霧起,眼前一片白茫,在一會兒後,白茫漸漸被滿天的紅給取代。
櫻木花道知道,自己又開始做那個夢了。
看著在樹叢裡穿梭的人影,他知道那個是另外一個自己──穆道櫻。
那個在前世有著顯赫的地位、聲望、財富的自己正慌忙跑著,櫻木花道知道,他在找一個東西,不!不是東西,而是人,一個重要的人。
可悲的看著那個自己,為著那個自己嘆息,因為接下來的夢境,已經不是自己可以控制了,不管怎樣,結局還是一樣──讓人痛心。
跟著穆道櫻的形體,櫻木花道也跟著來到了那株舐了血的櫻樹下,映入眼簾的依舊是那個令自己不管多少次都痛心的景象。
「……楓……楓……」
穆道櫻抖著身體,抱住倚著樹的軀體,用著不怎麼大的聲音顫著抖,一次又一次,然回應他的是,那人漸漸冰冷的身軀。
不敢相信也不願相信此人的離去,穆道櫻依舊輕拍著那人臉頰,微微的搖著他,柔柔的對他說著。
「楓,別睡了,我來帶你回家了,回我們兩個人的家,醒醒……」親了親淡紅的臉頰,只是像似睡了般闔著眼的人兒,讓人不能相信此人已逝。
然而,懷中的人兒就是沒有任何反應,只有冰冷,死寂的軀體反應著他,無力的癱著,而屬於這軀體的靈魂已不知被帶領至閻殿的哪一殿了。
「楓,你怎麼可以睡?在我沒陪在你身邊,你怎睡得著?你是睡不好的吧?我也一樣,我也睡不好,在你沒有陪在我身邊,我怎睡得了?你的笨狐狸腦袋一定不知道,不知道我這麼在乎你,所以你不說一聲就走了,讓我來不及跟你說我成親的原因,來不及阻止你走,所以你更不知道我在你離開我後有多痛苦,你一定不知道……幸好,現在找到你了,好不容易又找回你了,所以,楓別睡了,醒來看著我,讓我不要擔心,不要嚇我……不要……」
一陣風吹過,整個林子就僅有樹梢搖動聲回應,回應著這不接受事實的可憐男人。
「我知道你在擔心,以為我變了、不再笑了,然而楓,我沒變,我不笑只是因為我在煩惱、我在奢求僅僅一樣東西,那就是你跟我說──我愛你,只是這句話而已,記得我們從重逢一直到現在,我並沒有聽過你親口對我說『我愛你』這三個字,就只是這幾個字而已,楓,真的就這樣而已,然而,你誤會了,所以,你離開我了、你睡了,早知如此我絕不奢求,我只要你別離開我就行了,就只有這樣就行了,所以楓趕快醒來,你不說那三個字也可以,只要你醒來陪我就可以了,這樣就行了,醒來啊……醒來……醒來……」
終於,淚由眼眶內滑落,墮入沉睡的白衣裡,染濕了如墨的髮,傷透了的人兒,抱著永遠沉睡櫻花樹下的軀體,一聲聲的話語僅只回蕩於林中,卻永遠傳達不到懷中人的耳裡了。
突然,一抹長劍由後方刺入體內,血如火般灑紅了天空,像是接受了這突如其來的祭典,整座櫻楓林沙沙震響,為他們倆送上旅途上最後一程。
穆道櫻沒有吭聲,只是緊緊抱著懷中人,微著笑閉上了眼。
楓,我終於要來了,你等我,別一個人走,等我。
天依舊在,地依舊在,雲依舊在,山也依舊在。
時空物換星移,事物不管如何的改變、如何的變遷,櫻一直追著楓,尋找著那牽動著櫻花心的狐狸。
終於,在遙遠海的那一邊,一個叫日本的島,一個叫做神奈川的地方,一所不怎出名的校園裡,兩人終於再度相遇,再度催動彼此命運的轉輪。
「你是誰?」
「流川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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沐完浴,擦乾身體,隨意穿了件衣服,躺在床上微歇著,身體就算累卻是睡不著,而這該怪最近對對面房的那隻狐狸太過在意的自己。
他……該想起來了吧……
想著流川楓最近失常的表現,看樣子是如此沒有錯,然而,在沒有流川楓的承認,櫻木花道還是不敢肯定他是否真的記得了,記得那讓自己來不及挽回的過去。
尋了他這麼多世,終於在這一世找到了他,每一世為了找他,從一出生開始,自己一定都會記得那悲淒的過去,不甘願就這麼撒手不追,終於在這個時候找到了他。
沒想過他會記得過去,過去的悲苦,自己也不願讓他想起,但,不知什麼原因讓他已消逝的過去再度鮮明的復活,或許是自己造成的,在自己隱藏於心中最底層的慾念,想要讓他記起自己,所以才一一把那時送給他的物品一個一個拿到他的跟前,或許是這個原因,讓他再度回到那個時候的狐狸。
這是對還是錯?會有如何的後果,自己一點都無法預測,現在只好緊緊的看住他,別再讓他走了,自己不想再失去他了。
心中莫名的起了不祥預感,起了身來,披了件外衣出了房門來到流川的門前。
敲了幾聲門,知道裡面的人就算在還是不會回應,擅自進房,面對自己的只有冰冷的空氣,而牽繫著自己的人已不在。
慌亂的開了衣櫃最底層,那自己唯一沒有拿給他的衣物不在了,再看看所有的物品──紅玦暖玉、對杯「朱中墨.墨中紅」都不在了。
發白的臉,楞了。
突然,一個東西爬上了他的身體,焦急的咬著櫻木花道的袖口,終於引起了櫻木的注意。
是犬!那個一天到晚跟在流川身邊的松鼠。
「犬,帶我去找他。」
松鼠跳下櫻木的身體,引著櫻木往林中跑,而櫻木跟隨其後。
前世,我錯了一步、慢了一步,讓那人先走了一步。
而這次,絕不!
而,暗夜的林,是那世的櫻楓林,一個奪走狐狸的血林,一個有著無數悲戀的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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