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情是奇妙而危险的东西。然而,当你发现它的危险时,它已经发生了。
流川从来没有觉得时间过得像现在这样快,他忘记了令他憎恶的所谓罗马公民的职责,尽情地享受着这从未经历过的奇妙滋味。
樱木是特别的。罗马人因为他的高卢血统而疏远他,樱木却因此而亲近他;罗马人因为他的强大而惧怕他,樱木却因此而更加喜欢挑衅他。
他们仍像以前那样,不停地格斗,享受挑战与征服的快感;打到最后又互相拥抱,疯狂地结合。在樱木的怀抱里,流川找到了另一半血缘的归属感,他常常窝在樱木宽阔的胸膛,一边静静地听着他的心脏沉稳有节奏的旋律,一边在半梦半醒中看着樱木如同石雕像一样充满力与美的刚毅脸膛,回忆着记忆中那属于跟樱木来自同一个地方的母亲的,已经模糊的脸。
爱情把他们牢牢地粘合在一起。如果从来没有得到过,他们也许不会在意;但现在,他们已经不能容忍跟对方分离,就像相连的血肉,分割开就要面临鲜血淋漓的伤口,痛苦,乃至死亡。
直到仙道来造访,流川才想起,这个世界上不仅仅有他们两个人。
“流川,这些天都没见你啊!你整天窝在家里做什么?”仙道保持着一贯的闲散跟在流川身后问着,毫不在意流川脸上明摆着的“你打扰我了”几个字。
见流川不做声,仙道收起微笑道:“我只是来通知你,执政官过两天要率军出征了,不要忘了准备。”
流川停下了脚步,他突然抬起眼睛看着仙道:“我不想去。”
“嗯?”仙道有些惊讶,虽然仍微笑着,却瞪大了眼,“为什么?你可是罗马的骄傲。”
流川不说话,骄傲对他来说已经不再重要了。他曾经用战争中的英勇为自己挣得罗马人的尊重,但现在,现在他不需要了。他已经遇到了一个肯把心给他的人,不需要任何条件来交换。
“狐狸,他是谁?”庭院的另一端,突然出现了那个有点刺眼的红头。流川愣了一下,一时间没有动作。仙道认出了樱木,也愣了一下,然后扭头问道:“流川,他怎么在这里?”
流川?樱木呆呆地看着流川的脸,脑子里面一霎那变成空白,甚至有些想不起“流川”两个字代表什么。
如果说,面前站着的这个人就是他的主人;那么,他的爱人,那个跟他同样强的有一双冷峻而生动的眼睛的沈默狐狸又是谁?他有些迷糊了,看了看仙道,再看看流川。前者对他笑笑,后者只是看着他,没有任何否定或者遮掩的意思,坦白得让他心底涌起寒冷,宛如掉进一个冰窖。
流川定定地看着樱木,低声催促仙道:“你走吧!”
仙道很聪明地没有再多留下去,带着些许疑惑转身走了。所以,他没有看到樱木开始燃烧起怒火的眼睛。
“你就是流川枫——我的‘主人’?”樱木的声音很奇怪,好像是从很远的地方飘来的一般。他慢慢地走向流川,给流川带来一种被猛兽盯住的压迫感。
流川的喉结上下动了一下,什么也没说。他也盯着樱木,目光里充满了倔强和不妥协。他看着樱木有力的骼膊上慢慢爆起的筋脉——他最喜欢被那手臂环绕住的感觉——他想樱木可能会用他最欣赏的矫健姿态把粗硬的拳头印上他的下巴。
樱木走近,抓住流川的双手放在自己的脖子上,渐渐用力收紧:“放我走;或者,杀了我。”
“不。”
“为什么?!”樱木突然怒喝一声,“我本来想带你一起走的!可是,我居然是你的奴隶!”他发狂一样揪住流川的领口,拳头雨点一样地砸下来:“你到底把我当成什么?你的私有财产?”
流川沈默着,他紧紧地抱住樱木的腰,把头脸埋在他的胸前。樱木的重拳毫无章法地打在他的背上,骼膊上,疼痛使他咬紧了嘴唇,双手也越发用力地嵌进了樱木的背脊。
樱木还是疯狂地打他,他心中的悲愤,被欺骗的狂怒,还有一下子失去梦想中的幸福的那种失落感,使得他整个人的心智都迷乱了。打着打着,他感到流川的身体颤抖了一下,他烦躁地抓住流川的后领把他拉开,在看到他嘴边流下的鲜血时一下子清醒了。
流川微微张开眼睛看了他一下,又无力地闭上。他的手仍死死抓着樱木的衣服不肯放开。樱木平息着有些紊乱的呼吸,轻轻掀起流川的上衣看着自己造成的块块青紫,忍不住抱住流川大哭起来。
“你让我怎么办?杀了我吧!”他的眼泪一滴滴滴落到流川的脸上,然后再滚落到尘土中,似乎他们都在哭泣着,“或者把我丢到猛兽群里让牠们把我撕碎……什么都好,我刚才甚至想杀了你;现在却只是恨,恨我自己伤了你……”
“笨蛋。”流川突然开口。他反手抱住樱木:“哭得难看死了!”
“狐狸?”
“想那么多干什么?”流川狠狠地勒着樱木的腰背,带着一点小小的报复,“我给你自由。”
“……可是我不想离开你……”
“我们一起走。”
樱木一下子愣住了,他未及擦去的泪水还挂在脸上,他瞪大了被泪水洗得清澈的棕色眸子,惊讶地看着流川。流川突然觉得他这个样子很可爱,伸出修长的手指轻轻刮下樱木脸上的一滴泪,放在眼前细细地端详着,然后伸出舌尖轻轻地舔掉。
咸咸涩涩的。流川显然对泪水的滋味不满意,微微皱了皱眉,下一秒,他的手腕就被樱木抓住了:“狐狸,为什么?”
“?”
樱木一把抹去脸上的泪,轻轻地把流川包在自己的臂弯里,下巴不停地摩挲着他柔软的黑发:“为什么要跟我一起走?你要放弃这一切吗?”
“你不愿意?”
樱木狠狠地勒了一下流川的身体,惩罚了一下这个总是歪曲自己意思的倔强情人。流川也狠狠地咬了他的脖子一口作为报复。他闭上眼睛感受着樱木的体温,有些睡意了。朦胧间,他想起了自己二十多年来的生活,罗马对他来说就是半梦半醒间的一幅黑白画卷,所谓的“放弃一切”,细细算来,似乎也没有什么被放弃。
抓住眼前的东西比较重要。所以流川说:“我跟你走。”
樱木抱紧了他,紧接着他听到流川说:“不过你要让我打回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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