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全沈浸于黑暗之下的东京繁华,而往往就是在如此艳丽的外表下隐藏着令人发指的血腥与屠杀,没有任何可以避免的方法,想要生存,就必须踏在皑皑白骨上残喘,自他双手沾染上血腥的那一天起,他就已经注定了今天的命运,只不过上天似乎留了几分薄面,让他又一次从死神的镰刀下逃了出来。
暗黑的深巷里兀然响起一阵凌乱的脚步声,巷头一盏幽暗的橘灯晃晃的一掠而过,隐约的可以看到两个同样诡异的人影消失在年久失修的木门后,没有再发出任何的声响,这里是全东京最肮脏也是最暴力血腥的地方,生存在这里的是在黑道里跌爬滚打的边缘分子,没有任何法制的约束,在这里,强者为王!
将三井放在屋子里唯一的一张木床上,来人似乎对此十分熟悉的拉开了电灯,突如其来的光亮令已经习惯了黑暗的三井下意识的抬起手遮住了眼帘,过了一会儿后才逐渐适应了灯的光亮,而那人已经拿出了医药箱摆在他面前,“你自己来吧。”
没有任何提问,三井只是撕开自己的衣襟,咬紧牙狠下心整个剥掉了手臂上的衣袖,从肩膀到手肘已是血肉模糊,显然是被利器所伤,有些血迹已经干涸凝固成了暗黑色,让伤口看起来更触目惊心。
打开药箱就着棉花沾了消炎水涂抹着伤口,一股火辣的疼痛感直逼心脏,而三井也因为忍耐过度额头上已尽是汗水。
看起来流川已经是手下留情了,这是他发飞刀时流川踢回来而他躲闪不及而造成的,那时候他就已经输了,但流川还是给了他第三次机会,也留了几分力道,没想他还是彻彻底底的失败了。
咬着绷带的另一端把伤口包扎好后,三井才回望进一直靠在墙壁前看着他的男子,一身夜行服下勾勒出健朗的体魄,而面具下的眼睛正好隐藏在阴影之中,让他完全看不到他的神情,自然也猜测不出他救他的原因了。
“可以告诉我你是谁了吗?”
他的耳力告诉他,眼前的人十分之熟悉,完全是他认识的人,只不过他会是“他”吗?会是那个曾经笑意盎然的人吗?
“呵……真不愧是藤阁的王牌杀手-蓝魂。”男人自阴暗处走出,走到离三井不过三米的距离便停了下来。
映入三井眼眸中的是那抹他无法相信的笑意,男子取下脸上的面具,一张极为成熟的脸出现在三井面前,“嗨~~~小三,好久不见了。”
樱木……花道?!
不敢置信的睁大了双眼,他真的没有认错人吗?只见眼前的人一头红发似乎是拥有了生命的火焰般的烧红了三井的蓝眸,此时的樱木浑身散发一股令人从心底畏惧的霸主之气,没有丝毫的刻意,没有任何的造作,仿佛是与天具来似的与其完全融合在了一起。
微笑着,樱木并没有再开口,他知道,让现在的三井接受他还需要一定的时间,即使是已经身经百战的蓝魂也一样,事实,往往是出乎人意料之外的。
“可以告诉我真相吗?”
已经开始接受眼前这个完全陌生的樱木的三井眼眸中拥有的是属于蓝魂的冷然,理智与沈默,他知道,现在的樱木已不再是三年前那个成天笑脸迎人的樱木了,就是刚才他的身手,他和流川交手之时浑身凝聚的冷意,都在告诉他一个事实,重新出现的樱木绝不仅仅是单纯的回来的。
隐去单纯的笑意,樱木眼眸中扬起的是对老朋友的怀念,“小三,你在说什么啊?”或许,他应该告诉三井他今天出现的原因,绝不是仅仅救他的命,他还要知道一件事,一件关于狐狸的事,而三井是他可以想到的第一个人。
好心情的勾起抹微笑,三井庸懒的靠坐在床上,“樱木啊,你刚刚的身手真不是盖的,竟然连幻狐都逼退了,看起来我还得好好向你讨教,讨教呢。”他就不信他这次出现只是单纯的为了救他的命而来的。
笑嘻嘻的一屁股坐到三井身旁,樱木搭上了他的肩膀,有技巧的避开了受伤的部位,“我说小三啊,你的疑心病真的是越来越重了,小心眼镜兄受不了你逃得无影无踪就惨了。”
闲闲的瞟了樱木一眼,三井也不急,“小暮对我可是好得不得了,相对与成天对着个冷面人还笑得开心的人来说我是算幸福的了,你说是不是啊,樱木?”
没有给樱木再次开口的时间,三井仿佛又想起了什么似的笑得像是只偷腥的猫一般,让樱木不由自主的打了个寒颤,“我差点忘了,如果说枕边人玩惯了枪的,会不会一时失手枪支走火,‘怦’的一声把人给结果了?”
斗不过三井的利嘴,樱木只能勾了勾嘴角,“我说小三啊,你是不是过得太幸福了,几时学会这么替别人‘着’想了?”如果他还听不出他言下之意的话,那么就枉费他活了这么久了,“不敢,不敢,我们还是说回正经的吧,樱木,你是不是该老实告诉我实情了?否则我保证你从我这里绝对探不到任何的事情。”
并不是他存心威胁,只不过他不喜欢被人瞒在鼓里的感觉,所以了,他也只能凭着手上的筹码和他谈条件,相信以樱木的性格和他对流川的感情,他这次不会亏本的。
搭在三井肩上的手顿时僵硬了起来,敛下眼神的樱木整个人的气息在不知不觉间渐渐的阴暗了下去,渗进了三井熟悉的味道,那是……藤阁才有的味道。
“小三,难道你不知道最近发生的事情吗?”瞬间三井也敛下了轻松的神色,警觉的看着樱木,他说的该不会是?“你是说藤阁和阎门同时易主的那件事?”一个月前,控制着偌大黑道的两大龙头同时被人入侵,而就在三天后,藤阁和阎门同时宣布易主,但谁也不知道现任的藤君和阎主到底是谁,而让掌握重权的前任藤君和阎主承认的人可见能力绝不可小觑。
“我只知道,是‘血’接管了两大帮派。”
对上三井凝练的眼眸,樱木扯开了一抹透着纯真的笑容,“我就是‘血’,现在的藤君和阎主。”
与往常一样的音调却像平天一声惊雷般轰得三井顿时失了神,他就是“血”?!那个单枪匹马独闯藤阁,其后又潜入阎门的“血”?传说中身手深不可测的“血”?
“三年前,我离开了狐狸,就跑到了土耳其当雇佣兵,然后辗转于沙特,伊朗,古巴,美国,几乎是在玩命,我只想变强,变得比仙道强,也比狐狸强,那样,我才能真正的保护狐狸。或许是我命太好了,连老天也不敢收我,也让我认识了一些以往从没有机会认识的朋友,是他们帮了我很多,而我现在的身手也是在那时锻炼出来的,而我这次回来只有一个目的,我不会再离开狐狸的,无论是谁挡在我面前我都不会轻易的放过他,即使那人是流川枫!”
这三年来,他是在枪口上嗜血,今天的他不知道明天会到哪里,几乎是在和死神玩游戏,好几次都和上帝擦肩而过,他只坚持一个信念,他一定要活着回来见到狐狸!当他踏上日本的第一秒开始,就已经在做他应该做而从前一直没有做的事情了。
没有开口任何的话语,三井只是静静的打量着眼前这个既熟悉又陌生的男子,他知道,没有一定的经历,不会有人会无形的散发出这么一股令人窒息的气息,即使是双手沾满血腥的他也不会给人如此强烈震撼的存在感。
雇佣兵……那不是任何人都能够参加的,在雇佣军中没有以往的人性,每个人都必须拼出命出,谁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看到明天的太阳,在那里,强者才能生存,没有人权,没有法制,没有限度,但樱木却在那种亡命的环境下生存了三年,而且还站到了王者的地位,从他的神情他可以看出,他绝不是仅仅认识了几个朋友那么简单,而那些朋友也不会是一些善良之辈,即使不是恶贯满盈的罪犯,也是些视血腥为快感的亡命之徒。
“樱木……”
“说起来,我现在比小三还大了,还不快叫声‘主子’来听听?”调侃的嗓音在下一秒钟将三井心头的寒意驱逐得一干二净,他在胡思乱想些什么啊?无论樱木再怎么变,他也还是樱木啊,又不是变成一个他完全不认识的人。
一拳打到樱木胸口,三井蓝眸中盈着轻松的笑意,“想让我叫你?这怎么可能?也不想想我是谁?火焰男三井寿耶,你以为是街边的那些阿猫阿狗啊。”
爽朗的笑声溢满了不大的木屋,樱木心里才松了一口气,他很重视这些老朋友,对于他来说,能得到他们的体谅是件比他得到藤阁更高兴的事,“对了,向仙道挑战的人也是你吧。”
没有丝毫隐瞒的点点头,樱木眼底掠过一抹玩味,“我要让魑鬼和幻狐在这个世界上彻底的消失。”谁让仙道不告诉他真相,也不怪他手下无情了。
夸张的叹了口气,三井倒向床侧,“仙道还真可怜啊,为了某人照顾了一只狐狸三年,到头来反而弄得自己饭碗不保,唉~~~可怜啊~~~~”
不是不知道樱木此举的意图,八成和流川脱不了关系,难怪会有人敢向独霸杀手界宝座数年的魑鬼挑战了,不知道仙道知道了事情真相后的表情是怎么的呢?那标准弧度的笑容会掉下来了吧。
“我怎么觉得你是在兴灾乐祸呢?”
“我是在兴灾乐祸啊,仙道那家伙让我吃了那么多次鳖,现在终于有人出来帮我报仇了,你说我能不高兴吗?”撑起半身对上樱木的眼眸,三井脸上的笑容里透进了坏心眼的意味。
“小三,你能告诉我那件事的真相吗?”闪烁着坚决,三井脸上没有了适才的笑容,将自己的重量完全交给身下的床,只是定定的看着天花板,一股紧绷的窒息感弥漫着。
感觉到心底涌现出了无奈,三井真的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开口,如果可以的话,他情愿从来不插手这两个人之间的事情,可是……
“我一定要知道,小三,如果你还把我当朋友的话,就老实的告诉我!”无论如何,他一定要弄明白为什么狐狸会在一夕之间完全改变了对他的他态度,而且整个人仿佛丧失了生命力一样,没有任何的阳光,而所有的矛头都指向了那一夜,他被狐狸迷昏后的那一夜,他要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三井的声音似乎是从天际传来的一样,“我不知道……当我去到的时候,流川已经是一身血服,整个人像是掉进了血池再爬出来的一样,而在他身后的樱林里躺着两具已经分不出身份的身体,脸都划花了。不管小暮再怎么问,他连一句话也没有说过,只是当看到曙光的时候,朝小暮微微的笑了一下,说了句‘他要醒了。’于是就离开了,接下来发生的事你都清楚了。”那天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也只有流川自己才知道。
他忘不了,忘不了看到站在落樱下染血的流川,绝色的面容染上了妩媚至极的神色,就仿佛是刚刚从地狱上来的血罗刹一样,而且清冷的黑眸映进了漫天的血色,却益发的夺魂,或许该说那时的流川完全像是传说中杀戮与火焰的天界最强的战神──阿修罗王,同样的绝美,也同样的令人发寒。
“血吗……”
屋外的雨渐渐的转小了,只留下些水滴的“滴答”声,似乎,也只有这些属于无主的东西才闯入了如此寂静的空间,挥发了少许的凉意与……空灵。
“你确定是他?”
把玩着手中的红叶,仙道漫不经心的遥望着窗外的雨帘,轻飘飘的,无声无息的润入散发着清新的土壤中,嘴角仍然是那抹消散的笑意,他还是喜欢下雨的时候静静的待着,看着雨漫无边境划落,很漂亮,很迷人,就像是她一样,雨,你还好吗?
靠在墙边的流川和仙道一样,让自己的思绪迷失在窗外的雨雾中,清冷的嗓音带着少许的飘渺无边,“是。”
此时的流川已经没有了方才的杀意,幽暗的黑眸沈浸在水意之下,似乎不存在于时间的飘忽感溢满着全身,仿佛整个人都已经脱离了时空的束缚般的令人不可捕捉。很淡,很淡,淡得只留下了微不可及的呼吸,证明他仍存活在这个世上。
“我没有时间了。彰……”
流川从不会轻易的喊仙道的名字,而每一次仙道听到自己的名字从流川嘴里传出,他就明白,现在的流川是处于悬崖之巅,他没有退路,也不会有生机,除非是他能得到他想要的,或是有生存下去的意志,做为相交这么多年的朋友,他知道,此时的流川最想做的是什么,而他也必须帮他做到,即使知道结局是谁也无法接受的。
涣散的眼眸隐藏着精光,仙道将握着枫叶的手伸出窗外,一个倾斜,红叶便随着漫天的雨线划开了生命最后的绚烂,一抹鲜色,一道艳影,映衬着透明的时间,徐徐的向着自己最终的归属落去。
“枫,明天又是个好天气,很适合出去走走,不是吗?”
缓缓的,流川看到了记忆中的仙道,笑得真心,笑得灿烂,笑得绝美的仙道,那天……映衬着血色,染着凄楚的他──仙道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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