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遇見陽光小鎮》

Katy

〈下〉

 

於是,流川的生活有了一個新的重心。他開始將所有的生活用品複製一份,放進陽光小屋的閣樓裡,卻把所有關於籃球的回憶通通鎖進自己的公寓。然而他從不曾想過,被鎖上的東西總是會有必須再打開的一天。


「你打不打籃球?」突來的問句讓流川有些驚愕。「好久沒打了吶……下午我想把店關了,好好去打一場。」櫻木很開心的說,一點也沒發現流川陰鬱的臉色。「呼呼~光用想的我就快忍不住了。喂,等中午客人都沒了以後我們去打吧?」櫻木興奮地把咖啡豆倒進研磨機裡。

流川低頭坐在吧台上,一句話也不說。

「喂,你有沒聽見?」櫻木用手指敲敲吧台提醒流川。
「……不去。」
「為什麼?」沒想到流川竟然會拒絕。「不打出去走走也好啊。」
「不要。」
「你這樣一直悶在屋裡也不好,跟我去透透氣嘛!」
「不要。」
「好啦~~~~~跟我去啦!」
「你煩不煩?我說不要你聽不懂是不是!?」被觸怒的流川不禁吼了出來。

店裡的客人都不約而同的靜了下來,轉而看著吧台邊的兩人。當流川意識到自己的失態抬眼看向櫻木時,對上的是他受傷的眼神,心裡十分後悔說了這句話。


不……別那樣看我,我……


櫻木垂下眼簾,默默地在一杯剛煮好的咖啡上澆奶油。流川知道自己的話傷到他了,他對自己的好意……卻連一句道歉都說不出口。

不曉得該怎麼辦,流川義無反顧的奔出陽光小鎮,匆匆騎上腳踏車,只想遠遠地逃開,逃開……

「流川……」彷彿聽見櫻木在身後的叫喚,流川不願讓自己回頭,怕自己一回頭,心就會忍不住地撕裂了。




櫻木很擔心,流川一個禮拜沒有回到陽光小鎮了。他的臉上少了許多笑容,工作起來也沒精打采的,像是失了魂一般。

但流川的無故消失卻讓櫻木獨身在一個偶然的下午,無意聽見客人這樣一番對話───

「啊───昨天的比賽又是T大贏了耶!」
「是啊,T大可是全國最厲害的大學籃球隊了呢!而且那個後衛高橋君好帥啊!!」
「妳這個花痴女,去年妳不是還在那裡"流川君"、"流川君"的喊嗎?怎麼這麼快就變心了啊!」
「妳不也是一樣?還偷偷搜集了好多流川君的照片……」
「喂,我可是從一而終的吶!哪像妳這麼花心。」
「才沒有,我還是很喜歡流川君的啊!」
「不過話說回來流川君很可惜呀……那次意外受傷後就沒看他再出場了。」
「是啊是啊,聽說他後來休學了呢!難道他已經不能再打球了嗎?我不要~~~~人家心愛的流川君啊~~~~」
「妳少噁了啦!趕快把妳的茶喝完,我們跟小愛不是約三點嗎?快來不及……」
……
……


怎麼回事?櫻木對這番對話感到疑惑,她們口中的流川君指的是自己認識的那個流川嗎?也許只是同姓而已?櫻木想起每當自己跟流川提起籃球的時候,流川總是很生氣的樣子,他是因為受了傷無法再繼續打球所以才這麼生氣的嗎?


屋外下起了滂沱大雨,櫻木望著窗外沿著屋瓦滴下的雨水,很像研磨機裡一滴一滴精萃的咖啡汁液。忽然很想喝一杯自己曾為流川煮的苦咖啡,好似這樣可以多了解一點……流川苦澀的心情,究竟是怎麼樣的一種苦?


晚上九點,櫻木決定要提早打烊。把桌椅全部靠攏,收拾好吧台的一切後,櫻木準備去把鐵門拉下,走到門邊的同時,櫻木隱然瞥見門外一抹熟悉的身影……

「流川?」櫻木拉開門,發現流川就坐在門前的石階上,雨水濕遍他的衣服,神色憔悴。




「笨蛋狐狸,下大雨你幹嘛不直接進來?你在外面坐多久了?」
流川換上乾長褲,上身用白色浴巾包裹著,櫻木拿毛巾搓擦著他還在滴水的頭髮。
「不知道……」流川閉著眼任櫻木擦拭自己的髮。「……我在等你發現我。」
「胡說什麼啊?要是我平常時間才關門的話真不敢想像你會變成什麼樣子。」櫻木的話盡是埋怨,動作卻更輕柔了些。
「對不起……」流川抓下櫻木的手,吻他溫熱的掌心。
「你……幹嘛突然道歉?嚇我一跳……」掌心傳來麻養的感覺讓櫻木心跳加速。
流川將櫻木整個拉進懷裡,一個重心不穩兩人都跌到床上。

「聽我說……」流川壓在櫻木身上,雙手結實摟著他的身子,貼近他的耳畔說道:「那天……我去看學校的比賽了。」
「哪天?」
「……三天沒來的時候。」
「啊……籃球嗎?」
「我看見以前那些曾是我隊友的人賣力的在球場上跑著,我知道他們很努力,他們盡力了,可是最後還是……輸了,我就在想,要是我在場上,我一定可以給他們一個不一樣的結果。但是為什麼……我不行?現在我連跑步都是奢侈,我怎麼還能打球?如果我還撐著傷繼續打球……接下來的路只會越走越苦,最後還是得放棄。為什麼……一點挽回的機會都沒有?」


流川收緊了擁抱,聲音裡充滿了悔恨與不甘。櫻木靜靜地傾聽流川的話,只覺得胸口悶悶痛痛的,肢體相貼似乎也將流川心中所有的苦悶都偷渡給了自己。


「吶,你知道嗎?剛剛我喝了一杯為你煮的咖啡,真的好苦。」流川稍微抬起身子,看見櫻木頑皮的吐吐舌頭對自己笑。「現在才知道什麼叫有苦說不出。」


瞬間兩人都安靜下來,凝視對方的臉孔。

櫻木的指尖彿過流川的髮,掠過他的眼眉,在他的唇上稍作停留後,轉而捧住他瘦削的臉頰。流川看進櫻木深邃的褐色眸子,澄淨如藍天的雙瞳,那樣美的眼睛,彷彿裡面是天地海洋般的廣闊,可以包容自己任性,愛戀,一切。他總是有那樣乾淨的笑容,純真,像一片陽光普照的曠野,讓人不自覺的沉浸,肆意在其間飛奔。


「哈,扁狐狸!」櫻木突然玩興大起,把原本捧在手心的臉頰往中間推擠,瞬時流川的臉被壓成長形。
「夠了,大白痴……」流川撥開櫻木的手,低下頭去吻他的唇。櫻木閉起眼,手搭上流川的腰淺淺的回應著。


一個細密柔長的吻,四片唇若有似無的觸碰摩擦著,漸漸地再也沒有一點空隙。兩人情不自禁的相吻著,呼吸越來越重。嘴唇相觸的感覺讓流川迷亂,櫻木的唇溫軟濕潤,讓流川無法克制情動的深入,深入……

「唔……等……」櫻木的臉剎時紅了整片,急忙推拒著流川。
「怎麼?」
「你……你的……那個,怎麼伸進來……」櫻木捂著嘴,一句話都沒能說清,只能拚命的紅著臉表達自己的意思。
「……沒試過嗎?」流川在心裡暗笑著,想不到櫻木居然純得跟個小學生沒兩樣。
「我……我沒跟別人接過吻。」
「喔?」
「啊!你剛那樣說,你一定跟別人試過!」櫻木一臉吃醋的表情。
「沒有。」
「那你怎麼知道……怎麼做?」
「……自然反應。」真虧流川想得出來。

櫻木很不信任的看著流川,有些遲疑地伸手勾近流川的頸子,學他這樣吻一次。


「我愛你……」流川靠近櫻木耳邊道出真心,拉過櫻木的手掌貼上自己的胸口。
「喔……這叫小鹿亂撞嗎?」感覺到流川心跳的速度,櫻木笑了起來。
「白痴,」看到櫻木的笑容流川又忍不住吻吻他的唇。「……只有對你才會這樣。」
「你講話好噁心……」櫻木故意作出嫌惡的表情。
「大白痴。」流川不高興的咬了一下他的耳朵。
「你這臭狐狸……沒事耍什麼深情啊……」櫻木吸了吸鼻子。「會讓人感動得要死咧……」



有時候,流川不禁會想起已逝的過去,現在,和不可知的未來。失去了夢想,換得一段真摯的愛情,這樣究竟值不值得?如果沒有意外,沒有受傷,也就不會遇見陽光小鎮,也就不會遇見櫻木,現在的一切什麼都沒有。或者換個方向,夢想與愛情,籃球與櫻木,自己會如何做選擇呢?

「不能打球也無所謂,我們一起經營陽光小鎮吧?」櫻木曾經用那樣期待的眼神看著自己。


這樣是好還是不好?


櫻木把閣樓裡的籃球明星海報,塑膠籃框,釘在牆上的高中球衣,躺在角落的籃球通通義無反顧的收進櫥櫃裡。櫻木很喜歡籃球的,因為自己而讓他收藏起他的珍愛,這樣好嗎?自己和他對於籃球的回憶是那麼截然不同,因為自己而讓他壓抑著那份狂熱,這樣好嗎?

櫻木陽光般的笑容在腦海裡盤旋不去,雖然他常常和自己拌嘴吵架,缺點一堆,但櫻木看來卻是那麼好,他純真,他果敢,他柔善,他是一個如此完美的大男孩。要是換作別人,他是不是也會像對自己一樣對別人展現出這樣的一切?



從沉睡中初醒的流川看著櫻木天使般的睡顏,複雜的思緒一閃而過。伸手撫著櫻木柔順的髮,紅色髮絲滑過指尖,忽然有種安心的感覺從心中的某個點蕩漾開來。

在愛情面前,是不是夢想就可以變得不重要了?


「大白痴,醒醒。」
牆上的鐘已過七點半,八點是平日開店的時間,流川正想把櫻木叫醒。
「唔……嗯……」櫻木翻過身子躺正,輕輕咕噥一聲。
「起來準備了,笨蛋。」流川抓著他肩膀用力搖。
「不要……再多睡一點,你也睡……」眼睛睜都不睜,櫻木一下勾住流川的脖子把他扯下來。
「噗───」一頭栽進枕頭裡,流川悶哼一聲。
「……你不是最愛睡的嗎……今天這麼早起……」明明已經醒了,櫻木還是死賴著不肯起床。

櫻木的手壓在自己背上,流川只能勉強撐起上半身看他。不一會兒用臉頰碰碰他的,親了下他的眉心,然後開始啄吻他豐潤的唇。

「嗯……喂,你真的是狐狸啊?」流川把櫻木給吻笑了,櫻木睜開他褐色的漂亮眼睛笑著,手撫上流川的臉。
「嗯……」流川意猶未盡的吻著櫻木,手也跟著拉扯他的衣服下擺,撫上他的腰際。
「喂……不是要叫我起床嗎?」櫻木的臉頰上染著淡淡的紅暈,淺淺地回應流川的吻,沒有阻止流川的動作。
「……中午再開店……」流川的手大膽地穿過褲腰,探向櫻木的下身。
「啊……」櫻木剎那間的喘息,小屋裡的氣氛頓時炙熱了起來。

在愛情的國度裡真的什麼都可以不在乎嗎?流川不知道,他只在乎他想在乎的,櫻木,陽光小鎮。

然而那裡面有沒有籃球的存在呢?腳踝的傷將流川拉離了夢想,即使那並沒有剝奪他喜愛的權利,但只能看卻不能去親手實現讓他痛苦,無助,像是深陷在黑暗之中,什麼都看不見,什麼也抓不著,惶恐來襲,讓流川不顧一切地逃離,逃離到櫻木那裡,身守在陽光沐浴中,忘卻被黑暗刺擊的痛苦。

因為害怕,逃避,所以努力的愛著你,是這樣嗎?


原來櫻木是一個逃避的理由嗎……?




那天中午開店前,櫻木和流川一同去採買食物和咖啡濾紙,在人煙稀少的街上,他們悄悄牽著彼此的手,比肩等高的身影彷彿是一種永恆的表徵。

「臭狐狸,都是你害的,本天才可沒答應真的中午才開店,店長是我耶!害我少賺一筆,還有點痛……那裡……」櫻木越說越小聲,紅著臉責怪流川。早晨兩人激情纏綿的畫面又回想起來,臉更紅了。
「少囉嗦,大白痴……」流川不好意思正面看櫻木的臉,眼光只落在他的髮梢。想起他在身下潮紅的模樣,讓流川也不禁有些臉紅。


走近鄰近的小公園時,一顆籃球滾過兩人面前。
「大哥哥,可以麻煩你幫我撿球嗎?」小男孩稚嫩的聲音向他們喊道。



流川坐在球場邊的長椅上,看著櫻木和那群孩子開心的打起籃球來,笑鬧聲此起彼落。流川看著在陽光下揮灑汗水的櫻木,一時竟將他打球的身影與自己的重疊在一起……


他是否也像自己一樣曾經夢想著籃球呢?因為他也是那樣的熱愛……


流川明白自己那麼自私,讓櫻木為自己隱藏對籃球的熱情,卻怎樣也捨不得對現在所擁有的鬆開一點手。


自己是不是在無形中……絆住了他的腳步?



「啊───好痛快!」當流川回過神時,櫻木已經坐來自己身邊,胡亂地用袖口抹著汗,一下像是想到什麼似的,有點吶吶地開口:「那個……你沒生氣吧?讓你在這邊看我打……」
「不……」流川深深地看著櫻木滑著汗水的臉龐。
「嗯?你在看什麼,我臉上有東西?」發現流川的目光,櫻木下意識的摸摸臉。
「沒事……」流川別過頭。胸口鼓脹著千言萬語,但溢到唇邊卻都是一句句無聲的嗟嘆。


我還能用這樣的方式愛你嗎?我的愛會不會對你造成壓力……?



流川沒想到,長久以來他心裡所有的疑問都將在一封航空信中找到解答。




炎熱的夏天過了,微涼的秋天到來。流川難得回自己的公寓一趟,把夏季的衣褲收回衣櫥裡,取出一些秋冬的服裝準備打包帶去陽光小鎮。臨走鎖上大門時,隱約瞥見郵箱裡有封特別的信件。

美國的郵戳,是父親寄來的。

流川神色怔忡地盯著那封信,肩上的背袋不意地滑落地面發出碰地一聲,彷彿揭示出這故事的即將落幕。


夢想與愛情,自己會如何選擇呢?


定居在加州的父母幫流川打聽到一位很好的醫師,他有辦法幫流川完全治好他的舊傷,也就是說,流川必須去美國才能取回他追求夢想的權利。但是流川非常清楚,父母自從成功的移民過去後就一直在說服自己般去美國和他們同住,這次來信的目的只是藉口。如果自己去了,那就不可能再回來,再也見不到陽光小鎮,見不到櫻木了……


櫻木花道……


心上人的名字如同銳利的刀鋒劃過自己的胸口,溫熱的血液是沒有盡頭的愛戀與傷痛,汨汨地道不盡流川的苦楚。




「你跑去哪裡了?不是說只是回去拿個衣服嗎?怎麼弄到現在才回來?」
深夜,流川輕敲閣樓的門。門被急忙地推開,出現的是櫻木擔憂的臉龐。


流川想著,失去夢想才讓他遇到這麼一段刻骨銘心的愛情,如今為什麼他又必須犧牲愛情去換回夢想?


「怎麼了?臉色好難看……」櫻木想把流川拉進房裡,流川卻執意站在門口。
「我收到我爸的信了。」即使難以啟齒,流川還是要說。
「你爸?你爸不是在美國嗎?」
「他幫我找到一位可以治療我腳傷的醫師,只要我去美國找他,我就可以再繼續打籃球。」流川說得沉鬱,他第一次感覺到夢想竟是如此沉重的東西。
「真的?太好了!」櫻木高興得雙眼發亮。
「……我去了,就不能再回來了。」

流川的一句話,讓櫻木雀躍的心情瞬間沉了下來。
……
……
「你要去嗎?」櫻木怯怯地問道。
「……我不知道。」流川低下頭。
……
……


「你得去才行。」沉默了許久,櫻木這才開口。
「為什麼?」流川驚訝地看著櫻木。難道你一點都不在乎我嗎?
「笨蛋狐狸,」櫻木笑了,極力想裝出輕鬆的樣子,無奈眼神洩露出他的闇然。「你最想的不就是籃球嗎?那是你一輩子的夢想啊!現在你可以將它拿回來了,還有什麼理由說不去呢?」
「你捨得我?」流川抓住櫻木的肩膀。「我去了就不能回來了啊!如果我就這樣去了,那我們兩個算什麼?」
「不要這樣……」櫻木撫上他的臉頰。「別讓我毀了你的夢想,男人不能只有愛情,男人只有愛情是活不下去的。」
「你的夢想是什麼?」
「……」
「我在問你,回答啊!」流川有些激動。
「……高中的時候我想過要去美國打籃球,我是把它當成夢想一樣在珍惜著,但那都過去了,我現在的夢在陽光小鎮。」
「你跟我走。」
「什麼?」
「你不是想要去美國嗎?我們一起去。」
「不可以。」
「為什麼?」
「陽光小鎮在日本。」
「那又怎樣?我只要你跟我走。」
「我不去。」
「那我也留下來。」
「不行,你要去,你瘋了嗎?你怎能這樣開玩笑!?」
「我是認真的,我要跟你在一起,我才不懂什麼混帳男人該怎麼樣,我只要你跟我走,我們一起去美國打籃球。」
「……流川……」
……
……

「……你到底有沒有愛過我?」流川執起櫻木的手靠近唇邊,就像他們第一次窺見彼此情愫的那次,輕吻他的指尖。「我們擁抱過,親吻過,也做過愛,我說過我愛你,但你從沒說過。」流川緊抱著櫻木,胳臂微微顫抖。「我記得你那天跟我說你喜歡的女孩結婚了,你對我說你喜歡她,我一直很在意這件事,也許你知道我愛你有多少,我卻一點也猜不透你究竟是不是愛我。」
「……流川,你的腳一定會好起來,你可以再像以前一樣在球場上奔跑。你非去美國不可,到那個時候你會體驗到打籃球的快樂可以超越一切,我們在一起的時光並不算什麼。所以你會忘了我,重新擁有一個沒有我的世界。」

流川沒有說話,只是緊緊地抱著櫻木不肯鬆手。

「你走吧,我可以當作我們什麼都沒發生過。」


櫻木的最後一句話挑起流川所有的憤怒,他猛然將櫻木拉開狠狠地湊了他一拳。

冷不防被流川這一記給摜到地上,但櫻木卻是沉默的別過臉不去看他。


「……如果你想就這樣算了的話,那就算了吧!」

流川頭也不回的離開了陽光小鎮的閣樓,然而在他轉過頭的那一剎那,櫻木看見他的眼裡是徹底的傷痛與心碎……




那夜之後流川再也沒有回到陽光小鎮,所有的東西都回到原來的樣子,牆上釘著櫻木的的十號球衣,貼著Allen Iverson的海報,掛著裝飾用的籃框。已經好幾天沒開店了,櫻木在床上躺了一整天,舒軟的床褥上彷彿還留著兩人溫存過後的體溫。


讓他走是對的,讓他走是對的,但是自己明明是那麼不捨,卻還是親手葬送這段原本該是屬於自己的愛情。


櫻木閉上溼潤的眼,一滴淚滑過臉龐,像流川溫潤的唇自眼角吻落耳畔,情語低喃……


我愛你……


意識中看見的一直是流川臨走時傷心欲絕的眼神,那一幕在腦海中的停留不斷地撕扯著櫻木的心。

「好痛……」櫻木捂著胸口坐起身,受不住的擰眉喘氣。


好想……想再見流川一面,最後一面也好────




當陽光小鎮的鐵門再度拉開後,櫻木看到了許久不見的豐沛陽光,耀眼的金芒籠罩著整棟小屋。應該是充滿愉悅和歡欣的,但櫻木一點也開心不起來。

是因為少了一個人嗎……?


信箱裡塞了好幾天份的報紙,還有一些無聊的廣告宣傳單。最引起櫻木注意的,是其中那一紙不甚起眼的便條───


『我訂了兩張機票,9月23日早上十點半的飛機,我等你。 ───流川』




距離登機時間還有二十分鐘,流川焦急地在機場大廳搜尋櫻木的身影。所有走過流川身邊的人對他來說都毫無意義,因為他什麼都看不見,他唯一看見的就是他看不見櫻木。


即使是道別……你也不肯來嗎?


直到最後一分鐘櫻木都沒有出現,流川悵然地將櫻木那份機票收進衣袋,緩緩地走過登機門,離開過去,離開櫻木。


只有愛情的男人什麼也不是,所以這樣的離去是必要的?


這樣就結束了吧……是吧?




出了海關後踏進入境大廳,腳上的運動鞋底和光滑的地版摩擦發出嘎嘰嘎嘰的聲音,有些刺耳。
走著走著,流川不禁停下腳步盯著自己受傷的左腳,不意發現鞋帶有些鬆脫了,流川蹲下身將鞋帶繫好,拍了拍鞋身,櫻木的機票忽然從口袋裡滑出來,流川愣了一下,伸手撿起機票站起來。


「嘿,慢死了你!居然敢讓本天才等你這麼久!!」一個聲音在前方響起。


是夢嗎?流川難以置信的看著站在前方不遠處的紅髮男子,那個熟悉的笑容深褐的眼瞳,他日日夜夜都想見到的紅色太陽……


「大白痴……你來做什麼?」流川把手上的機票扔到櫻木臉上去。
「哇啊,沒公德心的臭狐狸!敢在美國的機場亂丟垃圾,當心我叫管理員把你抓回動物園去!」櫻木鬼叫著把機票撿起來。
「……」流川看著櫻木說不出一句話,連提著行李的手都打著抖。
「我搭你前面那班飛機來的,還好時間很夠,不然簽證差點來不及辦哩!呼~~~~」
「……沒人問你,大白痴。」
「什麼態度啊!?你以為我為什麼要來───

流川拋開行李用力抱緊眼前的人,緊緊地,在心裡發誓再也不放手了。

「大白痴……大白痴……大白痴……」
「喂,你罵夠了沒!?」
「我要罵一輩子。」
「去你的!」櫻木笑著推開流川,認真的說道:「本天才可不是來陪你打球的,我是要把陽光小鎮搬來這裡,讓天才的好手藝揚名海外,哈哈哈~~~~」
「白痴……」

流川吻了下櫻木的額頭,溫柔的眼睛看著這樣的孩子氣這樣的放蕩不羈,眼前就是他愛的人。


「我還有咖啡可以喝?」
櫻木怔了怔,臉上的笑容更大了。「喔───厚?看我的,這次你死定了!!」




九月的秋天繞過半個地球,流川又在這裡遇見了一座陽光小鎮。




刮風也無所謂,下雨也無所謂,因為在那之後,一定還會有陽光的。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