繩結一個又一個的好好繫起
這樣 就可以
獨自在暗夜的洞穴裡
反覆觸摸 回溯
那些對我曾經非常重要的線索
落日之前 才忽然發現
我與初民之間的相似
清晨時為你打上的那一個結
到了此刻 仍然
溫柔地橫梗在
因為生活而逐漸粗糙了的心中
--席慕蓉.結繩紀事
*****
新紀元1976年,星際聯盟現任主席星--地球上發生了一起震驚全宇宙的失蹤案。失蹤者為一二十五歲男性,名叫流川楓。
這是一個普通的名字。在地球A洲JPN區KA段的常住居民中,同名同姓者就有四、五個,所以這件事在有50億常住居民的行星上原本該如浪尖上的白沫般轉眼無痕,除了相關者無人留意。可是偏偏有好事之徒將此事作為頭條發佈到發行量占全球首位的E-Paper上,以致此事在轉眼間成為全球全聯盟乃至反聯盟組織人人盡知的新聞,引起了無法想象的混亂。
因為失蹤的流川楓並不是一個普通的人,關於這點,他的支持者或是他的敵對者倒是難能可貴的一致贊成。如果一個人十五歲時就取得包括二百年無人問津的舊行星古語言在內的十三個博士頭銜;十六歲時敢隻身闖入反星際聯盟總部擊敗它的最高指揮官,簽訂暫時休戰協定;十八歲時能在聯盟最高執行委員會特別例會上力排眾議,堅持以武力干涉發生在成員星NGC6101上的暴動並親自帶隊前往,僅用25小時就不流血結束動亂;十九歲時便成為聯盟縱隊最高軍事指揮官,那麼,正常人恐怕都不會認為他普通。
然而這樣的一個人竟突然不見了,即使是“全宇宙只要有生命的物體哪怕是最原始的單細胞都有跡可尋”的綜合情報分析部也找不到半點影子。
“這麼說來,流川楓真的平空消失了?”反星聯總部內,一年輕男子背著手站在巨型魚缸前望著其中五彩斑斕的觀賞魚,漫不經心的問。
“我想是真的。相田彥一雖然常常誇大事實,但是基本的職業道德他還沒忘記,從未製造過假新聞。另外,前天舉行的星聯每月例會流川也沒有參加,他們對外的解釋是‘流川將軍偶感不適’。”
“他身體不適的太不巧了。”年輕男子笑起來,眼裡流動著水樣光芒,”那邊現在局勢怎樣?”
“流言四起,人心惶惶。由於把事情抖出來的相田下落不明,導致無法核實流川失蹤的詳細情況,加深了民眾對委員會的不信任感。有謠言說現任委員長牧紳一怕流川將他取而代之所以下了毒手。”
“牧不是那麼小氣的人。不過,軍界和委員會素來不和是有目共睹的。牧他們現在一定很傷腦筋吧?”年輕男子搖搖頭,一副無可奈何的表情。
“那我們要採取什麼行動嗎?”下屬小心翼翼的問道。這位年輕的首領總讓人捉摸不透,沒有人知道那張永遠微笑的臉後隱藏的真實表情。
“行動……”男子微微皺了下眉,極短的一瞬,沒落進下屬的眼裡。他想起那個黃昏,那個十六歲的少年,白衣黑髮,清清冷冷,眼裡是亙古的波瀾不興、無情無欲。
“終於厭倦了嗎?”他低低的歎道。
下屬顯然誤解了:“您說什麼?”
“沒什麼……”他揚起笑臉,正打算找個藉口敷衍過去,大廳的門卻在此時打開,一道紅色的人影闖了進來--
“刺蝟頭,那消息是真的嗎?那隻狐狸失蹤了?”來人一把揪住男子的衣襟,惡狠狠的問道。
“大概吧。”男子完全沒被他兇神惡煞的模樣嚇倒,反而指正起他的不是之處,“到底要我跟你說多少次,人家有名有姓,不要老是用沒見過的動物來形容。”
“我有見過刺蝟和狐狸啊,不過是全息圖像罷了。”來人急急爭辯著,略帶稚氣的臉因激動而微微泛紅,下一刻他就記起了他來的目的,“那隻狐狸真的失蹤了?怎麼可以?!我還沒有打敗他呢!……該不會是他知道本天才要向他挑戰,先落跑了吧?”
扳開他的手指,仙道彰好整以暇的拉了拉衣服,清清嗓門:“花道……”
“嗯?”
“我覺得這個可能性很小。”
“喂,你什麼意思?”
“因為現在的你根本沒有勝算。要打敗流川,再過幾年吧。”如果那之前他還沒被自己打倒的話……
“我就不信我不如那隻小狐狸,又沒比過怎麼知道結果。對了,我可以去找他。”話音未落,櫻木花道已經轉身向外走去--
一隻大手搭上他的肩膀,阻止了他的行動,仙道彰溫和中隱隱透著危險的嗓音響起:“你要去哪?”
“地球。”回頭瞪了他一眼:你這不是明知故問嗎?
另一隻手搭上了另一肩膀,仙道拔高嗓門喊道:“衛兵!”
一列衛兵立刻出現將兩人包圍起來。
感受周圍形勢的不對勁,櫻木想要脫身,肩上的兩隻手卻限制了他的行動。恨恨地望向仙道,他卻對此完全無視,只顧對手下下令:“請櫻木少尉回房休息,近期內好好照看他,別讓他到處亂跑。”
“仙道彰!你又要把我軟禁起來嗎?!這次要多久?”紅髮的少年憤憤的問。
“直到流川出現為止。”仙道理所當然的答道。
*****
在全球全聯盟乃至反聯盟組織都因此事鬧得沸沸揚揚之際,有一個人卻完全沒受影響,好夢正甜。這個人就是這樁失蹤案件的主角--流川楓。
其實說他在做夢並不妥當,因為他的情形更接近半夢半醒。意識猶如洶湧波濤中的舢板,時浮時沈。朦朧中,他感覺有人拍打著自己的面頰,焦急的喊著什麼,那聲音仿佛已經聽了幾千年幾萬年,那麼熟悉,但是他怎麼都想不起這人是誰。
到底是誰?
你是誰?
他伸出手,想抓住即將離去的身影,卻抓了個空。呆呆的看著空空如也的手,他突然有一種想哭的衝動--記憶裡久違了的情緒。
他醒了過來。四周一片漆黑,伸手不見五指。
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我是在哪兒?他盡力回想,兩耳卻嗡嗡作響,影響了他的思緒,腦海裡是徹底的空白。放棄這種徒勞的嘗試,他決定先走到光亮處,再決定下一步的行動。
看不到周圍的情景,憑常識流川判斷自己身邊都是表面粗糙未經加工的岩石。他微感詫異:用岩石造房子?沒容他多想,黑暗中出現了一道火光,慢慢的向他靠近。
看清那燃燒的東西和拿著那東西的人的裝束的霎那,他那人人稱羨的頭腦有片刻的混亂。那人顯然沒發現他的異樣,微笑著走向他,說了聲“你醒了”。
像受驚的的兔子般流川跳起來沖了出去。他看不清眼前的路,只是拚了命往外衝,身後傳來那人焦急的呼喊聲,但他卻絲毫沒有停下的打算。身體在奔跑中與石壁磕磕碰碰,即使穿著最新研製的防護衣仍覺得痛。這疼痛明確無誤的提醒他:你不是在做夢。
重見光明的那刻來臨之際,流川有惡夢醒來的感覺。然而下一刻他就知道自己錯了。洞口外只有兩米多的平地,接著是不見底的陡坡。因為來不及止步,他就順坡滾了下去。
難道我就這樣死了嗎?失去意識前他想。
醒醒,快醒醒……
誰在叫我?別吵我,我還想睡。
快醒醒,別睡了……
真煩,再叫我就……
閉著眼,拳頭自動飛出去,不想落了個空。睜開眼,又看到那個人。
火般鮮紅的長髮在風裡飄揚,琥珀色的眼一眨不眨的盯著他,滿臉警惕站在兩米以外。
轉動頭頸打量了下周遭的環境:深邃幽遠藍紫色的天空,無邊無際茫茫的草原。
扯動嘴角,流川露出了難得的笑容:也許並不糟呢--來到大約八千年前的地球。
“你還好吧?”那人小心翼翼的走近一步。
“名字?”
“?”
流川微愣,難道自己說錯了嗎?應該不會,好歹在舊行星古語言這科上還是花了點功夫,雖然當時並不覺有用。
既然如此,就用更原始的方法吧。
指了指自己:“我,流川楓。”
那人看來是理解了他的意思,學他的樣指了指自己:“我,花道。”
大概是發現這件事很有趣,他咧開嘴笑了起來。
感到他不加掩飾的快樂,流川也微微笑了。
那是他們認識的經過,後來花道記下了這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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