间去多说一个字了,所有的一切都及不上我对你的渴望来的更猛烈啊…………
深深地吻住那两片润泽的嘴唇,流川迫不及待地找着那火热的甜蜜的根源,狠狠地吸缠着,像是要将身下的人掏空般的倾尽全力,而双手则在同时寻到了那迷人圆润的臀部,在触到那极富弹性的肌肉的刹那,他只觉得脑中“轰”的一响,理智在此刻丧失殆尽…………
“天!你好紧………好紧…………”
进入的那一刻,那种超乎想像的紧窒让流川发了疯,一股莫名的兴奋让他再也顾不得其他了,完全听凭身体的指引,奋力地冲击着,直至最深处…………
“唔……枫…………枫……慢……要死……了…………”
被那强力的抽插撞击得粉碎的句子不成调地自樱木口中逸了出来,演变成了欲拒还迎的具有绝顶诱惑力的呻吟,这一切都令得流川更加疯狂,于是樱木只能认命地闭上了眼,紧紧攀附着这个男人,任由他带着自己…………沉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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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那一波又一波欢叫的浪缱眷着缓缓退去的时候,在那将整个天际渲染得璀璨耀目的白光隐去之后…………在那伴随着不断叫嚣着的疲倦而来的睡梦来临之前…………
一缕极其细微的声音隐约地响在流川的耳畔………给了这个男人,最后的救赎————
“……从来……”
往那个温暖的怀抱的更深处钻了进去,一抹淡淡的笑绽开在樱木的唇角:
“从来没有让他…………碰过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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激情过后,樱木带着细微难抑的喘息,乖顺地仰着头偎在流川怀里,似乎又回到了大学时期流川常常揽住不放的那只慵懒的“猫”的状态:“刚才……我真害怕……怕你再也不会回来了。”
“怪不得你把我搂得那么紧,”流川恍然而笑,斟酌着,缓缓摇了摇头,“说到底……有你的地方,我何尝舍得离开?”你是怕我像许多年前的你一样,离你而去吗?你当年狠得下那个心,我如今却万万舍不得了。
樱木无语,自己从来就没在斗嘴方面赢过流川一分半毫,而现在则是根本说不出一句像样的话了。因为流川的言辞太真挚贴心,辅以长长久久的相思酝酿,叫人如饮醇醪,醺然欲醉:“枫,我想,我还是要回去的……”
合围着爱人的臂膀略松了一下,流川水样的眼波平稳而近乎纵容地流转过来,仿佛那样就可以透视到樱木灵魂深深处:“嗯?”如果今时今日,仍未能全心全意地去信任樱木,那便决不是他该有的思绪与担当了。
“我不会不回来的,”樱木偎在流川肩窝不断摩挲,习惯性地阖上眼睛,蝶翼般扑簌的长睫扫拂得流川脖子好一阵酥痒,“我只是……想回去把真相通通告诉妈妈,告诉仙道,告诉全世界……从我们相遇,相识,到相知,相许……由始至终,我爱的是你,曾经深爱,永远深爱……请他们成全……如果……”
“不用说了。”一根温软的带着流川独有的活力与热度的手指轻轻压在樱木唇上,抱紧了他说:“我陪你一起去……现在还冷吗?”
艳红的脑袋在白皙的胸膛上拱了拱,表达坚决的否定。然后把脸颊贴上去,静静倾听流川的呼吸和心跳,在那熟谙的韵律里寻求宁馨与支持。世上最最保暖御寒的,莫过于情人的体温。经年来千丝万缕的相思织成天罗地网,让相爱的人再无处可逃。
明天,太阳还是会照常升起,自己和流川,也还有数之不尽的困扰和难题在虎视耽耽着,但樱木都已然置之度外了,因为,身畔有你。即使前途多难,刀山火海天翻地覆也是浑然不惧的吧?即使彼此将会体无完肤还是想要在一起!因为,我是经历了那么那么多艰难困苦才能再度走到你身边,才又找回了眷恋目光凝聚的焦点……
——So, I do everything for yo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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