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國》

小寶

〈2〉第二次重遇.之二

背景音樂:“Diva” --Sound Track by Cosma Vladimir

在快到溫泉旅社之前,流川楓就下車了,他叫掌櫃先生帶三井和其他傭人先去安頓下來,叫三井幫他向旅社主人致歉:

“跟老先生說我有個朋友,要先去拜訪一下.”

三井剛開始一臉驚訝,不過他馬上知道這位流川望族的宗主,成功會社的社長,又在撒謊了!

流川少爺根本是不想跟人應酬,即使對象是他舅父的故友!雖然他可以做到應對進退非常得宜,可是靠近流川楓的身邊人都知道,其實社長非常討厭這一套!幾乎是能夠避免的就絕對閃人!要他耐得住性子做交情,那真的得是天大的交情才可以!根據木暮的解釋,那是因為流川少爺“不習慣”(三井認為是“不喜歡”)跟人相處.

掌櫃先生很無知,很熱絡的要護送“流川老爺”上朋友家,流川楓說就在這附近.

“不必了!”臉上的神色甚至最黏的狗腿精也不敢來惹他!

三井救人一樣拉過掌櫃先生,要他領自己去找旅館主人.

“根本就沒有什麼”朋友家“嘛!”三井心裡笑著想.


可是這次其實流川楓沒有說謊,至少在某種意義上來說,他沒有說謊.

他往旅社附近,通往山道的路走去,要去找那條小溪,十三年前見過他的小溪,雖然他甚至於都還不知道,他是叫做什麼名字?

遠山朗秀,近林青蔥,只是人事不再!

他確實又聽到了那淙淙的水流聲,也確實找到了那一條溪河,但,沿著溪岸走,卻不再看見,十三年前如夢境一樣出現在自己眼前的人.

流川楓站在河邊一會,河裡還是一樣碎冰飄浮.

他拉下手套,蹲下身把手浸放到河裡.

“好冷....”

當初自己真的被丟進這麼冷的水裡面過嗎?!好像已經非常遙遠了.

他再度抬頭望像湍湍的溪水,五十七秒,自己那時候就這麼邊發抖邊數,五十七秒,那個紅毛怪!現在數五百七十秒都不會看到他了吧?

流川淡淡的微笑了,身為一個男人,卻會想念一個男孩的心情,也許是很怪異的吧?

所以當知道了長久以來,跟隨著舅父及自己的木暮,其實一直與有婦之夫的三井在暗渡陳倉,自己也就不覺得反彈或驚訝---因為自己也是十三年前就差點強暴了一個男孩,只不過沒打贏罷了.(小寶補充:還很丟臉的昏倒!)

走進附近森林中,尋找著,像發現奇蹟一樣,看到那個被他和自己拆毀的小草屋,還七零八落的倒在崛起的小丘岩邊.

就在此刻,竟回想起那本像八百年前一樣久,自己背過生字的俄國詩作.

記得名字了...是普希金的“永恆的戀人”.

流川楓不知為何,覺得此刻完全瞭解了那名少女的心情!

她在男主角離開,不再回來之後,仍然總是跑到他的房子裡,待在他的書房.詩人說,少女看著桌上的這些書,”這些是他看過的書,這些書的思想,曾經駐留在他的心裡嗎?”

那是一種什麼樣的感情呢?


流川此刻佇立在這破敗,然而美好的回憶遺蹟前,覺得自己深深悸動,無法思想.

這些年來談過的戀愛,總是擱淺或夭折.學業忙,事業忙---還是根本不願意在交往的女孩身上分配時間呢?

不願意花時間,因為根本就不愛她們吧.


可是難道自己就愛那個男孩子嗎?只見過一次面,打過一次架,還被他丟到結冰的河裡!連名字都不知道的傢伙!...

為什麼自己那時竟然連名字都沒想到要問呢!


森林是如此安靜.

那個紅頭髮的人,也曾經來這裡,這樣的想過自己嗎?

流川楓默默的站立著,在森林裡,眼睛閉了起來,想要專心去回想,十三年前看過的景象,十三年前的記憶.

可是,時間和歷經的人情事故,將自己的心變得滄桑,腦中那些殘存的,珍貴的印象,也已經糢糢糊糊了....只剩下披覆著他赤裸上身的紅髮,像火燄一樣,美麗的燃燒.




當流川楓回到溫泉旅社的時候,已經是萬籟俱寂,這個時節不是旅遊滑雪的旺季,遊客少,旅社裡也沒什麼宴會---本來有,可是因為主客(流川社長楓)說要先去“拜訪朋友”,所以就取消了.

當流川楓問了(一整天熱情耐心等他回來的)掌櫃先生自己的臥房後,不多給人家噓寒問暖的機會就上樓去了,因此健談也健忘的掌櫃先生,沒得到機會多想一下,他是不是有事情應該跟”流川老爺”提一下的?

一件事情.

一件應該要先知道,才能做好心理準備的事情.


流川楓略低著頭,聽著自己的腳步聲,慢慢走在長廊上,只要過了轉角,再幾步,盡頭就是自己的大臥房房門---這附近房間都沒別的住客,算是特地為流川楓給安排的.

可是,走著走著,卻在轉角那附近,看見有白色的和服下擺延出,像是衣服的主人粗心,躲靠在牆後面卻忘了把自己的和服也收齊一樣.

“我可沒叫藝妓!”流川楓想到一定是那多事的掌櫃,心裡不爽快起來!自己在外面走一整天了,只想洗澡睡覺,還叫女人來浪費他的體力時間,太想捲鋪蓋走路了嗎!?

踏步上前要叫那女孩子回家,一過轉角,自己卻動也不能動了!!


動也不能動了...心裡突然有一種荒謬感...像這是一場夢境,不像是真的...


動也不能動,只能呆呆的看著眼前這個高瘦的人,還有他一頭幾乎垂地的紅色長髮.


“你還記得我吧?”


紅髮的人在笑,笑的樣子,很好看.


“...呃...怎麼不說話呀?!...狐狸?....”


像一場夢境一樣的人.


“...流川楓?....”


...在叫著自己的名字....

 

——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