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春狩》

Toshiro

〈6〉青露

 

十年前,當湘北城的閨秀赤木晴子,正式嫁給天下第一武士流川楓之後,有一個紅髮的妖魔流浪到了山王城附近的山.

他那時是來找一種藥草,因為從前有個男子告訴他這種藥草的作用是遺忘.


紅髮的妖魔一直記得,有一個在森林的夜,他認識的一個陵南城主手下,一個其貌不揚的怪人.

“喂...放我走吧!∼”紅髮人一邊掙著綁在身上的繩子,一邊嚷著抱怨著.

“我根本不想抓你回去!”高大的武士沒好氣的說著.他的眉濃,眼眶深陷,唇厚--是有些其貌不揚,但是紅髮的年輕男子覺得他是個好人.

“那最好了啊!快點!放了我!”紅髮男子興奮的語氣,幾乎是在笑了!

武士橫了紅髮人一眼:“腦袋真是簡單哪!這種人,城主抓你是能做什麼!?”

紅髮的年輕男子無辜的眨著眼,像是說著“我也不知道”.

武士沒有再理他,坐在升起的營火旁.

“喂,放了我吧∼∼為什麼不能放我呀?∼∼∼”紅髮男子又繼續大聲的叨唸著.

“你這傢伙!就不能安靜一點嗎?我也懶得來抓你啊!是城主大人要抓你,聽懂了沒有?不要在一邊吵個不停!很煩人的!明天還要再趕路回陵南,你可以睡一個白天,我不行呀!混帳傢伙!”

紅髮男子有點驚嚇住一樣睜著眼,表情顯得滑稽可愛:“嘩∼看不出來你話很多的呀∼∼”

這時武士竟然臉上一紅,惱羞成怒似的,大罵:“混..混帳!你敢再說一句話我扒了你的妖怪皮!”

紅髮人臉色一付委曲,甚至還微噘起豐潤的嘴唇:“兇惡的傢伙....”

“還敢說話!!!”

被一吼,紅髮的年輕男子這才不甘願的噤聲.但是,也只有安靜了短短一會.

“喂,你說你們城主抓我做什麼?”

“我怎麼知道...不是叫你不要講話!!??”

“啊∼∼就已經講了,多聊一點嘛!你怎麼知道用這種藥草我會不能逃走?”

“唔?我對藥草有研究.”

“咦∼∼了不起哪∼∼那...這種藥草是做什麼的?”紅髮人伸著腿,曲著腳趾往地上一點.

面惡的武士冷冷的看著地上所指處一會,接著抬頭看著紅色頭髮的妖魔:“那是雜草,不能做什麼的.”

“啊?”紅髮人尷尬的笑了笑,很快樂的模樣.

“喂...你這個妖怪也當得很奇怪,被抓了,說不定我們城主要剝你的皮,還是把你的頭髮剃下來做擺飾,怎麼你一點都不擔心嗎?”

一瞬間,紅髮人的表情凍結了:“啊...啊!..啊∼∼∼∼真的要扒我的皮!???∼∼∼啊!!不要呀!∼∼∼不要!!!∼∼剪頭髮無所謂呀,扒皮會死會痛啊!!我不要!!∼∼∼∼”

“你...”武士真是哭笑不得:“真是很稀奇的妖怪...”


武士的名字叫魚住純,他是陵南城主仙道長年來倚重的左右手.

這時的紅髮妖魔,還不知道想抓他的陵南城主,就是他在山中認識的仙道彰.後來,見面了,知道了仙道抓自己的意圖,卻不禁感嘆那時不如不曾在山中認識的好.


只是被軟禁的某一天夜裡,卻意外看到潛進來的魚住.

“啊呀!來得好!藥草傢伙,快把我放了!”紅髮妖魔很高興的說著.

魚住先是橫了他一眼,接著正色的說著:

“聽好,我們城主大人一時被你這個妖怪迷惑,我現在放了你,城主大人還是會執迷不悟,又去抓你回來.我現在去山王城的山裡為城主找藥草,治他被你害的病,你,覺悟吧!”

紅髮男子先是愣了好一會,接著才問道:“誰生病?”

魚住一嘆氣:“總之,我一定會讓城主大人恢復...你這個妖物!!不准碰城主大人!”

“什麼!!?∼∼被銬起來的可是我吧?!你這個吃草的猴臉傢伙!想佔便宜的是你那個城主啊!你怎麼..”

“夠了!!!”魚住突然異常嚴厲的一喝,打斷紅髮男子的話.接著,恨恨的,語氣有些顫抖的說:“城主..我們城主,他只是一時興起玩玩罷了!!你一個魔物,只是個玩偶,不一會就會被丟了!”

紅髮的男子,愣住,望著眼前高大的,面貌不揚的男人--

“你..很喜歡你城主嗎?”


紅髮人看著對方的臉,只記得他的臉上表情像是一怔,隨即是憤怒般,無以形容的激動情緒,他用力朝自己狠命一推,力道之大,讓自己摔在地上時都痛得叫喊出聲了!

接著那個面惡的男人又從潛進來的窗口,很快的翻出去.


後來,流川找到自己了,也殺了全城的人.但是,再後來,為了讓流川有人類的幸福人生,自己又離開他.


紅髮的妖魔來到山王城,是來找一種藥草,因為從前有個男子告訴他這種藥草的作用是遺忘.


但是他沒有找到藥草,卻意外的再遇見這個男子.這個原來其貌不揚的人,如今更可怕了,紅髮的人見到他時,他正在溪邊,將一個醉漢從頭頂吞吃下去.


“因為對流川的怨恨,你成魔了嗎?”紅髮的年輕男人決定為愛人償贖罪業,他每晚餵一點血給化成魔的魚住,於是,消除了他心中對流川的怨恨,也讓他不再出去吃人...




紅髮和服的男子,踏出大明神寺外,看見圍繞著的,舉著火把的衛兵們,他遠遠看見人群中,臉上噴著血跡的流川.

流川還是一如以往的,對自己以外的事毫不關心,毫無表情.紅髮人走上前.


一個士兵看到了紅髮的妖魔舉起了刀,但是下一秒卻立即被身首分家!一柄長刀射來帶著士兵的頭顱飛,一直到很遠處刀勁才弱下,頭顱和長刀落地.

紅髮的年輕男子走向前,經過無頭士兵的頸項處.他的鞋在新流出來的血上踏出微微的水花聲.他的和服沾在地上,下擺也染得紅紅的,沾上了泥.

流川彷彿週遭都沒有人一樣的,只是看著他.

紅髮男子走過來,一手很自然的伸去抹著流川臉上的血.


在剛剛目睹了城主手刃巨妖之後,那種殘忍,那種血腥場面帶來的恐懼,還深深烙印在每個人的腦海,現在這個紅髮怪物,和城主之間的親暱,更是讓詭異的感覺在每個人胸中充斥,彷彿就要溢出來,讓人精神錯亂一般的極限!

“魚住呢?”完全沒有察覺現場的氣氛,紅髮人很自然的問著.

流川往稍遠處的地上看過去.


因為吃了不少紅髮妖魔的血,巨獸變得強而生命堅軔.流川斬斷他的四肢後,花了一番功夫穿手進巨妖體腔,將它的心臟挖出來,擱在一邊的體外.

紅髮人靜靜看著現在的巨獸,好一會,走上前蹲在巨獸身側.

“魚住..魚住?聽得到我嗎?”

巨獸頭頂腦門的大嘴流著血,臉上的嘴倒是慘白而無血色的.他看向紅髮妖魔,像是聽到他說話了.

“魚住...那天,你說要來山王城找的藥,還記得嗎?”

紅髮人的臉上神色是這麼親切,好像在跟一個朋友閒話家常,好像現在這付醜惡的,長著稀疏長毛的身體,這張頂上長嘴的醜臉,一邊還剝剝跳動的心臟,都不是真的,都不存在.

“魚住..魚住..還記得吧?”

躺在地上,面惡的臉,一邊的眼睛已經被射瞎稀爛,一邊的眼,卻慢慢的,漸漸的,露出溫柔的,像是在微笑的光輝.

“你找到那種藥草了嗎?你找到了,對吧!”紅髮人像是高興的笑著,但是他的眼中卻有眼淚一下子滾落下來:

“了不起的猴臉藥草王啊!∼∼你找到了對吧!你找到了對吧!我想找可是沒有找到呀!那是什麼?你在哪裡找到啊?!∼∼”

紅髮的人,像是驚嘆一樣的讚著,眼淚卻也越流越多.這時躺在地上的巨獸,臉上的嘴竟然微顫著,不一會,竟然說出了話!

“那..那種草叫做..青露....但是,不用找了...我試過,沒..沒有用啦...”

說完,巨獸微微一笑,眼角也流下了淚.


紅髮的妖魔再也忍不住,終於開始失聲痛哭!原本一直站在一邊的流川這時也蹲下身,在紅髮的情人身邊,攬著他,讓他靠在自己肩上.




這一夜狩妖的事,不論是湘北的士兵,還是山王的村民,沒有人敢隨意亂說.但是,不久,“湘北城的紅髮妖魔,飲其血可奪天下”的謠言,還是傳到了翔陽.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