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个誓言,不能违背的誓言。
他亲口立下的,又怎么能轻易违背,他不是言而无信的人。
他会帮助樱木杀死他所有的仇人,一个都不放过,包括他爱的那个人。
但是,他从未想过当爱的人真正死在自己的手中,那种痛苦的罪恶感却是难以形容的。
望着仙道不可置信的眼神,洋平全身抖得就像秋风中的落叶。
仙道的眼中没有责难,没有怨恨,只有着不信,深深望进洋平的眼底,一步步稳定的走到他面前,道:“洋平……洋平……为什么……为……什么要……要杀我?”
洋平想去扶他,但那双手却怎么也伸不出去,仙道强压着痛楚 ,站得笔直,洋平垂下头,颤声道;“我……不想说,不想说。”
仙道苦笑。
他忽地拔出胸前的剑,一股鲜血立刻喷了出来,溅在洋平的脸上,身上。仙道提着长剑,用剑支撑着身子不倒地,又问道:“那……洋平……杀了我……你是不……是觉得好过一些,……是不是可以……快乐一些。”
洋平皱着眉,喃喃道:“不知道,也许,也许会吧!”
仙道笑了笑,一如以往的迷人,懒散,他慢慢扔下了剑,身子渐渐前倾,道:“洋平……只要你觉得…安心,我死也……无憾了。”
洋平一把接住他倒下的身子,顺势坐在了地上。
仙道笑着抚了一下洋平的脸,就闭上了眼睛。
樱木轻轻走近洋平,唤道:“洋平。”
洋平瞪着眼睛,忽地大吼道:“你滚,带着流川快滚,我不想再看见你,永远不想。”
樱木皱了皱眉,道:“洋平,你……。”
洋平一咬牙,道:“你不走?那好,我走。”扛起仙道的尸首,冲了出去。
樱木想追出去,才刚到门口,洋平的声音就远远传了过来,他嘶声道:“樱木花道,现在神奈川已是流川一个人的了,我的誓言已完成,记住,以后莫要再让我看见你,否则我一定会杀了你。”
樱木抓着门框的手猛然收紧,他们本来是最好的朋友,十年的生死之交,然而从当初想报仇的那一刻起,裂缝也许就出现了。
悲哀的是,谁也没有发觉。
众叛亲离,这本就是料想中的事。
没有什么好伤心的,眼泪不是早就流干了,更何况他还有枫,永远不会离他而去的枫。
紧绷的身体慢慢放松,看见远远走近的三井和木暮,他转过脸看了一眼流川,出门迎上了三井,“告诉你们的少主,神奈川已是他的了,还有,我二天后回来。”然后,就头也不回的走了。
他忽然很想回去再看一眼那个地方,小时候和洋平一块爬过的树,一起洗过澡的河,还有一块立下过誓言的山庄。
神剑山庄。
也许会在那看到洋平,就算会被杀,他也要再去看一眼。
流川正在沐浴。
飘着栀子花香味的热水熏红了流川白玉般的肌肤。
他闭着眼睛享受着,虽然看不见樱木有些许的失望,但还是不影响他现在极好的心情。
刚醒过来,意外的没看到樱木,心慌张的狂跳,大叫道:“花道呢?”
木暮连忙道:“樱木说二天后就回来。”
流川皱眉道:“你去哪儿了?”
木暮道:“他没说,但他说神奈川现在已是少主的了。”
在听到这句话后,流川紧皱的双眉立刻舒展了开来。是的,神奈川现在只属于他了,有时候得到权利与地位,喜悦会超过对某个人的关心,就算是心中的至爱也有被遗忘的瞬间。
流川不是完人,他是个利益熏心,自私自利的人,从小就是。而人的性格就算长大也不会改变。十年的锦衣华服,山珍海味,并未让他忘记年少时的饥寒,在冷风中冻僵的身体。那时没有得到的,他现在全都有了。
有时,他甚至讥笑他死去的母亲,说了那句话,却不会去行动,而他,流川枫会永远记住那句话,想要的就亲手去拿,不论什么。
他很相信自己。
神奈川是他,樱木也是他的。他的心中没有丝毫担忧。
就让樱木离开他二天吧!也让他在这一刻享受一下权利的荣耀。
热水很舒服,栀子花味让他有些昏昏欲睡,空气宁静的似已停滞。
细碎的脚步声传来,流川懒洋洋的问道:“花道回来了吗?”
那个人笑道:“阁下在等他?”
甜得腻人的笑,动听的嗓音。
流川霍然睁开眼睛,转头去看说话的人。
流川的眼睛从未瞪过那么大,他也从未那么吃惊过,忽然间,他觉得身下的水冷得似冰,快要冻僵他全身的血液。
一个不该在这个时候,这个地方出现的人。
一个应该已经死了,被埋入地下的人。
藤真健司,他应该是个死人。
亲眼看见樱木把月琉剑刺入他的胸膛,亲眼看着他吐血倒在地上,他不可能还会活着。
可藤真现在就闲适的站在那,脸上挂着甜甜的笑,全身上下完好无缺,他没有受一点伤,当然也不可能死,死人不会好端端的站着。
流川瞪着他,道:“你没死。”
藤真道:“死人是不会说话的,会说话的就不是死人,阁下难道不明白这个道理?”
流川沉声道:“你本该是个死人。”
藤真忍不住大笑道:“难道阁下还不懂,你可以装死,我也可以。”一把假剑,以樱木的速度谁也不会发现,一些假血,就可以鱼目混珠了。
流川沉默,他在等,等藤真把话说完。
藤真果然笑道继续道:“死人通常让人很放心,做起事来也比较方便。”
流川道:“你做了什么?”
藤真站起身,拎走炉火上的水壶,水已开,滚烫的水,可以去掉一层皮。
他笑得实在太甜,走近流川的浴桶,扬起手,一边把壶里的水往桶里倒,一边说:“我也没做什么,只不过帮樱木传了些话,……阁下是不是觉得水有些冷。”
桶里的水不冷,再加上藤真新倒的水,流川的额上已忍不住冒汗,他不是砧板上的肉,他不会任人宰割。
猛得飞掠起身,衣袍翻舞,流川落地时已穿得整整齐齐,连长发也用丝带扎了起来。
藤真忍不住叫了一声,“好快的身手。”
流川却变了变脸,道:“为什么要帮花道?”
藤真眨眨眼,道:“为了报仇。”
流川道:“报仇?”
藤真一字字道:“对,报仇,不共戴天之仇。”他秀气的脸庞忽然扭曲,眼里却闪过一丝悲哀。
流川怔了怔,道:“谁的仇?”
藤真道:“樱木的,也是我的。”
流川不明白。
藤真忽地问道:“你还记得神剑山庄吗?”
流川记得,他当然不会忘记。因为他那把送给樱木的月琉剑就是从神剑山庄得来的。
藤真盯着流川白净修长的手,道:“樱木是神剑山庄的少庄主。”
名存实亡的少庄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