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紅樓》

魚耘

--櫻道〈二之2〉(關係Ⅱ)

 

  『我來代替他!』

  因為這句話,櫻木花道從那個房間內趕了出來;也因為這句話,他懂了流川在自己心中的地位,更明白自己對那隻狐狸來說是重要的!

  但是,這領悟對他來說,似乎有些遲了……

  擔心著流川是否會遭到什麼不測,被趕出來的櫻木躲在暗處觀察著房內的動靜,企圖在第一時間內不管怎樣也要將流川救出。

  然而,隨著時間一點一滴的流逝,房內的燈火依舊,沒有任何爭吵、沒有任何哀嚎聲從裡面傳出,躲在暗處的櫻木有的不是安心,反而是由擔心凝聚成的巨大恐懼和害怕。

  「狐狸……你千萬要沒事……一定要平安……」咬著下唇,緊握著雙手,忍著眼淚,抖著聲音小聲祈求著。

  他一聲聲的祈禱,期盼流川能快點出那個門,然後出現在自己的眼前,用著那冷酷、高傲的聲音叫自己一聲「白痴」,然後自己可以很安心、很安心的叫他一聲「臭狐狸」。

  然而,三刻過去了,那扇門依舊沒有任何動靜。對一個還只是十歲的孩子而言,心中僅存的堅強、勇氣全隨著時間的逝去而消失,終於忍不住這巨大恐懼的櫻木,眼淚禁不住奪眶而出,曲著雙腳坐在泥巴地上,將臉埋進雙膝,低聲啜泣著。

  這對櫻木來說是第一次,除了父母外,他還是第一次為別人傷心、為別人哭。

  從前在村裡時,不管受到怎樣的欺負、怎樣的不公平待遇,櫻木總是習慣性的笑著,將自己的不滿、哀傷藏在一朵朵像太陽的笑容裡。然而,這次不行了!眼淚不管怎樣都止不住,就只能這樣任它滑落。

  櫻木從來不知道流川在自己心中的地位有這麼重,雖然他知道他們的關係不像一般的的主僕,然而,更沒想到他在自己的心中的地位已經超過了朋友的限度。

  很喜歡他白白的臉、很喜歡他的聲音、很喜歡他叫自己白痴、很喜歡他看自己的眼神、很喜歡他維護著自己時冷冷的表情……更喜歡他的笑。然而,這個突如其來的領悟,是否會太遲?因為自己的疏忽,而讓對自己很重要的人陷入虎口,這個結果讓櫻木十分自責。

  痛恨著自己的幼小,憎恨著什麼都不會的自己,怨恨著自己無法解救流川,這樣的櫻木更將自己的身軀縮成一團,因自個兒的怒氣而顫抖著。

  「孩子,怎麼了?」

  黑暗之中傳來溫柔的嗓音,稍微撫慰了櫻木的恐懼,怯怯的抬起頭看著黑暗的四周,尋找著出聲人,終於發現在自己身後的那棵樹下站了一個人影,一個纖瘦卻不失男子氣概的人影。

  「你……是誰?」櫻木用著因哭泣而濕潤的聲音問著。

  男人從樹下走了出來,不怕髒的在距離櫻木有一步之遙的泥濘上坐了下來。

  他沒有馬上回答櫻木的詢問,用著探索的眼神觀看著櫻木,而眼神也和他的聲音一樣讓人感到溫暖親切,讓櫻木第一次除了流川外,這麼不畏懼他人的詢視眼光。

  「你叫櫻木花道吧?是小楓的侍僮,對不對?」

  男人看到櫻木的那頭紅髮,頓時明白眼前這小孩的身分,然而就算如此,他的眼神依舊,眼神裡沒有出現櫻木以前看過的那種厭惡,或許是如此,櫻木對這個人多了一分親切和信任。

  「對,我是狐……我是流川少爺的侍僮!請問你是……?」櫻木相信這個人,不僅是對方的親切,也不是因為不輕視自己,更重要的是因為他叫流川楓──「小楓」。

  來到這裡好一陣子,他聽過有人叫狐狸「楓主子」、「楓公子」、「流川少爺」、「小少爺」、「冷血的臭小孩」、「該死傢伙」,就是沒有聽過這麼溫柔、親切和……平常的稱呼──「小楓」,所以,這個人一定很關心流川才是。

  「我是這寨的藥房主事,我叫木暮公延,你可以和小楓一樣叫我木暮大哥。」

  「木暮大哥。」櫻木有禮的回了一聲。

  木暮笑看著用著紅通通的眼睛,眼角還殘留幾許淚,十分有禮的回應著的櫻木,看著這樣的他,木暮不免想到總愛窩在藥房睡覺的小楓──另一個讓木暮公延心疼的可憐孩子。

  流川楓是一個孤兒,一個被父母賣掉的孩子,而這只是因為他有著命理師口中所謂剋親的命格,所以倍受父母痛恨,以至於被送進人口販子。也因為這樣,他不知在販子裡待了多久的時間,之後才輾轉賣到這個山寨。

  進入這個山寨後,他並不是一開始就有著像如今的高貴身分,而是比一般傭僕還要低下的玩物──玩物有分很多種,一種是性玩物,另一種則是承受主人暴力的玩物──而流川楓則為後者。

  那時的流川比櫻木還小,七歲的小孩用著他孱弱的身體抵抗著那一次又一次的拳打腳踢,用著他倔將的眼神盯著那些對他施暴的人們,用著幾乎快要崩潰的心靈承受那一句句的污辱。然而,就算他再怎麼被打罵、再怎麼被虐待、再怎麼不讓流川吃飯、再怎麼將他關進牢籠中,流川還是一步步的走了過來。

  至於如今的身分地位,也是以他的生命、身體作為交換,如果不是因為他殺人的手段高絕、要不是發現流川的血液特殊,木暮公延想,流川就不會有如今的流川了!而櫻木也不會這麼幸福。

  也許因為這樣的成長背景,讓流川楓養成了冷然、高傲、漠視的個性,就算是在最可以信任的木暮的身邊,他也不曾放鬆、不曾說出自己的心裡話。

  然而,木暮還是發現,自從櫻木花道的到來,他的心變了!人說一個人的心可以從他的眼神看出端倪,這幾天小楓只要談到櫻木,他的眼神總是溫柔充滿淡淡的暖意,雖然不多,但不難察覺,流川楓已為櫻木花道而改變,不捨著櫻木受傷害,更別提他流淚了!

  所以,現在會看到櫻木花道一個人在這陰暗的矮叢裡哭泣,木暮深感奇怪。

  「櫻木,怎麼只有一個人在這兒呢?小楓呢?」

  原本停了一些的淚,因為他的詢問,櫻木的眼淚又流了下來,心急地哽咽著聲音求助著:「求求你救救狐狸,求求你救救他……求求你,木暮大哥……」

  「小楓怎麼了?」被他的急切聲音牽動,本平靜的心也跟著亂了。

  「他……他為了救我,所以……」

  櫻木斷斷續續的把所有的事情經過說給木暮聽,而木暮的表情也隨著他的話,漸漸地沉了下來。

  「小楓進去多久了?」木暮急切地問。

  「大概有一個時辰了……」

  聽到櫻木這樣回答,從不口出穢言的木暮低聲叫了個該死,馬上起身準備往眼前那燈火通明的房間而去,而櫻木也跟在其後。

  「啊──」

  他們正走至台階,卻聽到從裡頭傳來慘叫聲,而這聲慘叫聲劃破寧靜的夜,也驚了那兩顆關心著流川楓的心。

 

——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