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川的死亡从一开始就是绝对的错误,他的生命本不该那么早就结束,然而这却是一个命定的错误。
也是注定的相遇和分离。
“死神?”流川的眼睛慢慢睁大,带着不可置信的神色。
樱木似乎还有心说句玩笑话:“不要告诉我……你不知道死神是什么人?”
流川忽然觉得烦燥,这算什么?神怪故事?科幻小说?难道这世界真有神的存在?
“你似乎不相信?”
流川默然,要他相信也不是不可能,从很多事情上都表现出樱木的奇异之外。他看得见在别人眼中早已不存在的自己,他的房间里摆着自己早该腐烂的尸体,他的红发让自己不由得想到地狱的业障之火,莫名的让自己害怕……
可心里总有些许的别扭,也许是……还存着一个小小的希望,希望他不是。
不是死神,可是……这又……
为什么呢?
樱木缓缓走到床边,坐下,用手支着下巴,轻轻说:“我的身份倒也不重要,不过,我想你应该还记得自己是怎么死得吧?”
流川当然记得,他不会忘了,那条暗巷,那句话,和那个他认识的人。白净清秀的脸庞,蓝色的短发,和眼光中惊恐。
三井寿,他又怎会忘记。
忽然想到一件事,流川不由得问道:“为什么他能看见我?”他还记得那次在街心花园碰到三井,三井的眼睛没有越过他透明的身体,望向远方,而清清楚楚的和他打了招呼。
虽说没有人知道他的死亡,连他的父母都不在名单之列。而作为一个飘荡着的孤独灵魂,他自顾自地执行着他每天的事务。因为从小习惯的被人冷淡,被人忽视,以至于一直想不起自己已死亡的事实,而全校所有的人,可以说全世界所有的人也都在同一时间里奇异的忽视了他,却为何独独只有三井能看见他。
不祥的预感从脊背升起。
樱木抬起双眼,从下仰视着流川,让他双眼呈现出某种异样的阴郁,他的语调也带着古怪,“那是因为真正该死的……是他。”
“什么?”
“那颗子弹应该打中的是他。”
流川觉得脚有些发软,他不由踉跄的走到床边,跌跌撞撞地坐在床上,“你是说……我的死完全是个错误?是搞错了?”
樱木扬了扬眉,以沈默回答并肯定了流川问题。
流川在刹那间似乎能感到空气从自己身上穿流过的声音,自己的身体也仿佛沾不住实体,有种要坠落的错觉,樱木的话语虚无飘渺的传进耳中,“虽然说我早就知道你会因错误而死,我也料想到自己会成为下一任的死神,但我的努力会白费,这是我所没料到的……”
因前任死神的失职而导致了流川的误死,这在冥界是不能容忍的大罪,就算冥王再如何看重死神,他也不得不受重罚,以补偿他的过失。
可世界上又有数以千万计的人每天,每小时在迈入冥界的大门,死神的职务是不能少的,因此,作为辅佐官的神就趁机提起了樱木。
当时的樱木还只是个饲育地狱三头兽的小神。那个职务也原本是属于他的母亲。一个有着艳丽红发的美人。但在樱木还很小的时候他的母亲就被天神召去了,从此再也没有回来。同时,在众神间还有着一个谣传,说樱木本是天神的私生子,但天神并不喜欢他,所以没把他也带上。樱木并不在乎那些人的闲言闲语,他有时甚至觉得丑陋而凶猛的三头兽比所有人都要可爱。所以,他的童年是伴着三头兽长大的。直到他看见了神之后,有着温柔笑容的神,可亲的面庞吸引了他,而他的笑容也同时迷住了神。
所以,没有任何能力的他单凭赛过阳光的笑而赢得了神和牧的心,在冥界终年不见阳光的黑暗之处,美丽的日照总是让人向往的。
而这对樱木来说更是一个难得的机会。从一年前他就得到了命运女神的镜子,知道自己将会遇到的每一件事,也是从那一刻起他就开始着手准备救流川的计划。
他注意着每一刻的流川,他所有的足迹和话语,因为樱木知道作为见习死神,首先的任务就是把在人间游荡的灵魂带回去,而流川无疑是最佳人选,把他的所有都记下来能让自己更了解他。
命运照着樱木的希望转动着,一步步把他带进了流川的身边,但他却没料到事情的突变。
看到自己的尸体的流川在一瞬间毁了他所有准备好的计划。配合流川对自己的死毫无意识,正好可以让他趁此而复活,一年的精心准备,为此他拼命学习复活术,可所有的努力全都因为那意外事故而功亏一篑了。
失望之余的他,不得不采取另一条路,他本不想走的路,依现在的情况也只有这样,才可以救流川。
这是最后的机会。
然而,在告诉流川的话中樱木不经意的删除了一部分,整日看着镜中他的自己,整晚想着如何救他的自己和……
爱着他的心。
他不想让流川知道,因为活着的流川是不需要死神为伴的,所以,他要用手中的镰刀亲手斩断他们之间的联系。
红和黑的丝线永不会再纠结了。
流川慢慢平静了下来,长长吐了口气,好像看见死亡的气息从嘴口吐出,他含糊的说:“那最后的机会是什么?”
樱木猛得站起来,说:“杀了三井,只要你杀了他,你错误的死亡就只会是个梦,一个恶梦而已。醒来时的你还是会和往常一样过着平静的生活。”
流川自嘲的说:“平静的生活?”已死的他才醒悟,以前的生活根本不叫平静,而是无聊。可无聊归无聊,那毕竟是活着,他只要活着,还是可以改变,重新再来。
也许可以再选择另一种生活。
“他在哪?”流川缓慢的站起身。
“就在……那!”场景忽地斗转星移,流川刹那间晃了下身体,然后就发觉自己已经不在自己的家了,而在另一个人的家中。
简陋的六榻榻米房间,厨房与卧室只一板之隔,墙壁散发着隔年的油烟味与酸臭味,两个年轻人相对站在卧室中。左边的是三井,而右边的是一个大块头的年青人,过长的头发,拉碴的胡子,他与这房间倒也异常相配。
简单的相对画面,唯一不同的是长发的年青人手里拿着的一把枪,黑洞洞的消音枪口直指三井。
没有人说话,紧张的气氛让人透不过气来。流川感觉自己的指尖发冷,脸色也一定和三井一样惨白的可怕。
背后的樱木忽然递上一把镰刀,新月形的刀刃,长长的把手,雕刻着骷髅与死亡。
“只要你对准三井的脖子挥一下刀,那个男人就会开枪,而你也就复活了。
流川抓着刀柄的手指因用力而发白,但却没有挥下去。
樱木凑在他的耳边说:“枫,很简单的,快挥啊!“不能再等了,错过机会,就再也没有下次了。
是啊!很简单的,只要他死了,我就能活下去。
真的只有这样简单。
流川的手不由自主的朝三井的脖颈挥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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