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川死了。”洋平沉着脸,从门外走进来,对着正在看书的仙道说道。
“啪!”仙道手中的书掉在了桌上,他长身而起,冲到洋平面前,面露喜色,瞪大了眼睛,道:“真的?”
洋平道:“他的尸首现下就在院子里,不信的话亲眼去验证一下。”
仙道还没听完洋平的话,就已经跑了出去。
然后,他就看见躺在一块白布上的流川,一动不动的流川。
死人才有的惨白泛青的脸,紧闭的又眸,青紫的双唇,黝黑的长发凌乱的披散在白布上,衬着他白衣上暗红色的血诡异非常。
血已凝固,伤口在侧腹,又窄又薄的剑伤。仙道一眼就能看出这是越野的剑,因为那把剑是仙道亲手送给他的,又细又长剑,锋利无比。
所以,仙道没有再看流川的尸首一眼,而是看向站在流川身旁的樱木。
那个白衣红发的少年,淡淡的神情,淡淡的看着死去的流川。
洋平跟了上来,仙道忽地问道:“宏明呢?”
洋平踌躇了下,没有作声。
樱木却扬首道:“他死了。”
仙道失声道:“什么?”
樱木转过脸看向院外,几个下人七手八脚的又抬进两具尸体。
一个是湘北的宫城,面目扭曲,狰狞而恐怖,咽喉上有个大而深的窟隆,血液干涸在伤口上。另一个就是越野,死得很惨的越野,胸部凹陷进去一大块,隐隐有骨头露出胸腹,嘴角,下巴染满了鲜血。
樱木盯着仙道道:“他杀了枫,所以我杀了他。”
洋平走进尸首,用白布轻轻盖上,冲着仙道道:“神也死了,我派人送到海南去了。至于三井和木暮……他们不见踪影,我已派人去找了。”
仙道瞪红着眼睛,在越野准备去杀流川时,他就应该料想到越野此去凶多吉少,但当事到临头时他却莫名的心痛起来,毕竟越野也是从小和他一起长大的,突然间失去了青梅竹马的好友他的心情又有谁能懂?
嘴角缓缓上扬,勾起一个冷笑,背在身后的手移到了腰畔。
洋平猛得冲过去,按住他即将拔刀的手,沉声道:“留着他还有用。”
仙道铁青着脸,按在刀上的手不住抖动,瞪着樱木的眼睛越睁越大,一字字道:“有用?那我就让你用他吧!”甩开洋平,转身冲进内堂。
洋平僵立了半晌,脸上不由露出一抹落寞,但马上打起精神,向着抬尸的下人道:“把他们放到后院去。”
下人们抬着尸首走了出去,偌大的宅院只剩下洋平和樱木相对而立。雪花不知何时飞飞扬扬飘落下来,天地间立时充满了萧杀之意。
风雪无情,那人呢?
樱木忽地开口道:“你刚才是想救我,还是救他?”
洋平全身一震,颤声道:“樱木……”
樱木淡淡笑道:“你明知他在盛怒之下,一定不是我的敌手,却拦着他不让他出手,这不是救了他吗?”
他又继续道:“而且,我看他把越野看得比你还重。”
洋平闭上了嘴,既然都被别人说中了,再说什么都是多余的。
摊开手,雪花落在掌心,慢慢化成粒粒水珠,洋平垂下眼睑,道:“我多希望能回到从前,那时候你的嘴可没那么毒。”
而那时候的仙道温柔儒雅,柔情的让人忍不住想落泪,十三岁的仙道眼里似乎只有七岁的他。
樱木移开了视线,低头道:“仙道把我交给了你,你打算如何?”
洋平嘲讽般的笑道:“你不是早有计划,又为何来问我?”
樱木忍不住大声道:“洋平,你后悔了?”
洋平叹了口气道:“我不会后悔,你还是到后院去吧!牧一会就会来的。”他对自己所做的事从不会后悔,他只是有些伤感,有些心痛罢了。
心里总是不由怀念起过往的日子。
牧踏进陵南大门时的脸色绝对不会比仙道看见越野尸首时的脸色好多少。他黝黑的脸庞似乎更黑了,他进门的第一句话就是:“那红发小子在哪?我要杀了他。”
神是他的左膀右臂,人通常只有到了失去的时候才懂得珍惜吧!
樱木坐在阴暗潮湿的屋子里,狭小的地方放着三具尸首,空气里弥漫着异样的臭味,混合着血腥味的尸臭,虽说是冬天,但却化不开这浓烈的味道。
指尖轻抚过流川苍白冰冷的脸颊,僵硬的脸膛,没有一丝暖意,没有热得融化人心的太阳,难道这就是死亡的感觉。
冰似的冷。
樱木的手忽然颤抖,然后漫延到了全身,猛得扑到流川身上,他要听他的心跳,感觉他的呼吸,他没有死,他也不会死。
流川当然没有死。
一切都是假像,一切都是做戏。晴子有一种药,可以让活人进入假死状态,但那只有三天,三天后那个人就会醒。只有三天,但对流川和樱木却已足够了,所有的事情会在三天内解决。做戏就要逼真,所以湘北的人就在越野和神的面前演了场戏,可宫城就没那么好运了,因为神的剑快得让他吃惊,一瞬间刺穿了他的咽喉,事实上,他连吃惊的时间都没有。不过,他的死反而让陵南和海南更相信流川是真的死了。
而用越野的剑在流川身上做个伤口,是让他们掉以轻心,相信自己的手下,就不会仔细查看伤口,就不会知道那个伤口是真是假。
他们会因为流川的死,而开始他们之间的战争,谁是胜者,谁就是最后死的那一个。
只是,樱木突然发觉三天其实很长,才过了几个时辰,樱木就不禁有种错觉,流川一动不动的躺在那,就好似真的死去般沉静,静得可怕。
发抖是不由自主的,流泪是因为担心,而心痛是因为对他的爱。
他是真的爱上了这个人,爱上了这个他认为他一辈子也不会爱上的人,爱上了他最不该爱的人。
流川枫。
人只有到了失去时才会珍惜,他失去他了吗?
他不知道,他只知道他要这三天快快过去,他不要他的枫就这样睡下去。
他的脸膛会那么温暖是因为他的心规律的,丝毫不乱的跳着,让人安心,让人沉醉。没有他的心跳,什么都失去了。
“吱呀”一声,有人打开了门,低沉,威严的声音随即在耳边响起:“你在哀悼他?”
樱木没有动,但抓着滚川衣襟的手慢慢握紧。
剑光一闪,牧抽出了腰畔的长剑,抵在樱木的脖子上,道:“你杀了神?”他手中的剑就是神的。
樱木的毛发因剑的寒气和牧的剑气而根根竖起,他冷冷道:“你让他来时就该知道他不会活着回来。”
牧也冷笑道:“那我为他报仇总是应该的吧!”
手起剑落,却在一瞬间被一条精丝软鞭缠住。
柔弱的软鞭毒蛇般缠在剑身上,随着使鞭人用力向后拉扯,牧不由倒退了一步,脸色微变。
洋平笑嘻嘻的站在门口,手却不松劲的拉住牧的剑,道:“牧先生,这是做什么?”
牧一扬臂,想抖开软鞭,却见软鞭纹丝动,暗忖这个少年内功不错,看来不能硬拼,嘴里道:“你难道看不出来?”
洋平笑道:“看不出。”
牧道:“陵南要留着他,可我牧却要杀了他。”
洋平突得沉下脸,冷冷道:“那牧先生莫要忘了,这是在陵南,而不是海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