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星期下來,櫻木摸熟了流川每天生活流程,早上八點,到大學上課(櫻木也去,當旁聽生,雖然聽不懂台上的人一張一合的嘴吐出的話,他還是逢課必上,只要有流川在);下午三點,到籃球場集訓(櫻木在場邊不時“死狐狸,笨死了”“喂!別給那黑怪把球搶去”地替流川“加油”);下午六時,趕往Ie
Japanese Restaurant上班。想到Ie,櫻木不禁得意,他在這家店可說是如魚得水,他為老板泡製了自創的香雞燜飯、又調了獨特的水果酒,得到顧客的贊賞,使老板一再拜托他到店裡幫忙。櫻木當然立刻答應,他本來就打算與流川一起打工的。
兩個人,每天由早上八時出門,一直到晚上十一時才回家,然後爭著用洗澡間……每一次都是用拳頭解決使用秩序。雖然忙,但很開心,尤其是流川,向來給人冷漠的氣息,似乎也溫暖起來。
這一天,拿了薪酬(美國打工是一星期發一次薪的),櫻木拖了流川回家,原本流川打算帶櫻木去看夜景的。當然,此舉讓流川很不爽,本想今晚奢侈一點,但櫻木似乎不解風情,硬把他給拖回家,還拋下一句,“別浪費錢!”
別浪費錢!哼…流川當然知道,自小母親身亡,他那當作家的爸爸在他高二那年也去世後,所留下的遺產本就不多,再經政府抽稅,更只夠負擔自己的學費。雖說,他不定期會收到出版社寄來的分紅,但微不足道,再加上還有三年的大學生涯(流川因英文不好,在美國修了兩年英文課程,這一年才剛當上大學新鮮人)要過,又怎能夠不省?
他想奢侈,還不是為了櫻木,他不想櫻木每天只隨他上學、練球、打工,他想與他多製造更多共同的回憶。可是,那白痴就是不明白……
櫻木真的不明白嗎?當然不是!拖著氣呼呼的流川,他心裡也感歉意,不是他不願玩樂,而是不忍心,他想為流川多存一點錢,不然他那般賣力討好流川老板是為了什麼?還不是想那老板多付自己一點薪酬?
“喂!你說話啦!”櫻木對別過臉的流川說。這小子,一回到房間就冷著臉,對他不理不睬。櫻木推了推他,他拍開了櫻木的手,櫻木很不爽,什麼嘛,為了你,還要這樣對我?櫻木不甘心地再推了推他,他這一次不是拍,而是一拳打在櫻木肚子上。
“你發什麼瘋!”櫻木低吼一聲,作勢要撲上去與流川扭打。
“我不需要你的同情!”流川冷冷地道。
“誰同情你了……死狐狸。”櫻木雖這麼說著,但語氣流露出他的心虛。
流川不禁有氣,他最討厭櫻木這樣子,同情、憐憫,他不需要這些!
望著一言不發、氣得臉色慘白的流川,櫻木歉意更盛,若剛剛依著他,他們倆或許就可渡過“浪漫”的晚上(浪費?!),而不是現在的大眼瞪小眼。
“狐狸…”櫻木囁嚅地說道。
看他欲言即止的,流川更氣,轉身拿起毛巾,去洗澡。突然肩上搭上一隻手,“狐狸,聽我說,我不是同情你……而是…不…忍心看你辛苦,我……心痛……”
流川一震,立刻轉身,望著滿臉通紅,但眼睛一片誠懇的櫻木,再也忍耐不住心中澎湃的情感,一手勾住櫻木的頸,趨唇向他的吻去。
櫻木被流川的“偷襲”嚇了一跳,但他的身體反應喜歡流川這樣的“偷襲”,於是緊緊地抱著流川,很自然地回應了他。
不能呼吸了…兩人的腦中同時閃過這個念頭,也很有默契地稍微鬆開相接的唇。櫻木與流川互相把頭放在對方的肩窩,喘著氣。心,跳得很快,很喘,打球也沒有此刻來得喘氣。“呼…狐狸…第…第一次…”櫻木試探地問,……“嗯…”,聽到這聲回答,櫻木心花怒放,“本天才…也是第一…次…”,聲音幾乎細不可聞,但流川聽到了,圈著櫻木的手緊了一緊。
“狐狸……我真的不是同情你。看你辛苦,我不忍心……你還有三年要捱呢!本天才呢,明年這個時候就畢業了,到時就可工作賺錢了,想要玩的話,機會很多……”
“你不打球了?”
“打了三年國家隊了,應該還會再打兩年吧……再說吧!”
“你說過要超越我的,我們的較量還未完!”流川不滿,白痴不等他回國一起打球了嗎?
“我記得!”櫻木不再說話了,但心中下了一個決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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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月很快就過了。櫻木也要回日本了。
流川捨不得櫻木,流川的老板更捨不得他,在最後一天的工作完畢後,老板一直拉著櫻木的手囑咐,一定要再來美國啊!害流川心裡不爽到了極點。回家的路上,流川一直拉著櫻木那被老板拉過的手,彷彿要把自己的溫度牢牢地烙在櫻木手中。
櫻木回到房中,就著手收拾行李。流川默默地看著他。
其實,也沒幾件衣服,櫻木來的時候裝了一箱食物給流川,回的時候只帶了不到兩公斤的行李。櫻木拿著一個信封,走到流川身前蹲下,拉過流川的手,把信封交到他手上,然後合起,“狐狸,裡面是我這裡打工的薪酬,你要好好收著用,記得嗎?”
“我不要!我自己有!”
“喂!這可是我給你的,錢沒多少,別不領情。”
“我說…我不要!”
櫻木知道流川的自尊心強,所以對他的回答並不生氣,只是在想要用什麼辦法讓他收下。“狐狸,你就當作是我寄放在你這裡的,可以嗎?”
“何必?”
櫻木握著流川的手,說:“你給我聽著,不管是寄放也好,給你也好,我的目的只有一個,這筆錢留給你用!我不是同情你,只是想你能無金錢之憂,安心打球,早點畢業,早點……回來,我等你。”然後,抬頭吻了吻流川。
流川緊抓著櫻木雙肩,加深了吻。
那一夜,兩人都沒睡,向來嗜睡的流川因為想加長“看見”櫻木的時間,苦撐著雙眼,猶如多年來捱夜替爸爸打稿一樣。還好多年的功力,今夜派上用場,真讓他苦撐了一夜…而櫻木也因流川沒睡,而不敢睡去,反正在飛機上可以睡,就陪陪流川“守夜”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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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年後,櫻木從成田機場接流川回家,回東京的家。
“為什麼不繼續打球?”流川在踏入櫻木的公寓就問道。
“你真大煞風景,我們才重逢,你就盡問我這些無關重要的問題!你應該說,‘嗨!你更帥了’‘哎呀!你又長胖了’,哇哈哈……”
聽著櫻木那獨有的笑聲,流川臉更寒了。每一次問這個問題,櫻木總顧左右而言他,再不然來個大笑,像這樣!以前,在電話中,流川無可奈何,不過,今天不會再讓他逃避了,“白痴!快點回答我!”
“回答什麼?”
還想裝糊塗?流川氣得握拳揍他,可是……被櫻木閃過了,再提腳踹他……咦!又被閃開……
“喂!狐狸!你非得每次都送我這樣的見面禮嗎?”櫻木邊躲著流川的拳頭邊說。
“你站著!”流川氣自己對櫻木無可奈何。
櫻木眼見流川雙手抱在胸前,嘆了口氣,流川都回來了,自己明明想告訴他的,為何話到唇邊總是九不搭八的話?
“狐狸!我要工作嘛,所以才退出國家隊啦!”
“為什麼?保鏢工作比打球有趣?”想當初接到櫻木說當保鏢的電話時,自己就問過這個問題,而白痴的答案……
“什麼保鏢?是保安人員啦!我那可是高級的工作,我保護的可是一些政要人物、大明星、鉅商之類的,力量、敏捷與智慧少一點都不行呀!”
“別扯開話題!”
……“我喜歡我的工作。”櫻木終於認真地說道。
“籃球呢?”
“我還是喜歡……因為你在打!”
“……”
流川繃著的臉放鬆了,櫻木暗暗鬆了一口氣,為免夜長夢多(是呀!才同居不到一小時就吵翻),還是老實相告好了……
“薪酬高嗎?”流川突然問道。
“嗯,很高…”櫻木搔了搔頭,不曉得流川為何這麼問。
“是不是,為了我?”
哎呀!猜到了……櫻木點點頭。
“我其實猜到很久了,只是得不到你親口證實,我不願意去相信……”流川聲音低低的。
“狐狸,你別胡思亂想!”櫻木走近流川,輕摟著他。
流川靠在他身上,說:“為什麼要供我唸書?”自三年前,櫻木回日本後,他每個月都收到出版社寄來的分紅。剛開始,不覺得奇怪,後來兩年,款項每月鉅增,使他不但可以支付更高的房租,也讓他可以不打工……打電話向出版社詢問,一句“商業機密”被打了回來。也不是沒有懷疑過櫻木,可是,他總是繞圈子,不得要領。為什麼他要為自己犧牲了籃球?不要他這樣,所以一直逃避這個猜想。但事實終歸是事實,流川不曉得欠了他這個情的自己,以後要如何面對他?他不想以後櫻木懷疑自己對他的好是為了還債。
“狐狸,我曾想過一直與你在球場上奔馳。但人長大了,總得面對現實…與選擇。在美國,我看到你對籃球的執著與堅持,我知道,唯有你那份堅定的心,才能在籃球世界繼續走下去。我不想你因為生活而作出退讓,所以…我才想幫助你。你知道,日本沒有職業籃球,當國家隊的津貼是不足以生活的。若有一天,落選國家隊,我又該怎麼辦?選擇退出,不只為了你,也為了我自己。你看,我現在幹得好好的,還學會了許多技能,所以,當初的放棄,對我來說,是更好的選擇。況且,籃球場上有你就夠了,我喜歡看…打籃球的你!”櫻木一口氣說完要說的話,因為他不想驕傲的流川以為自己對他施捨。他要他明白,每個人都應有自己的理想,若有一個人有餘力替另一個人完成心願,何不竭盡所能?
“白痴,你…變了…變成熟了。”
“我是天才嘛!哇哈哈…”
流川皺了皺眉,真後悔稱讚他。
就這樣,他們在東京某公寓同居了三年。這三年裡,流川認識了櫻木的上司兼老板,阿部山雄,而且熟悉得很,因為櫻木對他最佩服。櫻木所學的種種技能,全由阿部山雄傳授,阿部山雄對櫻木來說,亦師亦友,況且,他們倆的事也是因為阿部山雄的支持,才得已公開,不必隱瞞……雖然他們從未想過隱瞞。雖然如此,流川對阿部山雄還是有怨言的,因為,櫻木實在太容易受傷了。也不知道該感激阿部山雄對櫻木的提拔還是該恨他常讓櫻木暴露在危險下,櫻木每次參與的保護工作總是艱難萬分,生死就在一瞬間。
阿部山雄曾保證過,公司已提升保安設備,保安人員在保護客戶時,也能保證自己的安全,可是櫻木還是中彈受傷。
“白痴,別再讓我擔心了,聽到了沒有。”流川對著仍然昏迷的櫻木說。就是為了櫻木常常會受傷,需要人照顧,他才退出國家隊,當起中學籃球隊的教練。他握緊了櫻木沒有受傷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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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陽光的光線從窗外射進病房時,流川醒了。他就這樣趴在櫻木的床邊陪了他一夜。他伸了伸懶腰,突然瞄到床上躺著的那人的眼珠在眼皮下微微滾動,他馬上跳起來,曲起手指往他頭上敲去。
“哎呀…好痛!死狐狸…”昨夜昏迷的人立刻醒來。
流川瞪了櫻木一眼,哼!醒了還敢裝睡!你活該!
“早呀!狐狸……”櫻木向流川微笑。
流川趨向前拍了拍他的臉。兩人的眼神糾纏著,眼中皆流露出對對方的依戀。
櫻木抓著撫在臉上的手,說:“別擔心,死神還不想要我……”還想說一些話,無奈肚子這時,“咕∼”“咕∼”,咦!怎有兩種聲音的,向流川望去,他左手微按了肚皮,嘿!連肚子餓也這麼有默契。
“我餓了∼”兩人同時說出口。
流川低頭吻住櫻木的唇,呣,先用這個餵飽才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