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喜歡的人嗎?流川君」
從不會特別去記憶,卻將被拒絕時那女孩甜甜的笑容,及意義不明的問句,記了個清楚。不覺得有什麼不應該,即使是後來白癡跑來找自己打了一架,傷到三天不能打球,也不覺得自己真的做錯了什麼。就是真的,沒有感覺,就像白開水一樣,透明而無味的,毫無感覺。
「為什麼傷害晴子小姐?」
白癡那天的聲音有些聲嘶力竭,沙啞的叫人吃驚。不曉得為什麼,那天他眼裡閃動著的類似火焰的東西,在自己的心裡留下了韻律的跳動,就是一直一直的想著,沒法忘記那樣的明金色裡,類似滴血的紅火。
就那天,好像有什麼不同了,可是,我還是過著自己的生活,為了去美國的夢想,和成為第一高中生的目標。打球,睡覺,為了維生而吃飯,然後,對什麼都還是一樣,漠不關心。
只是,我不知道,原來,自己已經陷入一片火海中了。
「一對一」
和三井學長的鬥牛之後,他說。用一種拼命似的,不容拒絕的,眼神看著我,像是,如果我一拒絕,就會被燃燒殆盡一樣。可是我不想,不想打那種一定會贏的比賽,即使教練老對我說,他的進步神速,不過,他還是比不上我。
「不要。」
「為什麼不要,怕輸給本天才嗎?你贏過別人,可是你還沒贏過我。」
「.....你說什麼?」
我知道他那樣叫做挑釁,我從不容許別人再我面前那樣放肆,即使是,需要同情的弱者。
「這就是實力。」
他的汗水像一條條的河流,緩慢的滑下他蜜色的肌理。眼睛,像是有些恍神和不甘,還是明金色的,但像蒙了層霧似的,我以為,他要哭了。
突然,我有些慌亂,為了他即將要哭的事實。可是,我還是什麼都沒說,只是看著。
他就那麼的,猛然的抬起頭來,直視著我。我被看的有些發熱,我不知道為什麼,也許,是打了太久的球,才會有,這樣火燒般的熱度。
「好想喝水。」
我想。他站起身,朝我走了過來,很近,我覺得,都快要碰見鼻尖了。一直看著的眼睛突然在眼前放大,我看清,他褐金色的瞳仁裡,有我。我以為,就要溺死在他淺金的虹膜中時,他用熾熱的氣息,說:
「別得意,我一定會贏,有種的別逃。」
然後,他什麼時候走的,我不清楚。只記得,他離去時,帶些憤恨的眼神,像是火在燒。
有些痛,胸口。有些奇怪他為什麼總拿這樣的眼神看我,因為沒辦法贏,所以想用眼神殺死我嗎?我還以為,眼神不能殺人,可是,好像真的行。不然,被他看著的自己,為什麼有種莫名的痛楚,在身上蔓延...
然後,他再沒來挑釁過。只從學長那裡知道,他天天留下來練球到將近天亮。
又是練習完畢的傍晚,我心血來潮的沒有騎車,為了特別涼爽的溫度,希望能消除那天之後身上一直殘留著的熾熱。然後,我就看到那個女孩,害我被白痴打的那個,氣喘噓噓的從我面前跑來,看到我時,有些驚訝的眼睛,有些像,我家旁邊常常被我牽車聲音嚇到的貓。
「流川君...」
我沒回話,因為沒什麼好說的。不過她也好像突然想起什麼,道了聲再見就匆匆離去。我覺得奇怪,但也只是奇怪而已,就像路人看到車禍,只會驚奇的看著一樣,我也只是當它如浮雲掠過,不留痕跡。直到,我在下個轉彎處看到呆站著的他。
側對著我,有些稀疏的陽光透過我家那條巷子特有的橡樹枝葉,落在他身上,紅的陽光,掩飾不了他左臉上的紅指印。站著...不知多久,直到,反映出入夜的微紫色樹葉,被吹出了沙沙的聲響,我和他的位置都沒有改變,終於,我受不了了。
「白痴,讓開。」
「.....」
沒有動作,但他慢慢的將頭轉向我,我才發現,剛才以為的發著亮光的臉,原來是清亮的水痕。突然,他像是洩洪般的,流出了大量的淚水,臉有些扭曲,好像很痛苦似的,然後,在他突然的踉蹌之後,我反射性的接住他昏倒的身子之前,聽見了,呢喃:
「為什麼...沒有人愛我?」
我覺得我的腦筋真的燒壞了,不然怎麼會拋棄我的捷安特,把比我重的龐大身軀背回家。
「小楓,你...這是?」
「我同學,他沒睡飽。」
面對母親的詢問,我只想的出這個理由,因為我沒睡飽的時候,也會有些暈,只不過,都強撐著,不讓自己那麼丟臉。
「這樣阿...那要不要我準備什麼給你送上去?」
「不用了,我和他都吃過飯了。今天就讓他睡這,我已經和他家人說過了。」
「喔...好吧,你們好好休息吧。」
在看到我乾淨的白色床單上,有著大量的紅色,他的髮,和球衣。我覺得,我真的有哪裡被燒壞了。不知道什麼時候睡著的,再醒來,是因為覺得好像有人在摸我。
「幹什麼?」
一拳揮去,眼睛都沒睜開,聽到了一聲悶哼,然後,是咬牙切齒的聲音。
「臭狐狸,我好心要把你弄來床上睡,你竟然打我?!」
我微睜眼,才發現,房間裡還有他,而自己,不知什麼時候靠在床邊睡著了。
「哼...沒種昏倒在路邊的人沒資格講話。」
「你說什麼?!」
他抓著我丟到床上,扯著扭著我的衣服,然後,在一陣毫無意義的互相拉扯後,我騎在他的身上,俯視著他。不甘著瞪視著我,像冒著火一樣的,看著。被看的有些口乾,我突然想起他下午那樣,莫名的脆弱。
「白痴,哭什麼?」
「....我幹嘛告訴你?!」
「不說拉倒。」
「.....」
然後,我就看到他好像有些企盼的眼睛有些黯淡。微嘆了口氣,發現自己很就沒出現的耐心,在今晚特別茂盛。
「想說就說阿,支支吾吾的礙眼。」
「我...爸媽離婚了,他們都...不要我...」
最後的我字,有些顫抖,我想,他又要哭了。然後,他吸了吸鼻子,順了口氣又說
「我爸國中的時候中風,半身不遂,我媽就得養家,她說,我和我爸拖垮了她。所以她要離婚,不要我﹔我爸也是,說沒辦法扶養我,我...不能打球了,可惡...怎麼流不停阿,嗚...」
捂著臉,不讓我看他的表情,可是,不停的從指間滴落的,透明的水滴,叫我看了很不順眼。
「拿去。」
遞給他一條乾淨的毛巾,我就是不想再看他這樣沒用。
「狐狸。」
「幹嘛?」
「你...爸媽愛不愛你?」
什麼蠢問題...
想了想和自己長的八分像的老爸,總是在以為自己睡著後,進來摸摸自己的額頭﹔而和自己沒半分相像的老媽更是噓寒問暖樣樣不少,要做什麼事,即使不想答應,也都會讓自己試試,這樣,是愛吧。
「到底愛不愛?」
「愛吧!」
看他的眼神黯了黯,好像想做什麼似的往他靠近了些,又好像不知道要做什麼,只是呆呆的和他對望,半天,才擠出一個問句。
「那個女的,怎麼會在那裡?」
然後我就看見,他那一雙眼睛,閃過了很多種色彩,最後,留下黯淡...他頓了會,微微啟口:
「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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