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总是有相异的两面,一面是大家共有的;另一面,则深层地藏匿在个人所属的…千变万化行进的想像空间。
能不能继之以不可分割来涵盖的世界,究竟是存不存在?或许可以这样做,也或许行不通……以简单化来处理复杂的迷惑,办得到的话,如此的世界又是一番怎样的面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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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境上的接收时常造成视觉上的连带体验,称之错觉又太过笼统。那么,人的情感又是怎么回事?一连串重叠着又深刻得挥别不去。
十六岁青涩的还在摸索的年纪,在经验和体认尚缺的情况下提供了适当的解释,一个…有点理所当然又牵强附会的解释。
于事后多年,重新挖掘脑袋思路在回忆时,很多自以为不甚重要的事物顿时格外珍贵,但是,人的潜质是无法达到百分之百的效率去做保存的工作……遗漏了,只好汲汲于现在或未来里拣取碎片,压上一层保护膜封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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伴随着惊扰下午那份恬适的气氛的金属摩擦声,流川那一双仍套着毛袜的脚踩入室内,轻盈地在地板上留下覆压的透明足迹。
他小心翼翼地走着,试着不发出任何声响。窗外斜斜洒进的日光落在脸上、肩膀上、在所有的身躯的另一侧上,让心里隐藏的情绪淡淡浮现、又悄悄地缩回阴影笼罩之处。
眼里透出的疲惫偶尔露了踪影,随即就被一种自己完全不明了的涨退掩去。也许不用多花费什么时日,他就能够像所谓的开悟那样,反覆咀嚼着这异样的情绪。
他将会想到,无论何时何地,他会在踏进那个人身旁的可预知范围内展现着真实的面孔。
在尽头处拐了个左弯,微微敞开的木门缝因自己莫名来访的身形,让室内显得更浊暗。一股熟悉的气味在鼻间充斥。先前在外头急躁步行时,脑里堆砌的不安在此刻散为无形。
流川的嘴角顺着肌肉纹理自然地勾起。他笑了。就算外在表现的笑意在更年轻时堪称为稀有物,但现在他会毫不吝啬地付出,只为了一个人。
“还在睡吗?”低喃地向自己问话。流川动作缓慢地走入室内,用双眼搜寻着然后望进偌大的沙发上。“都堂堂迈入这年纪了,还是会踢棉被…”弯腰去拾起摔置在沙发旁的蓝色毛毯,在空气中拂甩摊开盖在熟睡的人的身上。
这些小动作还称不上能将人惊醒的程度。流川静静地俯望那已熟悉到细胞架构的脸庞,又淡淡地噙住笑意。虽然他会想起几日前两人间的幼稚吵闹。
那场争吵就如同以往二十几年以来会有的模式,很多相关的无聊的细节会不断沿袭,上演着雷同的戏码。没错,有点近乎可笑,事关于对方应该穿的平口裤的花色---
他告诉流川,你适合偏鲜艳的亮蓝色,不需要多余的线条来增添它的俗气;流川告诉他,你适合较生动的橘红色,不需要缀饰的花边来加衬它的累赘。
只是一段小小建议,但无理取闹的赌气会加强人性格上的顽固……往往会去挑选相反的抉择。他们闹的不可开支,不再为这个话题留下明确的答案,甚至已到了不了了之的地步……
流川回想起这些可笑的片段,在须臾间,抱紧了手中的袋子。塑胶袋特有的触动声显得异常突兀,强过室外啁啾缭绕的鸟声。似乎在失神中吓醒了一般,他低头望着袋子……
“…你回来了?这么早?”沙发上的人影迟钝地翻了个身,睡眼惺忪下的状态加重了他说话的鼻音。脸庞已转向自呆滞中回神的流川。
“只是去交代一些事。”蹲下去,倚靠在沙发扶手旁,更接近那个人的体温。
“嗯…原来如此……喂!我饿了!煮点东西来吃吧!”
“才下午三点钟左右。”
“这又没有关系,我会饿是因为午餐吃的太少了,去应酬的对象简直是遭透了,还敢配作为一名商人?被那个家伙弄得心情很差,连胃口都没有了。”
“嗯。”
“你在嗯什么?”
“你知道的。”
“好吧!既然如此,你待会要煮些什么东西?”他无意中移动了身躯,让两人间的距离只差分寸之遥就能胶着在一起。
流川低吟着故装思考状,大概是庆幸终于有机会吊吊对方的胃口了。“不晓得,冰箱里有什么就弄什么。”那些微的距离让他顿时陷入享受之中,这样看起来,像是暧昧的漩涡在成形中,把两人都卷进去了。
“是吗?那你也只能做蛋包饭了。我今天本来要在回家时顺道去超市的,可是昨晚的熬夜让我撑不住。”
“还很累?”
“还好啦……对了!我先说好今天暂时休战,你先把头转过去一下。”
流川意外乖顺地别过头去。随即,他听到一阵塑胶袋间歇的唏嗦声以及他起身后造成的细微轻音。
“呐!你看。”他盘坐在柔软舒适的沙发上,手上拿着一袋用透塑胶袋包裹住的物品。是橘红色的。“今天我不小心就绕到了百货公司,服务小姐凑巧拿了这一件给我,然后它的尺寸又刚好合我的大小,而我也正巧缺了一件,所以就立刻买下了。”说完后,似乎还难为情地撇开了视线。
“白痴。”流川直接用蹲坐的姿势上沿着沙发坐在他的身旁,“今天,我也做了跟你一样的事。”将手中还捏着的物品一古脑地塞进他的怀里。
他有点惊讶地拿起流川递来的东西,打开袋子取出里头的物品。跟橘红色几乎呈对比的,是亮蓝色。“欸?这个是…”
“怎么?”
“我们竟然去了同一间百货公司里的专柜!”
“白痴,这不是重点。”
“我想这样好了…”迟疑了一下,一个自认为特别有趣的念头突然冒了出来,“我们…就交换穿看看?反正我们的身材几乎是一样的。”
“你说呢?我还能反对吗?”
“当然!天才说的话绝对是肯定的!”在爽朗笑声中,将自己购买的稳稳放入流川的手里。
失笑地收下那已是皱乱的新物品,“为什么会是热的?”
“噢!刚刚我在午睡时将它压在背下了,反正我又不介意,因为要穿的人是你了。”
“原来…是有原因的。”稍微再移近他的身侧,流川低头审视着它。
“原因?”几秒钟的疑惑思考让他顿了一下,“笨狐狸,不是你想的那样。反正我们都那么坚持,不妨试着交换穿穿也好,搞不好会很适合……”
“嗯…很难想像。”
“哈哈!狐狸的缺点就是太笨,当然很难想像!”一瞄到流川那布满苦恼味道的神情,就牵动了他取笑他人的神经线条。
“还好,我还比你聪明了一些。”
“你是什么意思?”
“你知道的。”
“气死人了!我都打定好主意不跟你吵了!你还慢吞吞地做什么?不是说要去做蛋包饭了!”
“蛋包饭是你自己说的。”
“什~么~?”
“你说,你不想跟我吵架的。”流川挑衅地扬起了眉尾。到这个时候,他惊觉到自己的手掌不知何时已覆盖上他的手背,高温中和了外头带来的冷意。
“臭狐狸!我…我……算了!我好歹也是成熟的大人了!”
“是你自己沉不住气的…”这句话才一说完,流川便满意自己又带来了一波显著的成果。顺着他扑上来要扭打的体势趁隙闪开,紧接着做出了适当的回应。
他忘了自己已经是饿得发慌了,对于回应,他也做出了适当的再回应。在低温尚未完全退除的晚春里、在静谧得能够营造个别世界的午后、在鸟声回绕已听不进耳内时,在一番又是无聊吵闹的余波还在荡漾中,他们激情地在拥吻着。
交缠的动作,又一度考验了那座沙发的载重力。
两个人的世界交融在一起,又是一场不可分割的疑题。但有一点较完美的是,不再复有年轻时期那些留下的憾恨,也不再不懂得该如何把握,剩下的,再继之以永恒。
很久以后,也许不用很久,流川会慢慢地在回味,把一些重要的记忆碎片收齐完整,演化作是每一个夜晚里在品尝着的梦境。
让一件件上演的梦境,都是特别的每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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