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邊的芙烈特寧》

jadeite72

〈1〉遺忘的故事

(送給Ha的生日禮物)

「花道,你知道你的名字是怎麼來的嗎?」

「不知道!」

「有種很美麗很美麗的,只在日月交會的一剎那,綻出花苞,而要用情人之間歡娛的淚水灌溉,才會開放的花朵,她的名字叫芙烈特寧。我很久很久以前看過那麼一次,就那麼一次,然後終此一生都在思念著她美麗的樣子。」

「你是說,我的名字是那個芙...?」

「是阿,你的名字就是從芙烈特寧來的,紀念她短暫卻恆久的美麗,也希望你和她一樣美麗。」

「不要啦!花道是男孩子,不要美麗。」

「呵呵,男孩子也可以很美麗,祇是通常都會用另一個詞彙形容而已,叫做“英俊"。」

「對對!要英俊,英俊!」

「花道,你知道嗎爺爺喜歡你,就跟喜歡芙烈特寧一樣喔!」

「我也好喜歡你,爺爺!」

********

「爺爺!?」

猛然從床上坐起的高大男孩,汗水就像無聲而蜿蜒的吸水流瀉著,暈黃的睡前燈照著他汗失的臉龐發亮。

「怎麼搞的?」

為了許久許久沒有想起,幾近遺忘的溫暖臉龐,和他總是說著的美麗故事。少年撫上自己應該是汗濕的臉,試圖拭去眼眶中的水霧模糊。不記得有哪些時候會這樣失了堅毅的脆弱,少年想著自己奔馳在球場上那種無上的歡愉,全心全意的投入,讓自己像精鑄的劍,無堅不催,無往不利。在劍上摔出一個缺口的那場比賽,一些原本就存在著的虛軟脆弱,突然的全部顯現出來。畢竟,也只是個少年,希望在這種無助的時候有溫暖的扶助。雖然用了暖色調的燈光試圖掩飾,但附件病房冰冷死白的顏色依然刺眼。

「爺爺....」

過了好陣子,埋在蜷縮膝間的頭抬起,聽著海浪侵蝕沙灘的聲音,和即使關緊,依然受到海風鼓動的窗戶隆隆作響。然後,悄聲的跨過了白色的窗檻,在無月的夜空下奔跑著。柔軟的沙承載著少年的重量,吸收了他的足音,讓他看起來就像輕盈的靈獸跳躍著。

夜晚的海是濃重的黑色,有月光的時候該是銀光粼粼,但是,無月時,雖星光燦爛,但太微弱的光芒,反射不出美麗的顏色,就像少年現在不知所謂的淡淡哀傷。

洗白的牛仔褲捲起至膝蓋,光裸的小腿和踝足,浸在海水裡,淺白的浪花拍打著砂岸和少年直立的腳,無聲而靜謐,就像一種儀式,默默的進行著。少年閉起了長睫下的大眼,任海風吹拂,以為,莫名的哀傷能就這樣被吹走洗去。

然後,注意到一道視線,冷淡微慍的看向自己。

少年為睜眼,回頭看去,對上那雙漆黑如墨的眸,微愣。

「在幹嘛呢?白癡。」

然後只剩風吹少年運動服外套的鼓脹聲音,和,海水悶悶的拍打著沙岸的聲音。從厚重的烏雲中奪得一瞬的時間露出一角的月,讓紅髮少年看見了另一少年飛揚著的瀏海,也讓穿著黑色運動服的少年看清了他臉上風乾的淚痕...。

不敢想像的和平氣氛,漫佈在兩個少年中間。

離海水和沙岸交界處五公尺的緩緩沙丘上,坐著紅髮的裸足少年,和一身黑色,連頭髮都是黑色的少年。

「哭什麼?」

黑髮少年向著前方,兩手向後支撐著身體,伸直了一雙長腿,像在享受一樣,閉著眼。以至於,像是輕嘆逸出口的問句沒被聽清。

「!?」

許久等不到回答的少年,白皙的臉上張開了狹長的鳳目,微傾頭,看著同樣看著自己的少年。然後,突然放鬆的臉部表情下,冒出一句。

「白痴!」

這次可被聽清了。紅髮少年瞠怒的瞪大了一雙眼睛,是才越齡的憂傷,早已看不見了。

「你說什麼!?」

「白痴連耳朵都壞了嗎?」

朝黑衣少年伸出一雙猿臂,被喚作白痴的少年看來像是想用拳頭,發洩言語上的不甘,然後,重心不穩的兩人互相扭打著,翻滾下淺緩的坡,撲通一聲跌下暗沉的海水。有來有往一拳一拳,像是說好一樣的避開了最脆弱的關節處,落在臉上,腹上,和著水花四濺,卻像是在跳舞。

不知過了多久,或是誰先喊停,濕漉漉的少年們對望著。然後,著黑衣的少年轉身。

「快好起來吧!白痴。」

然後踏著水花走回沙地,才沒兩步,便被一鼓力氣硬轉回身。看見,紅髮少年少見的認真。

「不會輸給你的!」

「不服氣就快回來,我可不會等你。」

甩開少年的手,飛出一兩顆不沾黏的水珠,作勢整了整溼透了的衣服,大步的走去。

「死狐狸,到底來幹嘛?」

沒去探究漸去的黑點出現的時間,少年只是撓了撓稍微長長的紅色平頭。沒注意到越來越清晰的視線,其實來自身後泛起的微白。更沒注意到,剛才兩人並肩坐著的地方,有一叢小小的花苞。

無月無月,其實並不真的沒有,只是被捂住了雙眼看不見,遺忘的故事,也不真的忘記,只是混沌了的記憶,沒有辦法清晰的記起。但,不表示不會繼續進行著......

 

——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