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狐狸,你說小三上哪兒去了?吃飽飯就溜出去,既不說去哪兒,也不帶門匙,真不知他怎麼被養大的?”櫻木抱怨地說。
“……”
“他沒跟你說嗎?到底回不回來?我可不想再等門了。”
“不知道。”流川雙眼直視電視機,對櫻木連串的問話與抱怨只淡淡地答道。
“你累不累?今天不是為籃球隊進行特訓嗎?快去睡吧,我一個人等就好了。”
流川搖了搖頭,繼續看他的電視。
這時候,門鈴響了起來。
“拜托你小三,以後出去記得帶門匙!”櫻木邊鎖門邊抱怨三井。
“對不起啦∼我急著去找這個……”三井高舉了手中的袋子,“今晚,我們不醉不睡!”
“什麼?你想害我們呀∼明天還要上班呢!……不過既然是你買的,我就喝吧!狐狸,也來喝吧∼”櫻木連忙跑到廚房去拿玻璃杯。
“櫻木,順便拿一些冰塊來吧!”三井邊脫下風衣邊說道。
流川冷冷地看著三井將脫下風衣隨手一丟、轉起襯衫的袖子,把袋中的三瓶酒拿出來。
三井突然發覺流川的視線,便很自覺地將丟在地上的風衣撿起,老老實實地搭在飯桌的椅背上。看著流川的冷臉慢慢回暖,三井笑道,“不好意思,今天讓你辛苦了。來來來,喝杯酒,當我向你陪罪好了,這可是正宗的蘇格蘭威士忌,我找了好久才找到。”三井接過了櫻木遞來的開酒器,將手中的酒開了後,倒了一杯給流川。
流川雖然有點生氣三井將家裡搞得一團糟,但畢竟大家當年是隊友,又認識多年,既然他道歉了,他也不好意思再小氣,於是接過酒杯。
“好,櫻木你也來…”三井又倒了一杯遞給櫻木。
“我不要,我自己來!你真小氣,才倒半杯而已,誰夠?”櫻木搶過三井手上的酒瓶,自己倒了滿滿一杯。然後啜了一大口,一會兒功夫,就沒有了一大半。
“這可是威士忌呢,哪有人像你這樣喝法?”三井在自己的杯中加入兩粒冰塊,然後不斷地搖晃著酒杯,“喝威士忌是講究色、香、味的。酒呈琥珀色是因為在蒸餾後再經過橡木桶儲存才形成的;香呢?就是要像我這樣輕搖,然後用鼻子去嗅,讓自己的記憶記住這種香味;而味,嘿,則是先含一小口酒在口中,在酒停留口腔的時候,用我們舌頭的每一個部份去感受它,然後才慢慢嚥下喉。嚥酒下喉的那種柔順感,就是讓每個好酒之人趨之若鶩的感覺……明白了沒?”
“切!喝就喝,還有那麼多講究,喝起來都沒有滋味啦!酒要大口喝才叫爽!”櫻木說完,一仰頭將杯中剩下的酒喝完。然後又倒了滿滿一杯。
“櫻木,你這種喝法叫牛飲,行家一看就知道你是外行人啦!嘿!看來,我是對牛彈琴了……叮叮叮鏘…”三井取笑了櫻木一番,自己竟哼起不成調的歌。
“小三,你搞什麼啦?難聽死!唱歌要像本天才這樣唱才行……我是天才櫻木,啦啦啦……”為了表現自己的天才歌喉,櫻木也不甘示弱地拉開喉唱。
這兩個人一來一往地鬥唱,只苦了獨坐一旁的流川。
這兩個白痴!才一杯下肚就瘋成這樣?真受不了……
雖然流川在心裡頻喊受不了,可是他半點離開的意思都沒有,只是目不轉睛地看著櫻木,然後一小口一小口地喝著酒。
“呼∼真過癮。哈哈!好久沒這麼舒暢了…”唱累了的三井倒在沙發上喘氣。
“哼!小三,剛剛是我贏了…”櫻木在旁提醒道。剛才他們鬥拉音時,他比三井多拉了十多秒。
“安啦!你贏就你贏唄!來來來,喝酒!”三井為櫻木倒了另一杯酒。
“小三,不是我說你,你這一趟來好像有什麼心事似的?為工作煩?……不是?那你一定是為女人煩啦!”櫻木邊說邊走向流川,在他身邊坐了下來,然後對三井擺出一副“一切瞭然於胸”的樣子。
“哈∼你這小子……是跟女人有關,但也不完全是……”
櫻木一直等著三井說下去,可是他只是搖著酒杯,一圈又一圈的,看得櫻木都煩了。
“小三,你到底要不要說……”
“白痴!學長要說自然會說!你別催!”流川忍不住阻止櫻木。
“但是他……(看見流川的瞪眼)哎呀…沒什麼啦……”櫻木又喝了一大口酒。
過了半晌,沉默的人終於開口。
“櫻木、流川……你們…看不看女人?”
“有什麼好看?”流川第一反應。
而櫻木則反問,“為什麼突然問這種問題?”
“你別打岔,快點答!”三井催道。
這時,櫻木支支吾吾起來,“這……”
他偷望流川一眼,而流川這時也望向他,他便尷尬地笑了起來,“哇哈哈∼沒……沒有啦∼”然後再偷瞄流川一眼,只見他這時低垂著頭,不知在想什麼。
“那你們……看不看…男人?”三井再次問道,這一次聲音很輕。
倏地,流川站起身來,“為什麼要看?”然後轉身走開。
櫻木默默地目送流川走進房間。
而三井聽了流川的答案後,則用雙手抱著頭,喃喃自語:“是呀∼為什麼要看?為什麼…要看…為什麼我會想看?……很可怕呀∼我會想看男人…我明明喜歡女人的……為什麼現在看女人都沒有反應了…為什麼?難道……我喜歡…男人…不!不可能……我喜歡女人,對,我喜歡女人……櫻木,你告訴我,我是喜歡女人的…櫻木…”
三井抬起頭時才發現,客廳不知何時只剩下他一個人,以及兩個空酒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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櫻木一覺醒來就發現有兩道灼人視線投在自己身上。他連忙轉頭向床上的那對眼睛的主人打招呼,“早安,狐狸!”
只見流川一言不發地看著他,彷彿在問:“為什麼?”
櫻木伸手摸了摸頭,訕訕笑道,“我昨晚進來時,看你睡得很熟了,不想吵醒你,便睡在地板上囉∼哎呀,地板真硬,睡得全身都僵硬了,哈哈∼”說著就站了起來,卻見流川閉上眼睛,似乎又想睡了,便對他說,“狐狸,你再睡一會兒吧。我今天要提早上班,不吃早餐了,你今天可以偷懶啦∼”然後哼著歌走進洗澡間。
假寐的流川這時候張開雙眼望著櫻木的背影,原本黑亮的眼珠這時候竟顯得黯淡無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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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向停車場,櫻木才發現自己忘了帶車鑰匙,但又不想折回家裡,於是便決定搭地鐵上班。
地鐵裡擠滿了趕上班、趕上學的人,男的、女的、老的、少的,大家都“親親密密”地貼在一起。而櫻木身旁也擠了不少上班女郎。
「你看不看女人?」
笑話!漂亮的女人,每個人都喜歡看啦!
「你看不看女人?」
……我已經有好多年沒有看女人了……
「你看不看女人?」
我到底看不看女人?
櫻木用眼睛望向離自己最近的兩個上班女郎。那種直勾勾的目光,嚇得那兩個上班女郎不斷移開身體躲。
“……加里子,那個男人還在望我們哩!”
“別管他!這種人你越怕他他越大膽……呸!頂著個大紅頭,一看就知道不是好人。”那個叫加里子的女郎說道。
“可是……他看起來不像?只是眼光有點嚇人而已…”
“你別天真啦!這個年代的好男人,不是別人的老公就是gay的,剩下的都是渣!”
啐!你這女人嘴巴真刻薄,竟敢如此詆毀本天才。不看就不看,你以為你很美嗎?……還是狐狸說得對!女人,有什麼好看!哼!
櫻木下了地鐵後,越想越氣,憑什麼天才要給那兩個女人說得如此不堪?哼!不看女人!我才不看要女人呢!從現在起,我看男人!
櫻木怒氣衝衝地回到穩安保安公司。
甫一推開門,就見到一群同事聚在一起說笑、吃早餐。
“早呀∼櫻木”“早安……”“喂!早…咦!怎麼不理人?”
櫻木不發一言地走回自己坐位。他的低氣壓頓時讓一班同事噤若寒蟬。
「你看不看男人?」
看!我現在就看!
櫻木目不轉睛地瞪著一班同事。不一會兒,那班人就覺得混身不自在。雖然不喜歡被瞪著,但卻沒有人敢上前問話。畢竟世界上還是有不怕死的人,那個人名叫--高戈。
高戈一步一步地走向櫻木,直到他面前才停下來。
“喂!櫻木,拜托你別再這樣瞪著我們了,害我們心裡都發毛了。你再瞪的話,我們可會以為你對我們其中一個有意思呢!你又不是不知道自己是gay的!”高戈打趣地說道。倏地,他的衣領被櫻木揪著,耳中傳來他的吼聲,“你有種再說一遍!”
“你幹嘛!”被揪得生疼的高戈這時候也不禁動怒,不甘示弱地說,“我說,你是gay的!”
“你說什麼?難道看男人就是gay的嗎?”櫻木將高戈的衣領揪得更緊。
“放手!”高戈掙扎了一下,見掙不脫櫻木的手,更加生氣地道,“我管你看不看男人?別對我說你不是,難道你家的流川不是男…”高戈還沒說完,就被櫻木一拳打倒在地。
其他同事見櫻木還想撲上去,連忙將他拉住。
“都在幹嘛?”嚴厲的聲音,讓發飆的櫻木立刻安靜下來。原來,早在他們起爭執時,已有人向他們的董事長,阿部山雄通風報信了。
“櫻木、高戈,你們給我進來!…其他人回到自己崗位去!”不怒而威的氣勢,讓大家重新回到各自的崗位去。
“說,發生什麼事?”阿部山雄見那個人都坐下後,劈頭就問。他做事喜歡速戰速決,不拖泥帶水,也絕不含糊。
見櫻木沉默不語,阿部山雄示意高戈說出前因後果。聽了高戈的敘述後,阿部山雄沉吟了一陣子,然後望了望櫻木一眼,對高戈說,“高戈,我想櫻木並不是故意的,也許有什麼事困擾了他。你不妨回想一下平時與櫻木相處的情況……這樣就能明白他的為人了。”
高戈低頭深思。才一陣子,他便抬起頭來,點了點頭,“是我說話衝了點。”接著他便站了起來,向櫻木鞠了一躬,“櫻木,我為剛才說過的話道歉!”
櫻木連忙站起來,也還了一禮,“高戈,我也向你道歉!”
“好好好,沒事了。”阿部山雄拍了拍兩個人的肩膀,“高戈,你去忙你的吧!櫻木留下來!”
高戈剛關上門,阿部山雄就問,“你有什麼事要對我說的嗎?”
櫻木沉默了一陣子,“…頭!昨天有人問我看不看女人和看不看男人……讓我有些困擾……所以今天早上才會……”
“那你究竟看不看?”
“現在什麼都不想看了……”
“你和流川之間,有問題嗎?”
“…沒有。只是…今早看他的時候,突然覺得有點怪……我是指我的心情……我不知道自己當他是…男人還是女人?”
“你們在一起多久了?”
“有…十年吧?…哦!住在一起…大概有三年吧?”
“我想是因為兩個人生活上的差異造成的矛盾吧!來自兩個不同家庭成長的人,住在一起時,在生活上多多少少也難免會有磨擦的。我與老妻還不是一樣,都結婚十多年了,她還常嚷我不把她當女人……所以別胡思亂想,應多想想你們平時相處的情況。還有,心裡有什麼問題,都應該說出來,別悶在心裡,無論是多親密的人畢竟不是你肚裡的蛔蟲,不說出來,沒有人會知道的。”
“嗯∼”
“若還有什麼困擾你的事,最好在明天前解決。後天,James Anderson就會到達,我不想你被事困擾影響工作,明白嗎?”
“明白。”
“好,去忙你的吧!”
“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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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川因為身體不舒服提早回家。原本以為回到家後睡上一覺就沒事了,可是躺在床上竟沒有一點睡意。於是,便到客廳坐。
可是莫名的煩躁讓他坐不住。張望了一下,便去廚房拿了塊抹布出來抹傢俱。
塵,到處都是塵!真討厭!
流川邊抹邊在心裡罵道,彷彿這樣就能驅走心中的煩躁感。當抹到電視機上木色架子時,流川停了下來。
「……嚇!你說那兩個小酒瓶破了嗎?真可惜……」
白痴!你也覺得可惜嗎?
「這個酒瓶留下來沒意思了。」
流川記得自己摔破剩下的那一瓶時說過的話。
是呀!剩下一個,留下來也沒意思了。
倏地,流川摔掉手上的抹布,匆匆忙忙地拿起風衣離開家門。
白痴!我不會讓你逃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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櫻木打開自己的房間,頓時呆了!
雙人床?幾時買的?
“我今天去買的。你今晚不必睡地板了。”流川雙手抱胸倚在房門對櫻木說。
“哦,這樣很好呀!那個墊褥是什麼牌子?‘好夢’嗎?我最愛那個牌子了……”櫻木伸手拍了拍床,呣,蠻有彈性的。
是夜,流川早早就上床睡覺了。
櫻木嘆了一口氣,今晚原本打算跟流川談一談,看來要等明天了。無精打采的他覺得睡神來襲,拒絕了三井的看電影邀請。囑咐了三井出門記得帶門匙、回來記得鎖門後,便回房間睡覺。
櫻木慢慢地側躺在流川身邊,動作輕輕的,怕把他吵醒。突然,腰間環上一隻手,頸後抵了一個頭,櫻木伸手握著那腰間的手,“還沒睡嗎?”
“睡不著。”
“狐狸一定是年紀大了,睡不多了。”櫻木輕聲取笑道。
“白痴!……你的工作幾時開始?”
“後天。”難得狐狸主動問。前幾天他們就是為了櫻木的新任務吵了起來。櫻木因為流川常要他辭去保安人員的工作,因此都不愛告訴他自己的工作內容。這一次,由於日本是國際紅星,搖滾天王--James
Anderson的全球反恐巡迴演唱會的其中一站,向來在保安界有口碑的穩安保安公司被指定負責James
Anderson在日本的護衛工作,而櫻木當然是其中的護衛要員。因為James Anderson的全球反恐巡迴演唱會惹怒了恐怖分子,早有傳聞James
Anderson將會在巡迴演唱會期間被幹掉。因此,每個單位都嚴以待之,更不必說負責護衛要職的櫻木他們了。由於,工作有一點危險性,櫻木決定在演唱會前幾天才告訴流川。豈知,流川聽了就立刻火冒三丈:櫻木竟然讓他最後一個知道!於是,兩人就開始吵了起來。過後,櫻木絕口不提工作的事,然而今晚流川卻主動問起。
“嗯。……小心點。”
“知道了。”
“……”
“……狐狸∼”
“嗯?”
“……如果有人說你是…gay的,你會怎麼樣呢?”
“不去理!”
“……哦∼這樣……”櫻木轉過身體,一把抱著流川。
“怎麼啦?”流川埋首在櫻木胸前問道。
“沒什麼……睡吧!”
雖然嘴上這麼說,可是櫻木自己卻睡不著。他感覺到自己的身體越來越熱,呼吸越來越重……而流川的呼吸好像也越來越粗……
突然櫻木一個快速翻身,將流川壓在身下,就著昏暗的月光,看見流川臉上的不服氣。他狡猾地揚起了嘴角,對流川說,“我先!”然後就吻住流川的唇。
然而櫻木不知道,流川此時在心裡笑得比他還狡猾。他用雙手環住櫻木的腰,用力地將他按向自己,緊緊地,直到兩人之間再沒有一絲空隙。
床,激烈地晃動。
呢喃聲、喘氣聲此起彼落,連綿不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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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一早,櫻木與流川一踏出房門,就見到穿戴整齊、長髮束起的三井。兩人不禁一臉驚訝!因為三井除了剛抵步的隔天早晨早起外,都是睡到日上三竿的。
只見三井的腳邊放著他的行李袋,櫻木問道,“小三,你要回家啦?”
“唉∼我也不想回去。但昨晚接到經理人的電話,說臨時接到一個show,一定要我回去。……嗚嗚…我不想回去,我要在這裡…”三井假裝哭了起來,逗得櫻木哈哈大笑、流川抿緊了嘴。
“小三呀∼飯碗比較重要,你還是趕緊回去吧!我可想像不出像你這種大少爺不當模特兒後還能做什麼工作!嘻嘻!”櫻木走過去拍著三井的肩膀說。
“櫻木,跟你打個商量,不如我把行李袋留下來,那我隨時都可以過來渡假了,可不可以?”
三井的要求讓櫻木不知所措,讓流川的臉黑得像炭、冷得像冰。
櫻木望了望流川,“咳咳…小三,我想這個……”
“好啦!我明白的。我先走啦,要趕班車呢!拜拜!”三井提起了行李袋,瀟灑地向櫻木、流川揮揮手,然後示意櫻木開門讓他離開。
看著三井的瀟灑,櫻木在心中暗暗稱奇,眼前這個整齊乾淨的三井,究竟與那個在自己家寄住幾天,既不修邊幅又好吃的小三,是不是同一個人。
櫻木與流川目送三井,直到他的背影在走廊消失再轉身進屋。
多年以後,櫻木才突然想起,那個鬥歌、鬥酒的晚上,三井最後到底有沒有將他的煩惱說出來?
櫻木想不起,也沒有再問三井;而三井也沒有提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