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鲜花 明灯》

最后的兔子

〈13〉

 

空气顿时变得紧张起来,混着屋内让人窒息的尸臭,屋外飘散的大雪,形成一种诡异的气氛,弥漫在三人之中。
樱木依旧一动不动趴在流川身上,眼睛有些出神的盯着流川长而翘的睫毛。
洋平闲闲的拉着长鞭,脸孔又回复了刚才的嘻皮笑脸。
而牧持剑的手却开始不稳了,额头隐隐冒出细汗,在这个笑得很自在的少年人面前,他竟开始慌张了。
雪越下越大,顺着狂风吹进屋子,吹在三人的身上。
洋平忽地扬手,撤回了长鞭,笑道:“牧先生,连日来一定是累了,要不到前厅喝些酒,聊聊天。”看上去,洋平也不想为难他,随便找个台阶给他下。
牧也收剑回鞘,长舒一口气,哈哈大笑道:“的确是有些累了,那就去喝几杯吧!”边笑边背着手走了出去。但聪明人都听得出他的笑声不由自主的有些发抖。
洋平看了一眼樱木的背,道:“你就在这陪着流川吧!仙道和牧我会处置的。”
樱木回过头,淡淡笑道:“你只要管好仙道就行了,牧……自会有人让他好看的。”

牧并没有到前厅去喝酒,而是回海南了,他到陵南去本就不是为了喝酒的。
没有达到自己的目的,又被一个毛头小伙子搞得脸面全失,像牧这样的人难免就会火气大。
却偏巧回到海南还有让他更火大的事。
刚在椅子上坐定,才端起茶杯,一个下人就神色慌张的跑了进来,凑在牧的耳边说了几句话。
“铛啷”声,牧狠狠把茶杯摔在地上,一张脸气变了颜色,一把抓住那个下人的衣襟,喝道:“此话当真?”
下人的脸都吓绿了,颤声道:“小人哪敢骗少爷,千真万确。”
推开下人,牧咬牙切齿的从齿缝里迸出一句话:“好,好极了,仙道彰,你出手也未免太快了。”

三处钱庄,一处布庄,一处镖局,财物尽失,人员伤亡惨重,从活着的弟兄口中得知是海南牧的手下干的,他们下手毫不留情。
仙道惨白着脸,一直在笑的脸却渐渐笑不出了。
他瞪着面无表情的洋平,道:“听说海南也有两家客栈遇袭,他是不是以为是我们干的。”
洋平道:“是又如何?他现在已经挑起战事,说什么都是多余的。而且他也正好趁此机会争神奈川第一。”
仙道无奈地叹了口气,道:“那就接着做吧!”
洋平欲言又止,但还是问道:“彰,你没信心?”
仙道抬起头,看着洋平,道:“只是没想到开始得那么快,不过……”他忽地又露出惯有的笑容,道:“这也未尝不是件好事,就着这个机会,大干一番吧!”
洋平答应了一声,转身离去。
还有二天,还有二天,流川就会醒了,还有二天,一切都会结束了。
洋平觉得很累,疲倦地望着后院的大门。
他本想去见樱木,但忽然间他放弃了这个念头。见他又有什么意思,所有的事都按着樱木铺的路朝前发展着。
因流川的死,三井和木暮从中做梗,牧和仙道两人因误会而提早拉开了战事,大大消耗了两人的财力,物力和人力。注定会有一人的失败。
没有经过慎重考虑所做的决定总是充满了或大或小的毛病和问题。
所有的事情都在樱木的预料之中,也在掌握之中,他不费吹灰之力就可以灭了陵南和海南,让湘北坐享渔翁之利。而他洋平也是促成其事的人之一,当然,他会继续做下去,他不会半途而废,他只是有些累了,真的累了。
推不开后院紧闭的门扉,就像推不开樱木闭塞的心一样。
那颗破碎的报仇之心。

牧也很累,才和仙道对战一天,他就累极了,仙道的确不容小觑,他的眼睛甚至有酸的睁不开的感觉。他本该回家好好睡一觉,但他现在却只身跑到璎玑院,他忽然很想见彩子,看到她美丽的脸庞,也许可以减少些疲倦。
彩子笑靥如花,粉色的薄纱勾勒出她诱人的胴体,纤纤十指,柔弱无骨。
牧满意的大笑,他果然没来错地方。
彩子端了碗银耳莲子羹放在牧的面前,道:“你一定累了,先喝一碗,我亲手熬的。”
牧心头不由一热,忍不住拉住彩子的手,道:“彩!”
彩子笑道:“不相信我的手艺?”
牧摇头道:“哪会。”是因为感动,一种温暖的感动,不再多想,三两下喝完了那碗银耳莲子羹。满足的放下碗,彩子痴痴笑道:“如何?”
牧道:“没想到璎玑院的彩姑娘还有一手上佳的厨艺。”
彩子道:“就这感觉?”
牧失笑道:“那还有什么……”猛地,心头涌上一种奇怪的苦闷,压抑着心,冲击着脑子,很痛很麻的感觉,抚住心口,牧一字字道:“彩,你在羹里放了什么?”
彩子微微笑道:“也没什么,只不过是天下第一美人亲手调制的毒药罢了。”
牧已觉得头晕,眼睛渐渐看不清面前的彩子,舌尖泛苦,气血要涌上喉间,他一把抓住彩子白嫩细瘦的手腕,叫道:“贱人,把解药拿来。”
彩子吃痛,皱眉道:“我哪有解药。”她本以为中了毒的牧一定软弱无力,哪料想他居然还有力气。
牧猛然喷出一口鲜血,他的内力已渐渐压不住毒性发作,赤木晴子治的毒只有她自己才能解,难道自己就要这么死了,不行,就算死,也要杀了彩子,杀了这个背叛他的贱人。
牧捏着彩子的手越收越紧,已听到彩子骨头发出的“咯咯”声。彩子的脸痛的扭曲,牧嘶声道:“小贱人,你背叛我。”
彩子尖叫道:“背叛?我一开始就不是你的人,哪谈什么背叛。”
牧因毒性发作而变形的脸忽地露出狰狞的笑,道:“既然如此,那你就陪我一块死吧!”用尽最后的力气,一掌拍在彩子的左胸上,彩子被他打飞了出去,软瘫在地上。而牧自己因毒发而不支身亡。
门突得被打开,洋平睁大了眼睛,看了看倒在地上的牧,又转过脸看向躺在地上奄奄一息的彩子,忙飞奔过去。
轻轻扶起她,彩子已是出气多,进气少了,她半闭着眼睛,一边咳一边道:“洋……洋平,对不起……起,我不是有……有意……的,我……我只是……只是有些心急,……想为花……花道做……做些事。”
洋平的眼泪早已划满了脸,哭道:“姐姐,姐……姐。”
彩子想笑,但一牵动嘴角,立刻痛得皱眉,但她还是笑道:“洋平……不要哭……哭,答应……答应姐……姐,好好照顾……花道,他……他……实际上……很……”一口气接不上,就这样闭上了眼睛。她的预感的确没错,上一次的确是她最后一次真正见到樱木了。
洋平抓着彩子慢慢变凉的手,道:“好的,姐姐,我听你的,我会照顾好他的,姐……。”
紧紧把彩子抱在怀中,自己为什么不早些来,在听到花道说那句话时他就应该知道的,他应该知道彩子为了花道什么事情都会做的。
傻姐姐,你已经为花道做了很多事了,为什么?为什么?还要连自己的命一块赔进去。为什么?
为什么啊!姐姐!
洋平的心中忽然燃起对樱木的恨意,淡淡的,却是深植心中的恨意。

 

——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