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秋天就一起去看红叶。——樱木花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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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蓝的Benz靠边停下。仙道彰转过头:“花道……”
看到眼前的景象,剩下的话语化作喉间轻不可闻的叹息:“睡着了吗?”
樱木睡得很熟。仔细聆听,甚至可以听到他细微的鼾声。
浮现出一个近似宠溺的笑容,仙道无奈的摇头:怎么就睡着了?不是要上班吗?那么,要不要叫醒他呢?
看了看樱木黑黑的眼圈,凹陷的脸颊,他决定还是让他继续睡下去,反正偶尔翘一天班也没什么关系。
视线上移,“头发长长了。”他喃喃低语。伸手想撩开遮住樱木眼睛的浏海,却在方方触及的刹那缩回了手。还是别吵醒他,他想。
他看着樱木。他知道他看他很久了,从在东京重逢开始,不、也许更早,从他用力握他的手开始,然而樱木什么也不知道。他只是沈沈睡着,顶着一张和年龄不符的天真而疲惫的脸。
他感觉有些痛从胸膛左边蔓延开来:他什么也不知道,因为我什么也不能对他说。即使我对他说了……可是我该对他说什么呢?……
漆黑的夜里,在东京都中心附近的某街道旁,仙道彰意识到他能使用的辞汇其实贫乏的可怜,心里最想说的永远找不到合适的字眼。他只能看着他,希望藉着这一举动把对他的感情传递给他,即使他明知这近乎奢望。
然而他还是看着他,用一双温柔的掺进些许忧伤的眸子看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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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aradise Club的经理室中,伊吹树正含笑听着副理的报告,右手食指有节奏的叩击着办公桌。熟悉他的人都知道这是他对某事不耐烦的征兆,偏偏他面前这位上任没多久的副理对此毫无知觉。
在保持良好风度听完副理喋喋不休的指控后,他提了个问题:“羽田先生有验伤报告吗?”
“没有。毕竟羽田家是名门望族,事情闹大了会损害他们的名誉。但是樱木居然殴打客人,太不像话了,必须给予严厉处罚。”副理说得义愤填膺。
“我想也是。”伊吹点点头。
“那么您是赞同我的意见了。您认为该怎样处罚樱木呢?”
“处罚樱木?为什么?”白皙的脸上写着迷茫,眼中却是一片清明。
“您刚才不是说‘我想也是’……”
“哦,那个……”装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伊吹拉长了语音,“我是指羽田果然没有验伤单。想想也是,不过被浇了桶冰块,怎么会去验伤,又不是傻瓜。”
“即使如此,樱木对客人无礼是事实,如果不处罚他……”
“事实?”打断副理的话,他的笑容里多了几分嘲弄,“客人说的就是事实吗?”
终于察觉上司的不悦,副理的声音不觉轻了:“樱木没有否认。”
“他就那脾气……”他的语气缓和了许多,沈吟了一会儿,“你先出去吧,等他来了我会和他谈的。”
伊吹看着眼前的红发青年。他有些不安,他想。
没等他开口,樱木花道就向他鞠了一躬:“对不起给你添麻烦了。”直起身,澄澈的眼睛毫不退避的望向他:“但是我不会向那个混蛋道歉的。”
“我也没那打算。”伊吹笑起来,“不过樱木,你这次会拿镇酒的冰块浇了人家一身倒是出乎我的意料。”
“可以让他冷静一下。”
“好主意……但是最近这类人多起来了。”他盯着樱木的眼睛,不意外的发现那丝不安在扩大,“有些人甚至直接向我打听你的价码……”
“伊吹先生!”
不理会樱木语调中的怒气,他继续说:“虽然我也告诉他们你只是这里的服务生,不提供附加服务,但是长此以往也不是办法,毕竟那些有头有脸的人关起门来可是什么事都做得出。我又是开门做生意的,势必不能得罪他们。”
“伊吹先生……”
“所以我想你不如干到月底别干了。”身子往后一靠,他风轻云淡的说。
“但是合同到年底才期满,我借你的钱又是从工资中抵扣的,要是只做到月底,我就还不清债了。”
“你不说我还真忘了。这样好了,剩下的就当是我赔给你的违约金。”
略一思索,樱木摇摇头:“合同里没提到违约金。”
“你这人……我愿意付不行吗?”
“伊吹先生,我希望明年还能继续做下去,我需要这份工作。”
“我以为这里的环境不适合你。”
“……我会努力适合它。”
“即使你可以有另一份薪酬不错的工作?”
“咦?”
“我有个朋友在银座开了家西餐厅,需要找个有经验的领班,我推荐了你,他同意了。如果你愿意,下个月起就可以去那儿工作了。”
“可是我白天要上班。”
“没关系,他要求的工作时间是晚上六点半到十点半。具体的情况你可以直接和他联系。”从名片簿里抽出一张名片递给樱木,他加了一句,“不过我可以保证薪水比这里高。”
接过名片,樱木低头瞄了眼又抬头盯住他,“谢谢你。不管怎样,你还真……”
“是个好人。”大言不惭的自夸了一句。
“恶劣。”看着他僵住的表情,樱木露出了今晚来上班后第一个笑容。
樱木花道离开后,伊吹树将椅子转了个身,朝向开着的窗户:“你什么时候来的?”
“你说‘势必不能得罪他们’时。”清脆的声音从及地的窗帘后传来。
微微皱眉,语气却是愉悦的:“偷听不是好习惯。”
“你有说了什么不能让人听的吗?”
“没有。”伊吹答得很干脆。
“我倒觉得有。”
“……”
“会长是让你看着樱木花道,可没让你做他的保姆。”
“……”
窗帘后的人有些沈不住气了:“你最好离他远点,不然到时候倒楣可别说我没提醒你。”
伊吹看着因风拂动的窗帘,眼底满是笑意:“少爷要回来了吗?”
“你也不是很笨吗?如果让少爷看到你和他的恋人那么亲密……哼哼!”
那番自认颇具威胁的话显然没对伊吹起任何作用,他神色不变:“那又怎么样!他们早就分手了。”
“那又怎么样?”终于忍不住跳出来,流川槿一手插腰,一手几乎戳到伊吹的鼻子上,“就算这样,你不要以为你就有机会了。我跟你说,少爷压根就没忘记他,你看他在美国的那些情人就知道了。”
“大概他偏好红发吧。”
“才不是呢!他是想找个替代品,因为他对他仍然念念不忘。”
“你怎么知道?”
“直觉。”
“女人的直觉……”
“伊吹树,你什么意思?哎呀!”
扣住她的手腕将她拉入怀中,伊吹一脸满足:“那凭你的直觉,他们会和好吗?”
“当然。”怀中的女子转眼就忘了先前的不快,笑颜如花,“毕竟他们相爱着。只是有件事我一直不明白:会长明知道之前少爷的母亲曾找过樱木,他们分手十有八九与之有关,为什么他却不告诉少爷?”
望着窗外一片漆黑,他缓缓答道:“我也不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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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晨两点,樱木花道走出俱乐部。
夜风袭来,他打了个冷颤。视线被某些东西吸引,伸出手,抓住一片飞舞的落叶,眉间露出些许落寞。“秋天又到了吗?”他低语。
春天的时候看樱花,到了秋天就一起去看红叶,好不好?
嗯。
耳边响起的是谁的声音?
胸口又开始隐隐的痛,他抬起头,深吸一口气,不期然在东京的夜空看到一颗星,在城市明亮的夜空里仍然散发着自己的光芒。
像他的眼睛。他想,可是转眼他就否定了这一想法:不,他的眼睛更明亮。而且,没有许多坑坑洼洼。
他被自己天才的笑话逗乐了。这天直到临睡前他都觉得很快乐。
睡着前他问:今天你过得好不好,枫?
无人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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