咱家是貓,野貓、無名。曾蒙魚鋪老闆、飯店歐巴桑賜名為瘟貓、死貓、殺千刀的貓……咱家雖為貓類,也知不是甚麼好名,光據咱家觀察,此類名稱亦非咱家專用,像教頭家的大黑就時常與咱家同一待遇。
因為無名,咱家在同類中頗抬不起頭來。那是遇到醫生家的花子小姐,咱家一心想上前巴結,卻苦於無法自我介紹,總不能說自己是只無名的野貓吧。幸好花子小姐似乎對咱家有那麼一點印象,優雅地同咱家打了聲招呼。號稱高嶺之花的花子小姐居然會記住咱家,咱家真是受寵若驚。花子小姐嬌笑道:“因為頭上有一綹紅毛的黑貓,這一帶也只有你一隻啊!的確如傳聞中一般怪異呢!”
咱家不由得用爪子抓了一下額前的那綹紅毛,原來如此,托了這副皮相,咱家在眾貓中落了個特異獨行的名聲。這也好,總比被視作野貓A、路貓甲要好多了,更何況還因此博得花子小姐一笑。不過沒個名字還真不方便呢,咱家也曾想,自己起個算了,反正叫阿貓阿狗也只是個記號。卻被花子小姐鄭重告誡:“起名是主人的工作,我們身為貓類,是決不可越俎代皰的!”
看來,咱家只好等天上掉下來個主人來,賜咱家一個名字了。讓咱家料想不到的是,這種平地拾條魚的好事居然還真讓咱家給撞上了。
新年伊始,天公便不作美,鵝毛大的雪片灑個不停。雪這東西,是咱家最恨的,沾到身上抖了抖不掉,不消一會兒,便化成水珠浸到毛裡,弄得渾身冰涼,只有街角歐吉桑家那隻沒大腦的傻狗才會在這種天氣裡滿院撒歡。
咱家縮在屋簷下一角,盤算著今天的生計:路邊攤的老闆雖然好說話,但明顯今天生意差,心情看來不會好,是不能指望他賞我塊黑輪了;魚鋪那邊昨天剛造訪過,頗有收穫,今天想必是防範森嚴,沒必要去自討沒趣……左思右想,不覺間天已黑了下來,咱家實在耐不住肚饑,決定趁天黑出動一次。懶懶地弓起身子,剛想活動一下筋骨,眼前卻猛然一黑,一個高大的身影擋在前面,咱家心中甫一驚,已被拎在了半空,正對上一雙兇神惡煞的眼睛,還有一頭火焰般的紅髮……
紅、紅髮!這可不太妙,聽說這種頭髮的人就算在人類中也算是異類,很不好惹,更何況咱家隻是爪無縛雞之力的小貓。咱家一邊大罵自己太過鬆懈,一邊用力從嗓中逼出憤怒的嘶吼,同時努力地舞動四肢,伸長久已不用的利爪,進行最大程度的威脅。咱家可不敢真抓上了,萬一真惹惱了這位,一巴掌劈下來,咱家這小身子架可經受不起。糟糕!才這麼想,前爪就不小心掄上了,還習慣性的狠狠抓了一下。喵嗚,這下可慘了,弄假成真!咱家不由縮起抓子捂住了眼,等待即將降臨的災難:咱家該不會變成貓肉火鍋吧……聽花子小姐說中國有個地方的人特別好吃這一道菜呢……喵嗚,咱家不要,咱家絕對不要。
等待、再等待。並沒有預期的巴掌落下來。咱家鬆開爪子,偷偷向上溜了一眼,只見那人皺著眉,困惑地嘟嚕了幾句,可並不像生氣的樣子。咱家不由鬆了口氣,向前爪看了看,怎麼這一段時間沒用,這爪子就一點威力都沒了?當初連身高力壯的大黑都經不起咱家利爪‘一擊’。那一戰至今都在街上傳為美談……不管怎樣,這紅頭髮不發火就好!
咱家剛剛心安,就被那人的舉動又嚇了一跳。他拎住咱家的頸子上下打量了幾眼,抓了抓那一頭紅髮,嘟囔了一句“就這麼著吧!"他便把咱家往他懷裡一揣給帶走了。這、這算什麼?是表示咱家終於被他收留了還是要把咱家帶到別的地方再收拾?不管為什麼,他也犯不著把咱家揣到懷裡呀,咱家這一身又是泥又是雪的,不是把他的衣服都蹭髒了……不過話說回來,他的懷裡可真暖和啊!聽著那人搏動的心跳聲,咱家不自覺地瞇起了眼,真的好舒服啊,多久沒有這樣溫暖的感覺了呢?自從與媽媽分開之後……,如果,咱在家是說如果,他肯收留咱家的話,他會給咱家起個什麼名字呢?……
不知過了多久,咱家正睡的薰薰然的,忽然眼前亮光一閃,咱家已被拎了出來。睜開貓眼,又對上了一雙幽深的黑眸。幹嘛今天光讓咱家與人對眼,雖說眼睛是心靈之窗可以看出一個人的靈魂,可咱家只是一隻貓啊,而且一天來兩次,對心臟也不太好呀!
黑眸的主人是個黑髮少年,很俊秀(即使以咱家貓的眼光來看也是如此)修長的身體並沒有紅髮男孩壯碩(但不知為何,咱家卻覺得他的氣勢更勝紅髮男孩一籌)。他皺起眉頭,冷冷地看了看咱家一眼:“這是什麼?”
“貓!”(這不用說也知道吧!咱家可不覺得自己有哪一點像狗!喵嗚。)
“白癡!你拿牠來幹什麼?”(對啊!拿咱家幹什麼?)
“生日禮物!”(嗯?禮物!?)
“誰的?”
“你的!”
“我的生日十天前就過了!白癡!”
“我知道啦∼∼∼不過那天我不是忘記送你禮物嗎,就當今天補上好啦!”紅髮男孩一臉無所謂的說。
(開什麼玩笑,咱家什麼時候變成了禮物,還是遲了十天補送的,再看看咱家這一身雪泥,雖然已經在你身上蹭得差不多了,可要送人的話,你至少也該把咱家洗涮乾淨,脖子上也應該繫條絲帶什麼的才好討人喜歡呀!像咱家這樣子的禮物,誰會喜歡啊!)
黑髮少年那雙漂亮的丹鳳眼微微瞇了起來,咱家頓時覺得後背冒起一股涼氣:“你為了補送我生日禮物,特地在這種大雪天出門,不知從哪拾來這隻髒兮兮的黑貓,還忘了我要的籃球雜誌!你就不會找個別的理由嗎?大白癡!”
“哈哈哈哈……開玩笑的啦……不過這麼冷的天,牠也夠可憐的,所以……而且你不覺得牠很漂亮嗎?頭上還有紅毛呢!雖然是黑毛,也不見得不吉利……”
“紅毛?!”咱家忽覺身子一輕,已被黑髮少年拎了過去,咱家今天遭了什麼罪,被人像拎包似的拎過來拎過去,不過咱家亦知這是關係今後生計的大事,乖乖地縮著身子,任他打量。“真的是紅毛啊!”黑髮少年喃喃地說。嘴角微微向上一挑,笑、笑了!咱家又已被擲回紅髮男孩手中,逕自吩咐道:“幫牠洗澡,吹乾,今後的食宿全由你負責!”
“真的!牠可以留下了!太好了!”紅髮男孩將咱家猛地拋向空中,復又接住。咱家高興是高興,可是這樣拋上拋下的,咱家也承受不住,剛想抬頭抱怨幾句,卻被男孩臉上燦爛的笑容深深地吸引過去!咱家不由在他臉上舔了幾下,引得他哈哈大笑起來,笑得紅紅的臉映上他的紅髮好可愛哦!咱家當初怎會覺得他兇神惡煞。
正在感慨,卻發覺自己已被黑髮少年拎住扔了出去,佔據了咱家剛才的位置,他捧住紅髮男孩的臉,威脅地說道:“我應該說過不許別人吻你!你只有在我面前才能這樣笑!”
“吻……吻!我哪有?!唔∼∼∼∼∼∼∼"紅髮男孩雖有身形優勢,卻被黑髮少年牢牢地壓在了下面。
咱家被閑晾在一旁,頗不知該向哪看才好。咱家雖只虛渡三個月的光陰,對人類間的這種行為卻不陌生。花子小姐亦曾教導過咱家:“人類嘴唇接觸大致分為兩種。使人呼吸順暢的是人工呼吸,是醫學中的一種急救措施;使人呼吸困難的就是接吻,是人類性行為的一種。”花子小姐是醫生家中長大的,她的話自不會錯。據咱家觀察,紅髮男孩近乎窒息的程度,可以確定他們在接吻,而且應該是傳說中的法式熱吻。人啊!真是萬年發情期的動物,想想我們貓類,一年才有一次發情期呢。
咱家雖是第一次當寵物,也曾蒙花子小姐給予不少教導,知道當寵物的一大要素就是不要干涉主人的行為。咱家自是要作一個好寵物。既然主人暫顧不得咱家,咱家又耐不住肚子裡的餓蟲,只好自力更生,看看有什麼可以裹腹的。轉悠到餐廳,咱家不由眼前一亮,飯桌上已擺好兩副碗筷和熱氣騰騰的飯菜,而且,烤魚!有烤魚耶!咱家已顧不得寵物的規則,噌地躍上餐桌,一口叨住右邊盤子裡的那條魚(因為這條好像大些),咱家自不會那麼沒規矩,當桌大啖,叨著魚在屋裡轉悠,思量在哪裡享用才好,忽然聽到一聲暴喝:
“那是我的烤魚!!”
咱家一驚,口一鬆魚掉了下來,抬眼望去,正對上一雙憤怒的眼睛,是紅髮的男孩!怎麼會?不是說食色性也,他怎麼還會惦記著魚?難道他食欲大於性欲?咱家急忙向一退,卻又看見了另一雙蘊藏怒意的黑眸,怎麼連他也生氣了,咱家只偷了一條魚啊!另一條還好好地躺在盤子裡呀!咱家正在驚恐之中,黑眸的主人發話了:
“櫻木花道!你還有閒心關心那隻貓!看來我真是不夠努力呢!”
“什麼呀!是魚!我的魚!嗚∼∼∼∼流川楓∼∼∼∼∼你在摸哪∼∼∼∼∼嗚∼∼∼∼∼∼∼住手啦!!狐狸∼∼∼∼∼"
咱家長出一口氣,看來風暴暫時已過,今後,咱家是再不會偷吃那位紅髮男孩的食物了,對啦,他叫櫻木花道呢。不過,現在咱家再度銜起那條噴香的烤魚,鑽入早已瞄好的暖爐桌內,開始享用這頓來之不易的晚餐。
依在暖爐桌內,感受著久違的溫馨,咱家滿意地打著呼嚕,且不管外面是如何的天雷勾動地火,總之,咱家現在好幸福。溫暖的窩,可口的飯菜,還有兩位主人,兩位呢!咱家終於有名字了。呀!對了,名字,他們還沒給咱家起名字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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