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魚》

最後的兔子

〈14〉暴風雨

 

  海風很清新,吹在身上帶著淡淡的潮水氣和鹹鹹的鹽水味。
  仙道倚在欄杆上閉目養神,安靜的享受著午後和煦的陽光,閑閑的做著天馬行空的怪夢。
  洋平和晴子站在另一邊竊竊私語,不時低笑出聲,晴子淡綠色的薄紗襯著她蘋果般嫣紅的臉頰,呈現著女人獨有的風情。洋平的笑容溫和的賽過春天第一道暖陽。
  櫻木的紅髮在風中飄揚,仿佛一道紅霞劃過廣闊的天地,為海天一色的藍抹上另一種色彩。他跨坐在後甲板的欄杆上,用手抓著護欄,整個人有大半個身子探在外面,任憑大風夾帶著飛濺起的水花打在身上,愉悅的像個孩子。
  流川走上甲板的腳步有瞬間的停頓,但在猶豫了一下之後,他還是邁開步子,走到櫻木身邊,雙手撐在欄杆上,全身放鬆的凝望著遠遠的海天相接處,動了動唇,卻並未開口。
  反倒是櫻木揚著單手,大笑道:"原來大海這麼好玩,知道就早點下山了!"
  流川看了他一眼,依舊沒有說話。
  櫻木無趣的望著他,哼了一聲,跳下欄杆,抱怨道:"狐狸就是這麼沒意思,算了,本天才不和你計較!"
  流川忍不住白了他一眼,道:"你叫我來有什麼事?"
  "哎?"櫻木眨著眼睛道:"我還以為笨笨的狐狸沒看懂那個手勢呢?原來還是明白的,總算不枉本天才那麼費心!"
  "你哪裡廢話那麼多!"流川覺得自己的耐心正在被極度消耗。
  櫻木擺了擺手,道:"開個玩笑嘛!嗯……怎麼說呢!我覺得仙道奇奇怪怪的,總好像有些事遮遮掩掩的,你知道是什麼事嗎?"
  流川沈默了一下,他的臉色很白,白得像雪,"你為什麼要問我?"
  "我覺得你會知道,看起來就像!而且你不是和仙道從一開始就認識嗎?"櫻木的眼睛盯著他,純淨的雙眸反射著流川深邃的眼睛。
  流川抿著嘴,考慮了半天才吐出一句:"有些事你還是不要知道的好!"
  如果真要說一句實話,那只能很不客氣的指責流川這個人實在不會組織語言,連起碼的閃爍其詞都不會,但也許從另一個方面來說他還是個相當單純而且相當好心的人,他的忠告是完全出於對櫻木的關心,可對於好奇心過於旺盛的櫻木來說他的這句話就猶如火上添油,說了比不說還不好,櫻木立刻認定──流川是知道一切的,最簡單也是知道仙道某些事的。
  但下面的話也是顯然問不出了。流川一副打定主意不管你問我什麼,我給你來個一問三不知,櫻木泄氣般的坐在甲板上,恨恨的扯著自己的頭髮。
  "你再扯下去,就沒頭髮了!"半嘲諷的懶散聲調,櫻木抬頭,就看見仙道不知什麼時候倚在船艙口,沖著他們淡淡笑著。
  櫻木猛眨眼睛,似乎正在考慮該說些什麼,仙道開口:"你想知道什麼?"
  流川和櫻木都是一愣,櫻木張大了嘴,一臉不可置信,而流川面色有些鐵青,帶著詢問的眼神望著仙道。
  仙道攤了攤手,道:"早晚是要知道的,不如說明一切也好。"
  流川冷冷一笑,忽然邁開腳,快步越過仙道,不說一聲的消失在船艙裡。"不用去理他!"仙道無所謂的聳了聳肩。
  櫻木依舊大張著嘴,道:"真的都告訴我!"
  "不相信我嗎?"
  "不,只是本沒想到那麼容易就……不會騙本天才吧?"櫻木不確定的想了想,但立刻又道:"諒你也不敢……嗯!那就第一個問題,你到底是……"櫻木的話並沒有問完,因為事情發生的實在太突然。
  櫻木站在位置是船欄邊,他的手扶在欄杆上,他站得很穩,但船身驟然毫無預警的劇烈晃動起來,櫻木被甩得立刻飄到半空,再蕩下來,幸好他的手抓得很緊,絲毫沒有放鬆,所以他下來的時候,雖然整個人懸空在船外,但絕對是沒有掉下海的危險。
  船不停的在晃,櫻木剛想用力撐起,好跳回甲板,仙道猛得喊道:"櫻木,小心!"
  水花四濺中下意識的回頭去看,眼睛不由自主的睜大,他難以相信在他身後的東西。碩大的頭,長而粗壯的身體,怪異的扭動著,通體粼光閃耀,在陽光的反射下刺痛人的眼睛,以及那雙死盯著他,泛著邪惡與殘忍光芒的極大眸子,櫻木條件反射般的喃喃道:"蛇?"
  仙道的聲音已在耳邊,他一把抓住櫻木:"發什麼呆,快上來,想做牠的午餐?"
  "哦!"櫻木借著仙道的手,一使力,單腳剛跨上欄杆,海蛇的頭已帶著一股腥風撲來,動作快而兇猛。櫻木的處境異常尷尬,一來背對著海蛇,很難正確把握情況,二來身形不穩,想躲都沒法子,但櫻木起碼也是在山林中長大的,身手也不是普通的靈敏,單腳使力,一縱身,就著仙道的拉勢,往甲板上跳去,就地一滾,及時躲過了海蛇尖銳,滲著綠色黏液的大嘴。
  海蛇一擊沒有得手,立刻又沖了上來,大張著的嘴,惡臭撲面,明晃晃的尖牙仿佛在炫耀牠必然勝利奪得這次的午餐,櫻木火氣上湧,大叫道:"混蛋,當本天才那麼好欺侮!"一跨步,就想沖上去。
  仙道連忙拉住他,一旋身,擋在櫻木面前,把他往後推,櫻木"噗通"一聲摔在甲板上。但當仙道想躲閃時已晚了一步,雖然逃過了被一口吞噬的危機,可海蛇的巨牙勾到了仙道的衣服,搖頭擺尾間,仙道身不由已的被帶到半空,衣服禁不住撕扯,仙道即時被甩入了大海。
  "啊……………"櫻木忍不住狂叫出聲,不顧危險的沖到船欄邊,指著正在尋找仙道的海蛇道:"如果你敢吃了他,本天才一定不饒你!"
  當流川和洋平趕到時,櫻木還在不停的喊,但卻無計可施,而海蛇似乎已尋找到仙道,張大嘴,往海面吼去。
  櫻木一撇眼,看見了流川,立刻道:"把刀借我!"
  流川沒有猶豫,抽刀遞給了他,櫻木揮著刀,大叫道:"爛蛇,死蛇,把頭轉過來!"也許是櫻木的叫聲夠大,也或許是海蛇聞到了更多人的氣味,真的在櫻木的話語中轉過了頭,齜牙裂嘴的直撲他們三人。
  吼聲大得足以震破人的耳膜,櫻木卻紋絲不動,持刀穩立,挑著眉,腥風就在眼前時,流川和洋平就覺得眼前一陣寒光閃過,然後是帶著讓人反胃臭味的鮮血如雨般飄落,四下飛散,遠遠的聽到一聲巨響,船身隨著水波不住的晃動。
  再抬眼,面前海蛇頭早已沒有,壯大的身體就像石柱般凝立在海上,半晌一點一點的往一邊倒去,然後猛得完全崩潰,過大的身體倒入海中,引起一陣大浪,此刻的帆船也好比身處暴風雨中,搖擺不定。
  櫻木一個站立不穩,往後倒在流川懷中,流川看見他滿是鮮血的臉龐,看見他裂嘴笑了笑,道:"你的刀挺快!"忍不住也輕輕笑道:"幸好沒事!"
  櫻木愣住,發了一下呆,但馬上又竄起:"仙道,仙道在海裡!"手扶上欄杆上,幾乎要傾身到海裡,喊道:"仙道……仙道……仙道彰……………………"
   泛著絲絲血印的大海茫茫一片,櫻木叫了半天,極盡目力的搜尋,仙道卻有如消失般毫無蹤影。
  櫻木喘著氣,正有跳下海去找的意思時,流川極時擋住了他,道:"櫻木,別幹蠢事!"
  櫻木焦急的指著大海道:"可是仙道他……"
  流川深呼了一口氣,雙手扶住櫻木的肩,盯著櫻木的眼睛,堅定道:"你相信我,他不會有事的!"
  櫻木一抬肩,甩開流川的手道:"死狐狸,你說什麼,這是大海哎!"
  流川面色依舊很白,他的眼睛也依舊黑而亮,閃著無庸置疑的光芒,他也依舊盯著櫻木,一字字道:"相信我!"
  櫻木忽然不說話了,看著流川的眼睛,深邃如湖水的光彩讓他的心有種莫名的感動,轉頭看了一下洋平,洋平點了點頭,再轉回去,依舊沒有絲毫的猶豫,也許是該相信他,是該相信他!一攤手,道:"好!我就相信你!"
  抹了抹臉上的血跡,把刀遞還給流川,道:"髒死了,我要去洗澡!"邊說,邊轉身離去。
  流川看了一眼自己的刀,道:"我這把刀居然連海蛇的血都沾上了!"
  "而且是海王蛇!還是不要告訴他的好,不然他一定會不斷吹噓的!"洋平調侃的笑著。
  "或許吧!"從衣袋裡找出塊布片,輕輕擦拭著,刀光反射著他過於蒼白的臉色。
  本想離去的洋平突又回頭道:"你的情況有些危險!"
  "……"流川抬頭,卻沈默!
  洋平又繼續道:"不過,我有時候卻覺得你還是很有機會的……有機會贏過彰!就像那個時候一樣!"
  流川沈下臉,道:"你很多嘴!"
  洋平聳聳肩,笑著離開。
  流川把刀迎向陽光,思緒如風般開始飄蕩。

  一如幾天前的旅程,陽光很好,海風也很清新,漸漸的,海面上的船隻也在不斷的增加,空氣開始熱鬧起來了,唯一不同的現在已不是三個人的旅行。
  而是只有二個人的冒險。

 

——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