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呆愣了會，終於還是下了床。
打開窗，冰涼的風在赤裸的皮膚上刮出一層疹子。
無動於衷地點上一支煙，看著它在無邊的夜裡忽明忽暗。
一絲不掛的站在窗前的男人。
點上一根煙卻並不抽的男人。
承受著心臟狠狠抽痛的男人。
光線經過屋內物體的反射，在他的背上現出奇怪的形狀。
像是一道疤痕，又像是一個脆弱的標記……。
“喂，我是洋……”牆上電話視頻跳出一張男人的臉。
慌忙撲過去，按下了靜音。
轉頭看向後面，床上的人似乎被吵到似的翻了個身。
不管畫面上蠕動著的嘴巴，掐滅手中的煙，又走開去關了窗。
環顧四周，確定屋裡再沒有東西能打擾到那個人，才坐到沙發上不緊不慢地拿起耳機戴上。
看著朋友關心的臉，聽著他溫柔的話，櫻木只覺得愈發的疲倦。
一說完，馬上按下“請勿打擾”，接著就癱倒在沙發裡。
好靜。
只有鐘擺的聲音，合著床上人兒均勻的呼吸聲。
此起彼伏。
聽了一會兒，發現心竟然奇蹟般地靜了下來。
有意思。
從沙發上一躍而起，來到床邊。
凝視，深深地凝視。
怕冷的他用被子把自己裹成個粽子，只露出一張恬靜的睡臉來。
“你，是我的奇蹟麼？”輕歎出口，想起洋平的話語──“是男是女都無所謂，都什麼年代了。不過要清楚他的背景。他叫什麼？我幫你查……”
真的不知道呢，他的名字，他的職業，他的家庭，他的愛好……
突然好想知道，好想知道這個陌生人的一切。
沒有半分罪惡感地從地上撿起那個人的長褲，翻出錢夾，把所有的卡都抽了出來。
借著外面的光努力看清證件上文字的時候，紅髮人微微一怔。
沒有再看其他，都放回原位。
走到床尾把那雙白皙冰涼的腳塞回被子裡，又搌了搌腳邊的。
躺回到床上，望著身邊的他，心下紛繁一片。
終於還是迷迷糊糊地睡了過去。
再醒來的時候，已經是早上六點十分了。
沒有噩夢，熱醒的。
身上蓋著被子，枕邊已然無人。
散落在地上的衣物也理所當然地消失了。
一切恢復從前。
就像是一場夢。
夢醒。
物是人非。
人去樓空。
望著床空蕩蕩的另一邊，櫻木不禁一陣恍惚。
伸出手想撫摸，卻在觸到冰涼的被褥後猛地縮了回來。
自嘲地笑笑，才發現喉頭乾燥地發不出一個音節。
刻意忽略心痛的感覺，起身去廚房倒水喝。
厚實的地毯，赤著腳踩著的感覺有些紮人。
可是他喜歡，因為感覺溫暖，踏實，純粹。
同樣，他也喜歡一個人不著一物地在二樓走來走去。
就像現在。
不過，只是在二樓。
每踏一步，心裡的沈重就更深了一層。
也許宿命，可是仍想逃避。
黑漆漆的走廊盡頭，就是最終的歸宿麼？
突然捕捉到走道中間的光，是從浴室滲出來的。
心“砰砰”地又開始跳動。
越來越強勁，胸腔就快要承受不住。
扶著走廊的把手一步步地挪著。
緩慢地，試探地，怕這一切是在下一秒就會破碎的夢。
終於來到門口。
終於聽到水聲。
微弱的光線和隱約的聲音似乎給了他無窮的力量。
剛剛好像就快要倒下的身體現在充滿了生命力。
靠在門口，一抹微笑更是浮上了嘴角。
也許，這就是幸福的味道吧。
很溫暖，就像小時候父親抱著自己講母親的時候他身上的味道。
很久了，終於又嗅到了，櫻木花道舒服得閉上了眼睛。
從浴室出來的時候，他看到的就是這樣一個靠在牆上全身赤裸閉著眼睛的男人。
聽到聲音，櫻木趕忙睜開眼，卻錯過了那一抹紅暈。
一時間，兩人尷尬非常。
浴室的燈還沒關。
昏黃的色澤漫溢出來，縈繞著那兩個人，一圈一圈…………
一個沒穿衣服。一個穿了等於沒穿。
氣氛一下就曖昧起來。
清了清又有些乾燥的喉嚨，櫻木開了口：
“那個……我房間衣櫃第二格有睡袍，你這身……不能穿了。”想起先前做愛撕裂他衣服的情景，想起這個英俊男人在自己身下難耐的神情，只覺下腹一陣滾燙流過。
沒有回答。
只有冰冷的視線。
再強的欲望都被凍結了。
一陣慌亂，又一陣悲涼。
原來是準備走的，自然不用什麼睡袍了。
正準備放他走，卻聽得一聲低低的“好”，人已走開。
櫻木愣了半晌，才跟了上去。
兩個人，背對著背，側臥在床的兩個邊緣。
仍是沒有言語，但似乎不太一樣。
死靜。
新年第一天剛好是周末，那些昨天瘋狂的人還在夢中。
好一會，紅髮的終於忍不住翻了個身把另一個摟在懷裡。
臉貼在他溫軟的頸間，手環在他柔韌的腰上，腿也翹過去纏上他的。
微微一僵，終是沒動。
“狐狸，我知道你沒睡著。”
“我其實沒有資格留住你，但是……情不自禁……”
“我想，我好像……愛上你了。”
…………………………
“狐狸？……那個……你不喜歡我就算了。沒關係的，真的……沒關係……我不會纏著你的……其實我是沒有未來的，我……哎∼”
櫻木只顧著說，沒發現對方在聽到這聲歎息後就轉了過來。
面對著面。
近在咫尺。
“白癡，什麼沒有未來的？”還是沒有溫度的聲音，誰知道他內心的驚訝和疼痛。
像是掙扎了很久，終於以儘量平靜不嚇到他的口氣說出真相：
“我就是……那個新聞上總在報導的人造人。”
“我也是。”輕描淡寫。
“啊？！不可能，你背上沒有標記。我摸過的！”
“在腳底。”波瀾不驚。
“哪有……！狐狸，你……”
感受到他的氣息靠近，男子只能無力地閉上眼睛。
一個輕吻落在眼皮上。
又是一陣輕吻。
再一陣。
酥酥麻麻，不似先前的狂烈，卻意外的溫柔。
兩個人都有些了然，自己和對方的心情。
快八點了。
太陽露出金黃的臉。
室內一點點溫暖起來。
夜，終還是過去了。
只是安靜地摟抱在一起，沒有其他動作。
可就只是抱著，卻遠比先前的激烈愉快。
他在他背上的手動了動。
“不疼麼？”
搖搖頭。
“所以才會遺忘啊。要不是老爸的死，我也許會真的忘記吧。”又想起老爸死前要自己好好活著的話語，又想起他手一揚把毒藥丟進肚裡的決絕神情，又想起他死後白大褂把他拖上車送走的場景，又想起那時一個帶眼鏡的魔鬼對自己說的四個月期限，心裡一陣陣絞痛……
“白癡，有我。”
主動地吻上了他的唇，就算是痛苦也一起分擔！
溫暖的液體再一次地淌下，好燙，分不清是誰的…………
“當，當…………”八下。
對面的牆上自動跳出電視視頻，新聞時間。
“經過昨天一整夜的爭論，與今天早晨七點半由上下議會投票通過了第5465475a議案，成為新的法律。保守派以85%的票數大獲全勝。至此，長期關於人造人人權的爭論告一段落。再過兩個小時，國家領導人***將宣佈人造人自由，永遠不會被回收。他們和原人類持有一樣的權利和義務……”
床上的兩個人呆住了，然後抱在一起再一次痛哭了起來。
喜極而泣。
邊哭邊親吻。
合著鹹味卻異常甜蜜的吻。
這一次，終於分不開了。
是彼此，給了對方活著的勇氣。
任憑時針轉了個圈，任憑天空開始暗淡。
他們，始終抱著對方，不肯放開。
“其實……”
“我知道。”
“你知道？”
“你不是人造人。”
“…………”
“楓，我愛你。還有……”
深情的眼神。
“生日快樂！”
“白……”話沒說完，封緘在一個深吻中。
掛鐘仍在滴答走著，不過時間的流逝似乎已經不能影響些什麼了。
因為，床上糾纏的兩個人並不貪心。
他們，只要有愛就夠了啊。
結束？開始？
結束=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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