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你》

魚耘

〈2〉【續:重新開始】

 

你現在在做什麼?

房子內的你有沒有吃好?睡好?生活過的好不好?

有沒有照常去學校上課、打球?有沒有不要命的睡覺騎單車?

……有沒有傷心難過?

你瘦了嗎?自己的身體有沒有好好照顧?有沒有……失眠?

該怎麼辦?你到底好不好?好不好……

我想見你,真的真的好想,而你呢?

可以偷偷看你嗎?偷偷知道你過得好不好嗎?偷偷慰藉自己對你的相思嗎?可以嗎?

可以嗎?……





這時,眼前的房子裡有了動靜,本就隱在角落的櫻木花道更躲的厲害。

『碰!』門板關上的聲音。

從裡頭出來了一男一女,女孩一臉氣憤但無奈的拉著男孩出門,男孩則憔悴無神的任憑那女孩拉扯著。

「可惡,流川楓,你給我有精神一點,你一定要去上課!」女孩氣急敗壞的看著流川。

「為什麼要去上學?不去!」很乾脆的拒絕,轉身就又要回屋裡。

「流川楓!你給學姊我一點面子好不好?」強拉著他不讓他再度進門,好不容易三催四請的把他挖出門,說什麼也不要讓他再度進屋。

「我不想去。」很冷的回了彩子一句話。

「為什麼?」

彩子真的不懂,不懂一個月前櫻木為何會消失!不懂為何流川和櫻木間發生了什麼事!反正就是在一個月前所有的一切都變了!流川變得令人擔心。

「你……」吞吞吐吐,但不問不行了。「一個月前……你和櫻木到底發生什麼事?」這正是所有籃球隊員皆不敢向他問的。

流川不語,只是失神。

又來了!彩子翻了翻白眼,每次一提到櫻木花道,流川就會變成這種情形,她就真的不清楚櫻木花道怎麼就這樣失蹤了。

「既然不講那就算了,反正你今天就是要跟我去學校!」

說完,彩子不再顧他的意願,拖著流川往學校的方向走,就在彩子認為他無異議的沒反抗時,從流川的嘴裡淡淡的說了句話。

「學姊……他走了……」

很淡,但也道盡了所有的痛楚,像是要揭發這痛楚的原因,偷偷的、小聲的說出,而這一開口,眼眶也紅了,然而,不知怎麼,就是流不下半滴淚。

「他走了……永遠都不會回來了……不會回來了……不會……」

重複著這幾句,黯然的語音,道盡整個的痛,被巨大的痛壓垮的人兒顯得特別脆弱,縱然沒有流淚,但,對如此人來說,哀大莫於死。

彩子不捨摟著他,開始不知道這樣逼他是否正確,流川靠著,抖著膀子,沒有淚的無聲哭泣,讓彩子心裡酸透。

「為什麼……為什麼他這麼白痴,為什麼……他可以不用走的……只要……只要……把我……只要……」回想至此,哽咽的說不下去。

彩子抱著他,望著天,無語著。

而這也映進角落的櫻木眼裡,然而他也只能……看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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進了屋內,熟透了的擺設、熟透了的氣味、熟透了的一切衝擊著悄然進屋的櫻木花道。

依戀的碰了記憶中的一切,懷念的撫上几上放置的相片,相片裡的人正是他所依戀卻又不得不離開的。

看著客廳,一襲涼被、一個抱枕凌亂的放在沙發躺椅上,那是楓常看電視看到一半睡著的地方,但就算他睡著了,卻總是睡得不安穩,非得等到櫻木回來將他抱回房間,他才安心的休息。

當然對於懶得做事的楓起床總是不摺被,雖然每次提醒他,楓還是依舊故我,總是說「反正晚上還要睡」而沒整理,最後還是櫻木心甘情願的在他後面收拾,而流川總是在一臉睡意瞇著眼看著他所謂的多此一舉。

眼前凌亂的一切似乎回到了那個時候,手習慣性的把被子摺了,擺到它該放的位子上。

來到了餐桌,坐上自己和他在一起時常坐的位子,看著身旁那張楓常坐的椅子。

以往自己總是在吃飯時習慣性的撫上楓的背,互相調侃著對方做的食物,縱然楓沒有太多話,但,對於不認同自己言語他會以著他那獨特的白眼,外加一句「白痴」回應著。

然而,縱使這樣,他還是不管怎樣的食物,他照吃下去。

當時兩個人的食量可是不小的,常常為了飯鍋裡僅存的一口飯吵翻天,每次吵到最後總是自己認輸,也每次楓把那剩下一口的飯再分一半放入自己的碗裡,不做任何解釋默默的吃著那半口的飯,然而自己知道,楓是不捨自己的,捨不得自己餓的。

起身,再轉到廚房,廚房一反常態的乾淨,看樣子是許久沒有動廚了。

想當初自己還在他身邊的時候,兩人互爭著擁有廚房的使用權,每次雖說不要再吃到對方做的垃圾食物,但其真正的原因其實是捨不得對方辛苦,捨不得對方為了柴米油鹽飯醋茶而煩惱。

在那時冰箱一定都是滿滿的,雖說是兩個大男生需要吃這麼多的食物,不如說是不想讓冰箱空下來,因為空了的冰箱是那麼的冰冷、那麼的孤獨寂寞、那麼的空虛,裝的滿滿食物的冰箱就好像裝了整個愛在裡面,當想要的時候就可以拿得到、就可以填飽、就可以不用煩惱。

放在冰箱把手上的手顫著抖,猶豫是否要打開,害怕打開之後裡面是空的、什麼都沒有,就像怕他對自己的感情也消逝,深吸了幾口氣,顫著抖緩慢的速度打開了冰箱,冰箱昏黃的燈將裡頭的每一個地方照的清清楚楚。

──滿的,冰箱是滿的。

上層有一個冰袋、一條魚、幾塊切成塊狀的豬肉;中層擺著切了一半的紅蘿蔔、幾罐自己醃漬的醬菜、好幾把不同種類的蔬菜;下層放著幾顆水果和滿滿一袋的櫻桃;在冰箱門邊,則擺上幾顆雞蛋、兩大瓶礦泉水和牛奶。

呆楞看著那一袋的櫻桃,他知道流川是不吃這個的,他總是說櫻桃有股怪味,雖然它聞起來很香,但在入口的時候卻有讓他無法接受的味道,所以,楓從來不吃,愛吃櫻桃的從來只有櫻木花道。

揀了一顆放入嘴裡,回憶中的景象回到了腦裡,記憶裡的自己總是喜歡逼迫楓吃他討厭的櫻桃,雖然每次下場都很慘,但自己總是學不乖,總是一次次的挑戰,為的只是想看他那個彆扭又不甘心的樣子。

有著滿滿食物的冰箱和自己愛吃的櫻桃,這些所代表的意義是什麼,櫻木花道知道,然而,這樣的景象讓他心疼了。

這麼愛著櫻木花道的流川楓該怎麼辦?一心等著櫻木回來的流川該怎麼辦?在流川楓面前,櫻木花道是死去的,這樣的他要怎麼繼續生活?每天面對著以往曾發生的景物,這麼難過的他要怎樣繼續活下去?為什麼不丟掉一切有關櫻木花道的一切?為什麼不忘掉有關櫻木花道的記憶?為什麼不乾脆不要再愛他?他不知道這樣的他會讓自己有多痛苦嗎?他難道不知道這樣的他會讓櫻木花道難過?

而現在的櫻木花道該怎麼辦?知道了流川的生活、知道了流川心裡的痛苦難過、知道了流川還愛著櫻木、知道了流川一心等著「死去」的自己、知道了流川堅決的固執,這樣的流川楓要讓櫻木花道怎麼辦?

櫻木花道該「死而復活」出現在流川楓的面前嗎?櫻木花道該忘了所有的仇恨,而不顧一切和流川楓在一起嗎?櫻木花道該辜負所有人對他的期望,而自私的追求和流川的幸福嗎?櫻木花道該賭上流川的性命,而一昧的和流川生活?

不,不該。

什麼都可以不管、什麼都可以不要、什麼都可以不在乎、什麼都可以失去,但是只要接觸到有關於擁有「流川楓」這三個字的人,櫻木花道沒辦法不在乎、不要、不管、自私、失去,沒辦法以流川楓的性命下賭注。

為了那個流川,櫻木甘願就這麼不見面;為了那個流川,櫻木寧願他傷心難過;為了那個流川,櫻木可以什麼都不要,求的只是為了那個流川的安全。

所以,櫻木花道必須「死了」,也該是「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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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昏,神奈川高校不知下課多久了,流川這才慢慢的回到那所謂的「家」。

在門口站了好久,流川楓還沒進門,只是一直看著大門,不知在想什麼就這麼站到天黑,這才開了門進去。

慣性的喊了聲「我回來了」,回應他的是一片寂靜的沉默,還不能適應這種已維持兩個月安靜的他,依舊呆了一下,接著像領悟到什麼似的也沉默了,不再說什麼。

沒有開燈,像很習慣黑暗般就這麼摸黑的放了書包、換了衣服,直到廚房才將廚房的燈給開了。

拿了杯子,開了冰箱,先在下層拿了顆蘋果和那袋櫻桃,再倒了杯牛奶,流川就這麼像沒有生命的物體啃著蘋果、喝著牛奶,而眼則直看著那袋櫻桃。

在吃完一切,蘋果核丟進了垃圾桶、杯子就隨手一沖一放,那袋櫻桃又原封不動的放進冰箱的底層,而整個屋子再度恢復原本的黑暗。

走回客廳,沒有開電視機,躺向那個習慣性的位子,卻讓自己發現了怪異之處,那本該凌亂不堪的棉被呢?不見了,最起碼它不在這個躺椅上,而它會在哪裡呢?知道自己的習慣是不會整理的,那棉被會到哪去?難道在地上?用手摸了地板,沒有摸到那該屬於棉被的觸感,那會在哪呢?難道──?!

搜索著他還在時棉被所歸屬的位子,它在那裡!

很快的,整個屋子的燈都打亮了,流川像瘋了似的,發狂般衝進每個房間又衝了出來,就這麼進進出出了每個房間後,最後一間出來的流川臉上是失望、哀傷的,原本那一瞬間的狂喜已不見蹤影。

再度將所有燈熄滅,走到那棉被的位子,站著輕輕的摸著那被摺疊整齊的棉被,心裡卻諷刺剛剛那不可能的期望。

他怎麼可能回來?倒在自己懷裡的他怎麼可能回來?雖然自己再怎麼不接受、再怎麼的抗拒、再怎麼的不相信,但那日在自己身上沾的全都是他流下的血,在那日他在自己的懷裡、眼底下闔上了只會對他溫柔的雙眼,在那一天,流川楓失去了櫻木花道。

所以,他怎麼可能回來?怎麼可能還活著?怎麼可能還能看得到他?

或許是學姊偷偷整理的吧!

知道自己這幾日的失常害得隊裡所有人的擔心,知道自己不可以再這樣下去,然而,自己就是沒有辦法,沒有辦法忘了「櫻木花道」這個人、沒辦法把那七日的情形給遺忘、沒辦法不去愛他、沒辦法就這麼雲淡風清,就是因為沒辦法,所以,自己還是會記得他,還是會傷心,就算在理智上自己知道他已經死了,然而,在情感上他依舊還是活著,活在自己的心裡。

所以,以後的日子還是會一樣,一樣的過著行屍走肉的生活、一樣在心裡嚎哭、一樣會因為想他而不會照顧自己,因為照顧自己的人已經不在了,會用心關心他的人不見了,現在的流川楓只是流川楓,而不是那個櫻木花道口中狐狸的流川楓了。

躺回躺椅,卻沒有再將棉被從那個位子上拿出來,只是讓它靜靜的在那位子上安放著,或許是希冀吧!希冀那不可能的可能,為自己創造出那不可能存在的幻想,幻想那是櫻木花道摺的放的、幻想他曾回來、幻想他放心不下他、幻想他還在身邊、幻想他們還在一起、幻想他沒有死、幻想過去的日子都沒有變,幻想著這不可能的幻想。

閉上眼,眼前的一切都消失,包括黑暗,在夢裡出現的僅僅只有那個人──櫻木花道。

 

——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