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爱红色》

【两人:前传之一】1999花流日贺文

——END——

 

我的世界一直是片单调的黑白
直到他让一抹火红进入我的眼
以最强硬和震撼的方式

为什么我会用‘强硬’和‘震撼’这样的形容词呢?很简单,因为我们初次见面就狠狠地打了一架,而且还是他莫名其妙先对我动手的。火辣的拳头和只有野蛮人才会用的头槌,加上那一头梳着标准不良少年头的夸张红发,让人想不记住也难,所以,我就真的这么记住了他。这大混蛋!

但我没想到从那次爆炸性的第一次会面之后,和他之间牵扯不清的关系才正要开始。首先,他跑去跟篮球队队长挑衅,结果演出了一场令人出乎意料的惊人比赛【我所说的惊人是指哪一方面……也许不用多做解释】,然后在一连串死缠烂打之后,他也进了篮球队。天!我不敢想像篮球队会被这个大白痴搅和到什么样的程度!但不可否认的,隐隐地有一种很奇怪的情绪在我心中逐渐成形,那就是期待。我到底在期待什么呢?

这家伙,我只看了第一眼就猜出他是个怎么样的人,练习几次之后更证实我的猜测完全正确:单纯到极点的单细胞生物、不知打哪儿来的比正常人多出百倍的自信、死不认输的个性、天不怕地不怕、行事乱七八糟、没大没小、一身蛮力、还有超厚的脸皮。我从来没有碰过这样子的人,可是不知道为什么,我竟然能够非常了解他,他心里想什么全写在脸上,被我看得清清楚楚,比其他任何人都清楚。他经常找我麻烦,当我不知道是为什么吗?我当然知道的,是为了大……赤木队长的妹妹,他喜欢她,而她就像那堆数不清的莫名其妙的女生一样迷恋着我,所以他讨厌我【真是有够单纯的】。我说了,他在想什么我很清楚,更何况是关于我的呢。彩子前辈有次对他说我粗心大意、没头没脑、还没表情,或许我平常的确是这样的没错,不过要是扯到他的事,我……好像就变得不像我了。

没错,就是这样──如果那个‘粗心大意、没头没脑、没表情’的我是真的我的话。周围的人大概都觉得老是冷着一张脸的我很奇怪吧,他就常笑我:一定是睡太久把脸都睡僵了,但我只是觉得没有什么事值得我去注意和去做出任何夸张的表情【就像他一样】罢了。只是,为什么唯独他是例外呢?不管那大白痴是来挑衅我或是他自己发生了什么事,我都没办法像平常一样无动于衷,总是以连我自己都没预料到的反应去回应他……好比说吵嘴和打架吧,我从来不是个随便跟别人打架的人,更不用说吵嘴了,但我总会忍不住反驳他的话,忍不住就跟他打起来──跟他讲的话和打的架比我这辈子跟其他所有人这么做的份量和次数还多得多,这一点我真的是无法理解。难道说我觉得跟他吵嘴打架很好玩!?怎么可能嘛……

到底是在他面前我就变得不正常,还是在他面前我才会显露我的本性?到底对别人沉默寡言、冷淡以对的我是正常的我,还是对他牙尖嘴利,拳脚相向的我才是正常的我?这个问题真难,不是我现在的脑袋所能负荷得了的……唯一可以确定并且跟这两种说法都不冲突的是,我对待他与对待其他人都不同。是因为那片撞入我眼中的火红与别人是那么的不同吗?

原本我的生活里只有篮球和睡觉,如今又加上了一个大白痴,而且份量还越来越重,已经让我没有办法忽略……若我忽略,那么心中也就空荡荡地不剩下什么了吧。原本,心里放着一个人也不算是什么了不得的事,不过要是那个人讨厌着自己的话,感觉就不会太好了──就像他讨厌着我。谁想被心里的那个人讨厌呢?可是,我总觉得我无力去改变他对我的想法……还是不愿意去改变?也许,是后者……

我想他是没可能喜欢我的【而且我干嘛要他喜欢我?】──不为什么,只因我知道只要这单纯的家伙还喜欢那女孩、而那女孩还迷恋我一天,他就会讨厌我、或自以为讨厌我一天。但我宁愿这样。喜欢和讨厌都是强烈的感情,我宁愿他对我怀着这种强烈的感情──即使是讨厌──也不希望他眼中根本没有我的存在。他最在意的事除了那女孩,就是篮球吧!女孩那边我可不能怎么样,那么,我要他在打篮球的时候眼中就只看得到我;他讨厌我老是挡在他面前、抢了他风头,我就偏偏这么做,唯有走在他前面他才会追着我的脚步、拼命想赶过我,唯有走在他前面他才会一直盯着我……我要他在意我。讨厌本身也是一种在意吧。我这样的想法是不是很悲哀呢?

就因为这些奇怪的念头,导致别人总觉得我们是整天在吵嘴打架的‘一对冤家’或是‘八字不合’的两个人,不过,他们却不会知道,有时候我竟也感到他和我心灵相通……第一次,是三井前辈还没回到篮球队、带了一堆人来找麻烦的时候,当那个满身烟味、一脸胡渣、看起来流里流气的家伙拿着拖把教三井前辈怎么打断宫城前辈的牙齿、而三井正挥下去时,我毫不犹豫用力扯下抓着宫城头发的那只手,就在同时,另一只手完美地配合了我的动作,啪一声握住拖把──是那个大白痴的手。那一瞬间,我真切地感到我和他的心思重合在一起,以至于接下来那几句“一致对外”、“暗中了结”、“把脏鞋子脱掉”和“擦掉”,我已经忘记哪一句是他讲的、哪一句是我讲的了,因为全是两人心里所想的吧,而且我们确实知道对方在想什么,明白对方的心意就好像明白自己的……我想,那也是我们认识以来第一次一起面对、合作做同一件事。

第二次是在对海南之战的翌日,那天他没有来练习,谁都知道是为什么。晚上大家都回去之后,下起了大雨,我本来也没打算留到那么晚的,可是却有一种预感促使我在体育馆里多留了一个多小时,果然,那白痴淋着雨跑来,抱着球低头坐在更衣室的角落里。
他一出现,我就知道了,虽然我并没有看见他──谁叫我听得出他的脚步声呢。我走到更衣室门口望着他,看得出他真的很自责……但是自责这种情绪是不适合他的,而且需要自责的人并不只他一个。我故意说了些让他听了会很不高兴的话,因为我得让他──和我自己都发泄一下,而说那些话会造成的后果就是最好的方法。我们在雨夜的体育馆里打了一场很奇怪的架,双方拼命地想用拳头说服对方该负责任的是自己……真的很奇怪吧!可是这似乎是我和他之间特殊的语言,跟其他人我是不可能这么做的。对我来说,那次打架传达的是安慰和激励的意思,对他来说也是吧。
不过那大白痴打到最后还是死不肯松口,对着我大叫:“死狐狸!我再说最后一次,是我的责任!本天才一定会有负责任的表示的!”所以第二天就发生了那件轰动全校的事了。我看到他的样子实在觉得很好笑,又想苦笑,这家伙真是死不认输,他以为这样就赢了呀……但看来他的确不再沮丧了,‘这都是因为我的缘故’──我可以这样想吗?

印象最深刻的一次是在对山王之战的时候。那场比赛一直到最后的最后,我们都还在输球,而且之前那个头硬得像铁锤、身体比牛还结实的大白痴竟然伤了背,局势对我们真的很不利。看见场边的他焦急而痛苦的眼神,我知道他很想上场,我也知道少了他是不可能赢球的……问我为什么知道?我就是知道。我深信在这种情况下他必须在场上──我可不是称赞他的球技哦,而是只要他在,似乎就能在瞬间提振起所有人的士气,并让人再一次的充满希望──他就是有这种能力。我明白我得制造机会激他上场,所以故意犯了一次规,让比赛暂停,于是,他在几乎全场观众的欢呼声中出场了。比赛只剩下一分钟。
他依旧扯开那白痴的笑容,嚷着跟平常一样自大的话,可是我却没有办法忽略他强忍痛楚的表情……看着他摇晃不稳的步伐,我几乎有一刹那怀疑我不顾他的伤势要他上场是否是对的?“我只有现在啊!”但他方才在场边和教练说的这句话却在我耳边响起。只有现在……我正想着这句话时,他正好用尽全力跳起来狠狠地盖了河田弟一个火锅,这么拼命……这就是他所谓的现在吗?我不再感到怀疑了。后半场我们第一次分数领先他们的那球,是他不顾性命从泽北手中抢来、又从河田那里救回来传给我的,接到球那一瞬间,我仿佛感到在那球上的是他灼热的汗水和将一切寄讬给我的坚定心意,‘他相信我’──我带着这样的认知将那球投了进去──用的是他和我两人的力量。【在我的记忆中,那是他第一次自愿地把球传给我……】
剩下九秒的时候泽北又投进了一球。该绝望了吗?不,我不认为,而且至少他也不认为。我看见他自己一个人奋力跑到前场去,而球还在赤木队长手中,被河田弟看住了无法长传。不能放弃,我脑中只剩下这个念头,他在球场的那一端等着呢……接过赤木队长的球,我以不曾有过的最大决心、气势和速度将球运到前场,飞身而起的那一刻,河田和泽北一起跳起来拦我,而一身醒目红色的他稳稳地站在篮框右边四十五度角的位置,手已摆好了接球的姿势。他早知道情况会是这样的吧。在最后一秒,我把我们最后的机会送到他手中,我相信他正如刚才他相信我──会将那球投进。他红色的身影跃起时,时间静止了──直到全部的人听见‘唰’的一声。
然后,他走向我。我听见他擂鼓般的心跳声与我的有着相同的节奏,我看见他眼里如我所愿的只剩下我一个人,我感觉到他心里正想着与我相同的事……所以那一下击掌发生得是那么自然,却又那么震撼,手心传来的温度熨烫了彼此的心……接着我们瞪大眼睛望了对方几秒,再很有默契地同时转身撇头:“哼!”

这样的动作,是不是因为不想承认彼此心里那份悸动呢?他当然是绝对不愿意承认的,而我,也许是不敢承认……

不管怎么样,那次比赛之后跟他的关系确实有了些转变,我感到我们之间流动着跟以前很像却又有一点不一样的空气,多了一种……我不知如何形容的莫名情愫,但在我还没完全弄明白那是什么的时候,我和他就必须分开了──他得住院做复健,而我去参加日本青少年的篮球集训。

集训期间有一种很奇怪的痛苦悄悄地在我体内蔓延,一种陌生又熟悉的痛苦,似乎在IH赛之前我们去静冈集训一星期那时也出现过的……我觉得生活中忽然缺少了一种颜色。那种颜色在我眼前消失之后,全身血液也仿佛跟着一起被抽干一样,整个人变得空空的了。空虚的痛苦。而且,感觉比上次更严重了。为什么呢?

这天集训的练习结束之后,我找了个藉口,独自一人来到附近的海边。然后,我沿着沙滩朝夕阳落海的方向跑去。这样做是什么意思?我自己也不明白,也许是因为……我觉得夕阳的颜色正好是我所缺少的那一种也说不定。就这么心里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地跑着,当然也不知道跑了多久,直到我看见一个坐在沙滩上的人,而突然感到一阵温暖充斥心中,不再空虚,我才知道原来我是来找他的。

他很惊讶地站起身来,指着我大叫道:“死狐狸!你出现在这里干什么?”我盯着他手里似乎是信的东西,反问道:“你在看什么?”
“啊啊~~~狐狸!你居然忽略本天才的问话!”这白痴,不管变成什么样子都还是一样的德性。
“你在看什么?”我又问了一次。
“哈哈!这是晴子亲笔写给我的信哟!狐狸你羡慕吧~”
哼,我一点也看不出有什么好羡慕的。“只有白痴才会高兴成那样。”
“什么──!你、你这只小狐狸!”他抬起只穿着拖鞋的脚踹了我一下。
“!”我也把他踹了回去。
“狐狸!!!你想打架吗!?”
结果,当然又免不了一场架了。只是,看在这家伙勉强还算是个病人的份上【他像吗?】,打得比平常轻些,就像小孩子玩闹一样。

(雨终于插了一句嘴:其实还是比小孩玩闹严重得多的……)

我们躺在沙滩上喘气。他忽然大笑起来:“哈哈哈哈哈!笨蛋狐狸,我看你是发神经了啦!从那么远的地方跑来,就只为了陪本天才打架啊?”
“少做梦了,大白痴。”我绝对绝对不会告诉他,其实是因为我很想他……
“喂!狐狸!过不久天就要黑了,我看你就别回去了,本天才好心收留你在这儿睡一晚吧!”……什么!?难道他看出我的心思了吗?还是……他也想我呢?
他跳起身来,向我挥手道:“起来了啦!死狐狸,我们回去了!”
我望着他,火红的夕阳映着火红的发,他对我展开比夕阳更灿烂的笑容。“哇哈哈!狐狸你呆在那里不会是怕了本天才吧!”
满天红霞衬在他背后,看起来与他是那么的相配……眼前的景象像一道暖暖的电流通过全身,有种又酥又麻、难以言喻的快乐。我想,前几天少了的那个颜色现在已经再度回到我生命中。嘴角牵起一个陌生的、小小的弧度,我走向他。“白痴。”

所以说,我最喜欢红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