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紅了。
地也紅了。
眼前,只是一片通紅。
她呆愣的看著前方向直衝而來的魯莽大漢,手持沾滿紅色血液的寬長彎刀,在月色照耀下閃著妖媚光芒,背光下她看不清他的模樣,只見他那瞪得圓大的眼中滿是紅光,在離她約三步之遙,刀已向下揮動之勢時,突地從旁銀光一閃,他的頭,瞬時與他的身體分隔二地,只見那蒼慌的眼白中,滿是血絲與驚愕。
從大漢頸上大量噴出的血灑上了她的臉,溫熱不規則的流動著,滴滴的水聲,從臉頰上落至冰冷的地面。
她沒有動,甚至,沒有任何表情,只是呆站著。
目光直視著房門前躺在血泊中的人,地上滿是黑鴉鴉的人體,在月亮的照耀及夜風吹撫的沙沙葉聲下,如人間之修羅地獄般。
她默默看著,一個一個認著,那是照顧馬房的良叔、那是從小照顧到大的奶媽、還有一些從小服伺的丫環們…,而斜倒在房門邊的,是將兄長緊護在懷中的父親。
她臉上表情冷靜的讓人害怕,害怕的讓人忘了她只是小女孩,一個在半夜因敲門聲清醒,只有十歲大的小女孩。
沉默,不哭不鬧,冷靜的近乎冷血。
「名字。」
一個聽來十分冷漠的男聲不高不低的問著,彷若是路過而已,彷若剛才他沒有面不改色的將一個鏢形大漢的頭顱砍下,任它滾落一旁,眼瞳不甘的睜大著。
他站在銀白月光下,那彷彿散發著亮光的白色衣裳隨著微風輕飄,白皙的膚襯著漆黑的長髮,只隨意在後用著白色的絲帶繫住,他有張絕世難求的容顏,亦男亦女,有著純中性的美感,襯著精瘦修長的體態,然而那張如仙人般的容顏,此時,正如她一般的,冷靜到近乎冷血。
她終於轉過頭去,不看眼前那片血紅,不看腳邊似要護著自己般一雙婦人的手,緊地抱住她的雙腿,不看那婦人死前還睜大眼的不甘,轉過頭,看向那高了自己快半個身子的黑髮男子,眼中,只是一片漠然。
他很高,於是她只能使勁抬著頭看著背對月光的他,雖背著光,但那眼中的在夜色的屏幕下,像蘊滿最閃亮的星光,讓她幾乎沒辦法直視。
相視,然後沉默。
良久之後,再看向前方一眼她終於回答:「忘了。」
男子沒有說話,只是轉身就走,清冷的嗓音丟下一句:「小紅。」
她渾身一震,像是明白了什麼,低著頭望著那抱住自己腳踝的柔弱身子,認真仔細的看著,似是要在腦海中燒出一個印,然後決然的抽出,跟著男子的腳步離去。
那小小的鵝蛋臉上,圓潤的大眼中,只是一片讓人害怕的黑色漠然。
讓人害怕的忘了她只是,一個十歲大在一夜間被滅門的小女孩。
這一夜,小女孩幾乎真忘了自己是誰,只記得那清冷的嗓音如此喚她:「小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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