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傳來午夜的鐘聲。一下,兩下,三下,心跳跟隨著每一次的響起顫動著。
要怎樣才能探究心底最深,最隱蔽的想法呢?
小心翼翼地試探,越是觸及到的,反而覺得離事實越遠。
自己是真的喜歡籃球啊。
無論是為了勝利,為了超越他,還是只為了堅持和某人之間那條若即若離的脆弱紐帶。
櫻木伸手摸了摸趴在邊上睡著的人,他柔軟的細髮,在手裡一縷縷地散落下來。
“幹嗎?”被吵醒的人嘟嚷著,並沒有往日暴躁的脾氣。
櫻木往裡靠了靠,露出半邊床來。
那傢伙到也不客氣地往他身邊躺了下來,非常習慣地把頭靠在對方的肩上,睏極了的人自顧著沉沉地睡去。
“喂,死狐狸,我才是病人哎。”
櫻木搖著他的肩。
“你好吵!”
他卷起被子,把頭埋在裡面,只露出一點額頭。
“唉,還真是死活不管啊。”
順手攬過他,找了個舒服的姿勢,“狐狸。”他開口叫道。
“嗯?”被叫的人側過臉,有些迷迷糊糊地應著。
忽然之間很想吻他,於是就吻了。
輕輕勾勒著他的唇型,對方濕潤的呼吸彌散在鼻息間。向上移去,感覺到他抖動的眼睫,然後是臉頰,耳朵,從冰冷的耳垂滑向尖尖的下巴,最後停留在他微微突起的喉結上。
有股寒意。
再往下,櫻木重重地咬了一口。
被突如其來的疼刺痛著,完全清醒了的流川,瞪大了眼睛望向對方。
看不見自己脖子上那兩排整齊的牙印,但這疼痛確是真實存在的。
然而並不做任何反抗,他再次閉上了眼睛。
靜靜地等著。不知過了多久,那人鬆開了手。
“那麼甘願被我殺死嗎?”
櫻木吃吃地笑了起來。
“我們難得有點共通的地方。”
“白癡,笑什麼?”
“說過很多次了,不要叫我白癡!”
“哼,你本來就是。”
“是啊是啊。”櫻木把一隻手枕在了腦後。窗外沒有一絲月光,隱約間,甚至覺得連星星都沒有。
明天,不知道會不會是個好天氣呢。
“可有人就是喜歡和白癡在一起。”
“那是奉獻愛心。”
“呵,你難得有點幽默感。”
“幹嗎又咬我!”
“笨蛋,你會不會接吻啊?”
“不要亂動,床會塌的。”
“誰讓你像豬一樣的。”
“你才是呢。”
“這裡是醫院啊。”
“你想幹嗎?”
“混蛋!”
……
從背後抱住他,他們的手指在被下牢牢地握在一起,過了許久,不知道是誰在說。
他說:“我們和解吧。”
|
〈21〉 |
想要拋棄一切過往的重新開始。
不想去計較是誰說的,因為曾有過的計較已經夠多了。
“決定怎麼過聖誕節?”
桌子上冒著熱氣的火鍋已經所剩無幾了,找了塊豆腐在碗裡,洋平看著櫻木說道。
店裡反反覆覆地放著聖誕歌,落地窗外有假扮的聖誕老人分發著廣告券。
“沒想過。”櫻木老實地說道。
“喏,給你。”
“什麼?”
“電影票。”說著,洋平從外套的口袋裡掏出了兩張紅色的紙。
“給我的?”
“嗯,和你朋友一起去吧。”
“哎?你……”雖然伸手接過了,但仍然滿腹疑慮地望向他。
“本來說好和個女孩子一起去的,不過她臨時又說要去放煙火。沒辦法,”洋平眨了眨眼睛,“女人就是麻煩。”
“呵,也是。”
“是鬼片,也不知道好不好看。”
“啊?”
“唉,給你們兩個男人去看鬼片真是浪費啊。”
“你這傢伙!”
“喂。”窗外忽然下起小雪來,因為是入冬以來的第一場雪,人們都顯得很是興奮。櫻木叫了聲看得起勁的洋平。
“嗯,怎麼?”
“你不覺得很奇怪嗎?”
“什麼?”
“我和那個傢伙,我們……”
“啊,那個沒什麼啊。”洋平朝著有些侷促的男人說道。雖然並不是太能理解同性之間的感情,不過生性豁達的他也沒有理由去拒絕。
“從很久以前,我就喜歡他了。”
“是嗎?”洋平看著他,微笑著。
“嗯,也許比我想的還要久。”
“那麼他呢?”出院以後,能明顯地感覺到他的不同。洋平心想著,也許生一場病並不是什麼壞事啊。
“真奇怪。”櫻木忽然說道。
“哎?”
“跟你講話很容易哎。”
“呵,是嗎?”
“嗯,完全沒有障礙。”櫻木起手垂了對方一拳,“喂,你是不是有特異功能啊?”
“呵,胡說什麼呀你。”
兩人相對著,大笑了起來。
直到最後,洋平也沒有得到想要的答案。
|
〈22〉 |
“明天有空嗎?”櫻木把毛巾扔在流川的頭上。那傢伙還頂著一頭濕髮,卻已迫不及待地吃起了碗裡的麵。
抬起頭,隨便抹了兩下,流川問道:“幹嗎?”
“看電影嗎?”
看著遞過來的票子,他說:“明天球隊裡有聖誕party。”
“那樣啊。”櫻木有些失望地說道,“那就算了。我自己去吧。”
“不是有兩張票嘛!”
“是啊。”
“浪費了不太好吧。”
“無所謂啦,反正也是洋平給的。”
“哼,既然這樣的話,那我不去了。”
“哎?什麼意思?”
“不要我去就算了。”
“球隊那邊不要緊嗎?”
“嗤,有什麼關係!”
“可是……”
“我才不要跟一群白癡在一起呢。”看著對方欲言又止的樣子,流川努了努嘴,說道,“跟一個就夠了。”
“死狐狸公,你又說我!”
“喂,我剛洗過澡,不想跟你打架!”
“好,那換別的也行。”
……
清晨出門的時候,櫻木把一張電影票遞給了流川。
“喏,晚上在門口見吧。”
“你拿著吧。”
“電視說晚上會下雪,很冷哎。”
“那又怎樣?”
“誰先到了就先進去吧!”
“不用了,我在門口等你好了。”
“隨便你,真是有病。”
“懶得理你。”說完,流川換上一付撲克臉,轉身走出門去。
大雪從中午的時候就開始下了。
戴上羽絨服的帽子,櫻木一邊抱怨著天氣預報的不準確,一邊走在人流湧動的大街上。平安夜的黃昏,人們忙著趕赴各式各樣的約會。
“這位先生,買些禮物送給女朋友吧!”
市中心的步行街邊到處是叫賣的小販,不知怎麼走進人群的櫻木正想要擠出去,卻被一旁的人叫住了。
那是個賣飾品的小攤。
沒什麼好東西,都是些粗製濫造的玩意兒。就算是有女朋友,送這種東西也顯得太過勉強了。更何況若真要送出去了,非被當場扁死不可,櫻木想到這裡不禁笑了起來。
喜歡看他瞇起眼睛,看似平靜的外表下,實則暴跳如雷的真相。
思念至此,到忽然有了想見他的欲望。
抬手看了一下表,離電影開場還有些時間。
他扭頭看向殷切回望的攤主,心情好,所以也不想拂了別人的興致。
於是,他彎下身看了起來。
|
〈23〉 |
一定會被抱怨死的。
光揀著,也沒見挑中什麼。
只想打發時間的櫻木,到有些許的不好意思起來。
“這個多少錢?”指了一個不起眼的戒指問道。
“嗯,350塊。”
“哎?”嚇了一跳,“這也要那麼貴?”原想只是幾十塊的話,就買了一個去。
“這可是純銀的對戒哎。”攤主說完,把另一隻也拿了出來。
那就更沒有買的理由了。
“先生買一對吧,正好送給女朋友!”
“這個麼,如果你有一對男式的話,我可以考慮買。”
“哎?”攤主吃了一驚,長大了嘴,一付耳朵出問題,聽錯了的樣子。
“賣不賣?”
“這個……”
“不賣拉倒。”說著,櫻木朝外走去。
“哎,等等。”
“怎麼?”
“算了,好歹是筆生意。”攤主從盒子裡再拿出了一對同樣的戒指,拆了開來,把兩只男式的包在了一起。
櫻木從兜裡掏出了兩個硬幣放在對方的手裡,“喏,給你錢。”
“哎,等一下。”綠著臉的老闆,不滿地叫嚷道,“這裡只有一百塊錢啊!”
“老闆。”櫻木把臉湊了過去,不足一米七的大叔看上去矮小好多,“你有什麼意見嗎?”
“呃……”一時被嚇住的人,只有結結巴巴地說道,“歡迎惠顧,請下次再來。”
嘻,好像又回到了以前的日子。
櫻木想著,那個時候,有個女孩子就是這樣陪著自己買球鞋的吧。
不知道她此時此刻又在何地呢?
曾經喜歡過和現在正在喜歡的,曾經放手了的和現在怎麼也不會放手的。
他伸手摸了摸口袋裡的小紙袋,雖然是不值錢的東西,人類的永恆也不過幾十年的時間而已。蹉跎一生,得到的遠比錯過的要少的多。
但是,即便幸福這麼少,卻也不是一點都沒有呢。
轉過街角,不遠處的廣場上有人聚集著等待每年一次的焰火晚會。人牆圍得越來越厚,無法穿過去的櫻木只得繞道一邊的小路。
隱約間有誰跟在後面,停下來,繃緊了臉,想要喝住他。
正欲說話,身後的人卻撞了上來。
一陣痛楚襲來,覺得身上好像有什麼地方破了。
緩緩地回過頭去,模模糊糊地看見一個手上綁著紗布的人。那傢伙有些惶恐地看著他,櫻木覺得腦裡的思維怎麼也集中不起來。
“啪”,好像有什麼東西直往下掉。
|
〈24〉 |
兩條街以外的地方,煙火照亮了整片天空。
電影院裡散場的人群都往那邊湧去。
流川靠在路邊的花壇上,一隻流浪的小貓踩在厚厚的積雪上,它一倒一歪地,喵喵地叫著。
蹲下身去,逗弄著它。因為太冷了,它小小的臉只往手掌裡鑽。
拉緊了外套的領子,流川微蹙著眉頭,不禁暗暗地咒道:“那個白癡,最好死在哪裡,永遠不要讓他再看到。”
|
——END—— |
後記:
世界上最遠的距離
不是生與死
而是我在你身邊 卻不知道那麼地愛你
世界上最遠的距離
不是我在你身邊 卻不知道那麼地愛你
而是既然愛你 又要假裝不在意
咫尺天涯,是以為記。
並,與凡慶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