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魚》

最後的兔子

〈17〉萬彩斑目

 

  魚是誰?他的秘密又是什麼?
  魚是魚骨山的守護者,而他的秘密就是……長生不老!所以,萬彩斑目魚的珍貴之處也就是只要吃了牠的肉就可不老,不死,長長久久的活下去,這豈非是大多數人的最大願望。
  仙道就是魚!他的秘密當然就是長生不老!
  櫻木瞪著仙道。不,正確的說是用一種研究的眼神上上下下的打量他,看的人還沒覺得有什麼不妥,被看的人倒覺得不好意思了,仙道忍不住問:"櫻木,是不是我臉上長了花?"
  "你真的活了一百多年了?"他的話問得相當認真。
  仙道不由的笑出聲,而流川則在翻了無數個白眼後,總結一句:"白癡!"意思也就是多此一問,都告訴你了還有假。
  櫻木立刻跳了起來,剛打算好好教訓一下罵他的人,頭卻不幸的撞到了山壁,痛得他又馬上蹲到了地上,捂著額角呻吟。他完全忘記了此刻他們三個人正在魚骨山的山腹中,隨著仙道所說的近道朝目的地進發。
  他也萬萬沒想到那間不起眼的臨山小屋子裡居然有道暗門。當然,他更想不到事實上這座城市邊緣的高山就是魚骨山,因為還有很多根本不知道魚骨山的具體位置,而在十萬八千里外盲目的尋找中!
  抱著頭,櫻木不住埋怨,"你們兩個聯起來整我!既然早知道地點,還繞那麼大圈子幹嗎?"
  仙道與流川互望一眼,仙道笑著說:"我們那有空騙你玩,自然是另有目的。"
  "什麼目的?"
  仙道神神秘秘的笑了笑,道:"一會你就會明白了。"
  櫻木又開始不耐煩,"刺蝟頭,都快到魚骨山了,為什麼還不能說?煩……"他忽然頓住了,猛得皺起眉頭,眼睛卻望向流川道:"說到底有件事很奇怪?"
  流川下意識的問道:"什麼事?"
  "我一直覺得怪怪的不對勁,為什麼我一定要去魚骨山呢?我又不想長生不老,對萬彩斑目魚半點興趣也沒有,去幹嗎啊?"
  這的確是個相當奇怪的問題,當初老爹給他地圖的只是想送他一件下山禮物,並未千叮萬囑讓他一定要去,會朝著這個方向前進的主要原因是遇到了某兩個人……"仙道彰,還有你狐狸,為什麼本天才非上山不可?"
  流川忽然沈默起來,蒼白的臉頰似乎更白了,仙道眨了眨眼睛,道;"櫻木,想不想聽一個故事?"
  "故事?"
  "對啊!聽完了,你就知道所有的原因了!"

  記得第一次看見那頭如瀑布般長而美豔的紅髮時,仙道竟然有一種一見鍾情的感覺。那一年他早已忘記自己到底有多少歲了,只是隱約記得一直待在魚骨山,為了保護那些魚,似乎也有一個世紀那麼長了。
  他從沒有後悔過吃了魚肉,正確的說他也沒法子後悔。
  他和同伴完全是因為誤食才導致如今的後果,後悔根本是多餘的。
  他的同伴當然就是藤真健司。他們兩個四外遊歷,探險,誤打誤撞的上了魚骨山,在他們還有著真正年齡的時候那座山只是一座無名的高山罷了。
  肚子餓了,自然就要吃飯,河裡有魚,也就自然打上來吃,吃完下山再繼續他們的探險之路,直到過了好幾年以後,他們才發現一個事實,他們居然半點也沒有見老,反而覺得越來越年輕。或許很多人會說才幾年怎麼就能看出一個老亦或是不老。旁人也許看不出,但身體是自己的,自己又怎麼會不知道。
  推敲了很久之後,兩個人同時得出結論,在魚骨山上吃得萬彩斑目魚有問題!但同時,兩人卻出現了分岐,仙道決定再回去魚骨山尋找答案,而藤真卻覺得這樣也不錯,他可以繼續自己的旅程。根本的目的不同,爭吵或是強拉另一人按自己意願行事都是種愚蠢的行為,兩個自然就此分手。
  仙道不知道藤真的目的地,他只是獨自一個人回到了魚骨山,確定了萬彩斑目魚真的有長生不老的功效,而這個時候居然就有人上山想尋找這種珍貴且值錢的魚。
  本就只有他們兩個知道秘密,他沒有說自然就是另一個人,難得覺得生氣的仙道一來不恥於藤真這種行為,二來也為反過來氣氣他,就憑著自己靈活的巧手,在漫山遍野設下了無數的陷阱,也就因為這樣,魚骨山反而越來越神秘,越來越多的人想要得到的萬彩斑目魚,一時間成為了全世界最值錢的寶物。
  但是,在仙道的陷阱下沒有人能上得了山,從而得到萬彩斑目魚,仙道在山上也就永遠的住了下來,時間長了,一個人過著無憂無慮的生活,漸漸的也就喜歡上了這座山,喜歡上了這些美麗的魚。
  那一天遇到那絕美的女性時仙道正在河邊釣魚,當然他的魚線根本沒有魚鉤,所謂的釣魚也只是好玩而已。然後隨意的轉了個頭,他立刻就呆住了。
  他已經不是一個不經世事的毛頭小夥子,卻真的對那個站在遠處,紅色的髮如水般飄蕩,琉璃色的雙眸純淨無垢的女子一見鍾情,他就這樣呆愣在當場,根本沒想到山上到處都是陷阱,憑一個女人又是怎麼上山的?
  女子神色有些慌張,急急忙忙走近仙道,過白的臉頰顯得病態,她似乎不好意思,但還是道:"不好意思,能請您幫個忙嗎?我先生在後面受了傷,沒法子走了,他……他……"
  從來就相當紳士的仙道自然立刻站了進來,隨著女子走去,但還是不忘問一聲,"你先生?"
  "啊!對了,這是我的孩子!我剛生下他,所以,扶不動我先生!"仙道順著女子的目光看向她的懷中。果然有一個小小的嬰兒,紅嫩嫩的臉頰,胖胖的小手輕扯著母親的衣領,滿頭的紅髮如她的母親一般美麗。
  仙道張了張嘴,立刻自嘲般的笑了笑,他的第一份戀情居然在不到一分鐘後就失戀了,說來還真是可笑啊!
  當然,現在不是考慮這些事情的時候,急步趕到河邊的林子裡,仙道就看見不遠處靠著樹杆躺著一個男子,他的身邊還有另一個小孩子,聽到腳步聲,立刻轉過了頭,仙道猛得一驚,那個漂亮的小孩子居然有一雙冷的像劍般的眼睛,蒼白的臉龐更是襯出他一雙眸子的凌厲。
  女子匆匆趕過去,對著小孩子道:"楓,謝謝你!"
  小孩子生硬的回道:"不……不客氣!"然後伸出手去,女子立刻把懷中的嬰兒交到他的手上,拉住男子的手,沖著仙道臉色仿佛馬上就要哭了出來!而小孩子卻退到了一邊,冷冷的看著他們,只有雙手緊緊抱著懷中的嬰兒。
  仙道覺得這三個人實在奇怪,但現在卻不是胡思亂想的時候,檢視了一下男子的傷。很重!他並不是醫生,但連他都可以確定,這個男子一定活不了,他有些不忍告訴身邊一臉憂愁的女子,正在猶豫間,女子卻首先開口道:"是不是沒救了!"
  仙道沈默了一下,點了點頭。
  女子忽然笑了笑,淒然道:"我早就知道,但就是一直不相信!他為了保護我,我卻救不了他,如果他活不了,那我……"女子意思也很清楚,他的丈夫死了,她也絕對不要獨活。
  仙道想說什麼,但卻什麼也說不出口,女子忽然輕撫了一下自己滿頭的紅髮,幽幽道:"你知道紅髮有什麼意義嗎?"
  仙道搖了搖頭,他長年自給自足的待在山上,早已不知道山下有什麼變化了。
  "紅髮代表著錢,很多的錢,所有人都想得到我的紅髮。他們一百個人,二百個人到處追我們,要不是有楓,我們也許早就死了。所以,就算我死了,這頭紅髮也絕對不能給他們!"
  仙道轉過頭望了一眼站一邊的小孩子,他緊閉著嘴,眼睛裡閃著奇異的光芒。
  女子的笑容漸漸有些虛弱,頭靠在男子身上,緩緩閉上了眼睛,輕輕道:"我雖然不知道你的名字,但我知道你一定會答應我最後一個要求,把我們兩個葬在一起……謝謝你了!還有,楓!請你照顧好花道,我知道你很喜歡他,否則你也不會一直幫著我們!……現在我們都死了,你的仇也應該算報了吧!所以,好好照顧他……"聲音越來越弱,仙道察覺到不對上前去時,兩個人的呼吸已停頓,男子因為傷勢過重而死,女子卻是自己扼殺了自己的生命。

  仙道在埋葬他們兩個時,小孩子就一直抱著嬰兒在一旁看著,也不開口說話,也沒有任何動作,只是眨也不眨的看著。
  仙道百忙中瞟了他幾眼,問道:"你叫什麼?"
  小孩子沈默了老半天,才慢慢道:"流川楓!"
  "那他呢!"仙道指的是他懷中的嬰兒!流川緊了緊自己的雙手,"櫻木花道!"
  仙道忍不住笑道:"我不會搶他的!你現在打算怎麼辦?"
  "下山!"
  流川雖然小,但他說的話卻絕對不會改變,他果然下了山,獨自一人,還不滿十歲,帶著一個才一丁點兒大的嬰兒。仙道也並不是一個多管閒事的人,但要他很放心的讓兩個差不多都只能稱為小孩子的人就這樣走了,實在說不過去,他也就從一百年來第一次下山,偷偷跟在流川身後,絕對不讓他的身影消失在視線外。
  流川知道他跟著,反正也沒壞處,也就隨他去。但是他也不知道自己的目的地,只是這樣毫無概念的走著。過了城,出了海,上了岸,又再進城,涉過沙漠,再到城市,然後就上山,漫山遍野都是猴子的山。
  一路上的辛苦只有他自己知道。一個小孩子帶著一個嬰兒,多少人因此想打他們的主意,又有多少人在無意間得知櫻木有一頭紅髮而想得到他時,他沒有要仙道出手幫他,雖然仙道幾次想出手,但在看到小小的流川揮著比他大了很多倍的十字刀,快狠準的清除掉任何想打櫻木主意的人,他的手不由得怎麼也動不了。
  他的眼中只有櫻木一人。
  雖然那是仇人的孩子,但喜歡就是喜歡,無論他是誰!
  仙道也就一直以旁觀者的角色遠遠望著他們,當流川上猴山時,小小年齡就成為賞金獵人的他卻突然變成了被通緝者,原因是殺了全世界最有聲望的人,也就是櫻木花道的父母!
  仙道忍不住覺得好笑,天知道他們是怎麼死的,可是人啊!
  流川不在乎,他才不在乎這些,但是他在乎櫻木花道。當他把裝櫻木的籃子放在河邊,去採果子時,才會一兒時間櫻木居然不見了,發瘋般的在山上到處找,到處尋,要不是仙道強拉著他到安西的門前,他也許就立刻崩潰了,但是,當他看到櫻木安然的躺在被褥上,眼神卻是從未有過的溫柔。看了半晌,然後轉身就走,仙道追過去問:"你不帶他走嗎?"
  "在這……也很好,我……會一直看著他的。"
  自此,流川就在猴山某處住了下來,仙道不知道他住在哪,因為他也偷偷在猴山下的城市住了下來,他只是時常去看櫻木時也會望見漸漸長大的流川。直到有一天,他居然在猴山看到了花形透!
  他知道花形是誰,待在那個城市裡他也聽到了不少傳聞,然後他就立刻想了藤真,自然聯想到了藤真有可能在打櫻木的主意,說不定他更知道櫻木的手邊有魚骨山的地圖,因為這是仙道悄悄放進櫻木懷裡的,他只是想送他一個小小的禮物罷了。
  藤真的最終目的還是那些萬彩斑目魚。
  找到流川,互相訂了個計劃,櫻木也長大了,一定會帶著安西發現並且給他的地圖下山,到時候藤真也絕對會來搶,他們索性將計就計,把藤真引到魚骨山,在自己的地盤上總是比較容易辦事的。
  因此,以櫻木為餌,仙道和流川用不同的身份出現,保護他,逐步走向目的地。

  櫻木的眼睛瞪得很大,嘴也張得很大,眼珠子在仙道和流川的臉上左轉右轉,看得兩個人全身不自在。
  仙道笑了笑:"我保護你是為了對她做出的承諾,他嘛……"
  這句話很奇怪,像是為了說明什麼,櫻木不笨,當然聽得懂,臉上立刻一片血紅,幸好地道比較暗,沒有人看得清,就像沒有看得清流川蒼白的臉上一閃而過的紅暈。
  仙道忍不住想笑,都是有些彆扭的人。
  眨了眨眼睛,忽然道:"健司,故事也說完了,不如走近些,大家也好平心靜氣的談一下?"
  櫻木和流川都是一驚,他們居然不知道藤真一直跟在身後,而藤真果然如仙道所說,隨著腳步聲的漸近,聲音慢慢傳了過來,"好像我一直被你牽著鼻子走!"
  "那是你太聰明了!"
  "哦!那你說在這種情況下,是我的勝算大,還是你的?"
  仙道想了想,"你的人都在地道口,雖然山上滿是陷阱,但根本對你們不成威脅,而且你們人數多,我們只有三個,那當然是你們的勝算比較大一些!"
  "那就是了,所以,我勸你最好讓一個路,我也不想太為難老朋友!"
  仙道搖了搖頭,道:"你錯了,雖然你們人數多,而且知道近道,但有一件事卻是你怕不瞭解的。"
  藤真心不由一緊,道:"什麼事?"
  "你知道萬彩斑目魚有一個缺點嗎?"
  "什麼?"
  "牠的肉是可以讓人長生不老,但不老不等於不死,你還是會死的,只是不知道這個時間!"
  "胡說什麼!"
  仙道聳了聳肩,道;"外界總以為不老總是和不死聯繫在一起,但沒有人這樣說過啊!即使你吃了萬彩斑目魚,總有一天你還是會死的,你死了以後事業也就結束了!"
  藤真的臉上不由的滴下汗珠,他的目的的確是不死,只有永遠活著,他才能想要什麼就能得到什麼,死了又有什麼用,但是他不相信,仙道絕對是在騙他。"開玩笑,誰會相信!"
  仙道看了一眼流川,眼神的意思是他已經相信了,嘴裡道:"我在魚骨山生活了一百多年,是我對那些魚比較熟,還是你!,而且我可以告訴你,你如果想吃萬彩斑目魚,隨時都可以來,我絕對不會阻止你的。"
  藤真在火光的映射下望著仙道,仙道一如以往悠閒的笑容,隨意的神情,他開始猶豫,真的有些相信仙道的話,腳步忍不住在後退,突然轉身,往後跑了出去。
  自始至終在聽的櫻木忽然道:"他真的相信?"
  "他不得不信,因為他懼怕死亡,他有太多在乎的東西,所以,不管我的話是否是事實,他都不得不信,不怕一萬,只怕萬一。"
  "那真有這回事?"
  仙道眨著眼睛道:"我也不知道哎!"
  "刺蝟頭!"
  "再往前走啊!就快到了,快到了你們一塊出發的地方了!"
  "誰……誰和狐狸一塊啊!"忍不住又紅了臉,腳步卻未停頓。仙道瞭解般的當先走在前面,流川則慢慢走到了櫻木的身邊。
  櫻木覺得心跳不由快起來時,流川猛得抓住他的手,附在他耳邊道:"以後再繼續我們兩個的旅程,好嗎?"
  櫻木想甩開他的手,卻又不願,只是越來越紅的臉可以煮開水,囁嚅道:"好……好啊!"
  流川會心的一笑,更拉緊了櫻木的手。
  "喂喂!目的地到了,歡迎到魚骨山觀賞全世界最美麗的魚──萬彩斑目!"
  話音間,就看到不遠處的整條河中七彩粼波閃耀,在陽光下幻化出萬道光芒。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