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花似雪,雪似飞花。
**********
湘北城下雪的那个晚上,与神奈川国毗邻的山王国某边境小镇上,来了一位重要人物。他身怀密旨,来接一对母子,却扑了空。
“那母子俩半年前就搬走了……”邻家的大婶搓揉着衣摆,生满冻疮的十指,红肿的像胡萝卜,“听说去城里找大夫了……”瞄了瞄这位远道而来的大人物,她突然充满了感情,“真是可怜哪……那女人生的怪好看的,就是命不好。一个人带个娃娃,辛苦啊。偏那娃娃老生病,特难养。好不容易拉扯大了,自己却病倒了……唉……这命哪……”
非常有耐心的听完她的陈述,年轻的男子点头附和:“确实不容易。那他们去哪个城了呢?”
“不就是公主殿下住的那个城吗?”妇人瞪大了眼睛,对这位贵客的孤陋寡闻表示惊讶。居然连那么繁盛的城市都不认识,这个人真的来自王都吗?
年轻的男子轻轻笑了起来。他笑起来时尤其好看,他显然也很清楚这点,所以常常笑:“唉呀,我还真是糊涂了。多谢你的帮助,我还有事要办,先告辞了。”
微一颔首,他转身欲走。方一抬步,又想起什么,回过头:“那孩子,头发是红色的吗?”
“啊?那怎么可能!红发的话,不就成了赤鬼吗?带来灾难祸害的赤鬼……”妇人的脸不由自主扭曲了。
“不可能吗?”男子喃喃自语,他的唇边依然带着笑,然而笑意不曾有一分达到眼中,“带来灾难祸害的赤鬼……”
他抬起头,望向晓之城方向,天空泛着奇异的灰,预示着一场风雪即将来临。
**********
雪飘下的时候,晓之城的城主晓姬迎来了一位贵宾——她的堂兄,山王的太子,泽北荣治。
即使以近亲的身份而言,人定*后的拜访仍属不合时宜。只是主人并未露出不快之意,客人也丝毫未显尴尬之情。
客套寒喧两句后,泽北直入主题:“听说皇妹收留了一对母子?”
主座的年轻女子双眉微蹙,原本清丽的脸平添几分楚楚动人:“哪对?”
轻轻抚额,泽北做恍然大悟状,“我竟忘了皇妹乐施好善,妙手回春,府中常常留宿求医问药之人……”
“殿下问哪对?”不耐的打断他的话,晓姬面有愠色。
“皇妹还是不喜与人多言啊……”露出了然于心的表情,泽北颔首,“我想问的一对母子,母亲叫绿,约莫三十七、八岁,儿子比你小两岁,今年应该十八岁,名字……”
“花道不在。绿病重,没法见客。”
“咦?他也叫花道吗?”手一抖,满盏的热茶眼看就要飞溅出来,却不知怎的,又重新落回杯中,一滴未洒。
望了他一眼,晓姬没有作声。
“也难怪皇妹不知道,”把玩着手中的茶盏,泽北笑得风轻云淡,“毕竟为了不让皇妹伤心,父皇封锁了许多关于海南城灭亡的消息。”
随意置于膝上的纤纤十指猛地扣进衣衫中,晓姬脸色微变,却仍没有开口。
“听说,海南灭亡的罪魁祸首叫樱木花道。”瞥了眼主座上的女子,泽北接着说,“听说,他死在王城攻陷之前。一场大火烧得他尸骨无存。”
“但是也有人相信他还没死……”举起茶盏,啜饮一口,此生又一次明了从这堂妹处得到回应难于上青天,他认命地继续自弹自唱,“比如说神奈川现在的统治者流川枫。他好像到现在还没死心……”
“与我无关。”
“咦?”泽北愕然。
“如果殿下没事,请回吧。夜已深。”
对这挑明了的逐客令充耳不闻,泽北嘴角轻扯,露出笑脸:“皇妹稍安勿躁,有件最重要的事我还没说,是关于你的婚事。”
她蓦然回头,烛影摇曳,原本美丽动人的脸在晃动的烛光中竟透出一种难以言喻的阴森。
“父皇想招赘一个人,他认为你是最合适的公主。”
“谁?”
“你见过的……”泽北顿了顿,笑容显得有些怪异,“就是寄居在你这里的花道。”
她的脸色瞬间变了几变,最终恢复最初的表情:“……知道了。”
没有漏看她的任何变化,泽北眼底闪过一片阴翳,然而脸上仍保持微笑:“我先恭喜你了……”
“不必。”她说着就笑了起来,那种笑冰冷得让人从心里透出凉意,“你我心知肚明这是怎么回事,不是吗?”
微侧过脸,避开她的视线,“无论如何,这都是件喜事。”
“你明明不是这样想的。”她的声音充斥着赤裸裸的嘲讽。先前的笑无意打碎了她努力维护的面具,使得她在熟识的堂兄面前变得放肆。“不然,你跑来干什么?”
泽北仰起头,幽黑的眼中跳动着火花,“你知道,不是吗?”
“我来看看即将成为我对手的人。”
**********
那天晚上,送走不速之客后,山王国国君唯一的侄女——泽北晓——穿过中庭,回自己的寝宫。
纷扬的雪花沾上了眼睫,她举手擦拭,满眼湿透。依稀之中,听到有人对她说:春天时来神奈川吧,我带你去看花,如雪般美丽的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