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子简洁而明亮,温暖而舒适。
火盆里烧着炭,发出轻轻的劈啪声。
雅致的桌上放着一壶酒。
陈年的女儿红,盛在晶莹剔透的琥珀杯中,浓郁的酒香在屋中飘散。
樱木看着杯中的酒,流川看着他的眼睛,亮如繁星的眼睛,道:“昨晚,你为什么没来?”
他叫三井去找樱木是在昨天的黄昏,而从昨天的黄昏起,他在小屋里等了他一夜,却直到天明时分他才来。
樱木想了想,道:“昨晚,昨晚我去送礼了。”
流川道:“送礼,什么礼?”
樱木微微一笑,道:“贺礼,给翔阳藤真的贺礼。”
流川动容道:“你送了什么?”
樱木笑得很美,他眨了眨眼睛,道:“你最想送的。”
流川道:“你知道我想送什么?”
樱木拿起酒杯浅浅啜了一口,道:“我当然知道。”
他又接了一句,“因为只有我最了解你。”
流川有点发愣,他不明白樱木这句话的意思,他不知道这句话是不是种暗示,是不是该让他有种期待。
樱木的嘴唇在笑,眼睛在笑,他的全身都在笑,那艳若晚霞地红发云雾般披散在脸颊边,他的笑意似乎更深了。
流川的手忽然抚上樱木,指尖滑过那头长发,凉凉的,柔柔的。
轻轻抓起一把凑在鼻下,一股清香沁入心脾,那阳光一般的香味带着淡淡的酒香,混合成一种奇异的味道。
樱木勾了勾薄唇,他的唇红的就像他的发,鬼魅般的诱人。他的眼睛看着流川,眼底泛着光,同样诱人的光。
流川迟疑了,但下一刻,他就紧紧抱住了樱木,这个他想了一夜的人,这个他心中的鲜花。
樱木的贺礼是什么?
他说是流川最想送的,当然这只有流川自己才知道。
但有一点可以肯定,这绝对不是翔阳会喜欢的贺礼。
藤真更不会喜欢。
藤真现在心情很好。
一大早起来,就看见满目的雪白,天地似被洗涤过的清新。
藤真很喜欢雪。
因为雪很白,很纯洁,如果在雪上再加上一点点红,那就更美了,就像那个少年,白衣红袍的樱木。
藤真忽然发现原来有个人那么合适这个景色,似乎就是为此而生的,藤真都能想像他站在雪地里的样子。
藤真笑了笑,他对樱木的兴趣似乎也越来越浓了。
耳边传来一阵脚步声,一个人恭敬的声音道:“少爷,有人在大门口放了个包,说是送给少爷的贺礼。”
藤真转过脸,道:“哦?”
青衣家丁立刻递上了那个包裹。
藤真接过,沉甸甸的,似乎装着什么很贵重的东西。
藤真的心情更好了,他打开了了布包,露出包里一个红漆的方形盒子,盒子很漂亮,古朴而华贵,盒子里还飘出阵阵麝香味。
藤真又打开了盒子,然后的他的眼睛就瞪得很大,大得吓人。
你知不知道当一个人的心情由天堂掉入地狱的感觉?藤真原本不知道,他的心情原本好得可以飞上天。
但现在,他却想杀人,任何人都可以。
盒子里只放一样东西。
一颗人头,花形透的人头。
花形是藤真的左右手,也是藤真的朋友,最好的朋友。
昨日的午后,藤真还和他聊过一会儿,喝了一会儿酒,两个人还笑着说哪天有空要去湖上泛舟,过过那些文人墨客的生活。
那时花形笑得很愉快,藤真还记得那个笑容,那个很特别的笑容。
现在的花形,眼睛闭着,嘴唇紧紧抿着,他的神情很安详,很平静。也许那个杀他的人刀很快,在他还没反应时,就取了他的性命。
藤真缓缓盖上盒子,他感觉自己的手在发抖,他的脸色惨白。
青衣家丁早已退下,偌大的屋子只有藤真一个人。
藤真忽然觉得这雪一点也不美,这屋子也太大。他手脚冰凉,但他的心却在燃烧。
藤真的嘴角泛起一丝笑,他喃喃道:“湘北,你的贺礼我收到了,我会还一份比这还贵重的礼给你。”
残酷的笑,却掩不住深切的悲伤。
朋友如手足,一个人失去了自己的手足,又怎会不悲伤呢?
桌上的酒还未喝光,盆子里的炭也未燃尽。
樱木的衣襟有些散乱,他倚在流川的怀里,定定的看着自己的手,白净的手,指甲修得很齐。
流川把脸埋在他的红发里,闻着淡淡的香,轻轻道:“藤真会喜欢我们送的那份礼吗?”
樱木道:“他不得不喜欢,他现在就像砧板上的鱼一样任人宰割。”
樱木继续道:“不旦他是,陵南,海南也是。”
流川抬起他的脸,道:“你很有把握?”
樱木笑道:“我从不做没把握的事。”
流川用手指梳着他的长发,问道:“你为什么长了一头红发?”
樱木淡淡道:“不知道。”
流川道:“难道你娘没告诉你?”
樱木垂下了眼睑,道:“没有。”
流川顿了顿道:“莫非……”
樱木道:“莫非?”
流川忽然抱紧他,道:“莫非你是妖怪?”
樱木先是一怔,然后大笑,他笑道:“是啊,我是妖怪,那少主打算如何处置我这个妖怪?”
流川注视着樱木的眼睛,深遂的眼眸有着从未有的坚定,他一字字道:“留在我的身边,我会把你这个妖怪永远留在我的身边。”
樱木全身一震,忍不住移开眼睛,因为流川的眼神让他有些不安,有些害怕。但他却把身子更靠向流川。
流川很冷,他的脸上鲜少会有某种表情,他的眼神很深情,可隐隐还是带雪一般的冰冷。但他的胸膛却很温暖,暖得让樱木就想就这样永远待在这个人的怀里,来融化自己那颗冻僵的心。
虽然这个颗心早已因冰冻而破碎,但流川的胸膛似乎让片片分离的心慢慢地开始鼓动,慢慢的开始愈合。
但那或许只是一种假像,碎掉的心是不可能重新拼凑在一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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