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谁?”红艳的菱唇吐出冰珠子似的字眼,四周的空气似乎都变冷了。
身材高挑的男子洒脱地一笑,出色的脸庞满是喜色:“你醒了?”
“你是谁?”冷冷地打量着眼前这个男子,无可否认他长得俊极了,举手投足足以吸引无数爱慕的眼光——无论是男的还是女的。
丝毫不受眼前人的冷的影响,男子依然笑得很灿烂,细看还有点可爱:“我是泽北荣治。”说着这话的语气是那样的理所当然,甚至是骄傲的,但是却无法让人讨厌得起来。
不想回答也不想理他,但是他的笑容却没来由的让自己想起某个白痴,心口狠狠地痛了一下。
“怎么了?应该没事了啊?”久等不到回答的男子疑惑地伸手搭上他脉门,“奇怪,脉象很正常啊!”
像是被烫了一下,飞快地拍开他的手,闪开他的碰触。
那双大眼闪过略微受伤的光芒,没等自己反应过来,就听到自己清冷的声音:“流川枫。”
“呃?”呆呆的表情。
明明心里在骂笨蛋白痴的,口里却忍不住地重复:“流川枫,”顿了一下,“我的名字。”
大眼又恢复了耀眼的光芒,泽北笑盈盈地道:“枫,很美的名字。决定了,以后就叫你枫。”语气一转,“你知道吗?你已经昏迷了一天一夜了。”
流川冷冷的美颜飞快地扭曲一下,瞬间回复原状,定下心来细细思索。
那天流川赶至樱山,那里已经有很多武林中人,可是任凭他怎么找也找不到心心念念的樱木,最后因体力不支而晕倒,迷迷糊糊听到很多惨叫声和刀剑刺入人体的声音,勉力睁开眼睛,眼前只有一片杀戮地狱。
红,鲜红的血,杀红的眼,残破的肢体,满天飞的是碎肉,断骨,耳边只有凄厉的哀嚎,鼻间充斥的只有腥浓的铁锈味。躺在地上的是破烂的肉块,能动的是只剩下求生的本能宰杀敌人的“野兽”。
有生以来头一次见到这样的景象,活生生的人间炼狱。饶是从来眼里没有别人,冷心冷情的流川也不由得深深震动。从骨子里发出的恐惧蔓延到身体的每一分每一寸,不能说话也不能动,颤抖着的双手却出奇坚定地紧握着飞红剑。一个血肉模糊的身体倒在面前,犹不死心的两眼大睁,定定地对着他。像是被触动机关的玩偶娃娃,他猛地跳起,挥动手中的剑,劈开每个挡路的阻碍,身体的状态已经到了极限,精神超越了肉体的痛苦,只有一个信念支撑着他——不能死!无论如何绝不能死在这!在见到樱木之前不管怎么样也不能死!
不知道杀了多少人,也不知道受了多少伤,身体已经感觉不到疼痛,眼里看不见任何人,只是麻木机械地劈砍,脑海里只有一个声音在回响,不能倒下!樱木还在等着自己!
“枫!(疯)枫?(疯)流川枫!(流川疯。哇哈哈哈!懒人月在狂笑。流川‘呱叽’一脚。懒人月在空中滑过一道优美的弧线,向着太阳飞去。)”
温暖的大手用力摇晃着他,双眼的焦距拉近,清晰的映出眼前泽北担忧的脸,嘴唇动了动。
“什么?你说什么?”
“有没有……”
“恩?”
“还有没有……人活着?”沙哑着喉咙艰难地问出。
泽北放开手,沈默了一会儿,“没有了,你是唯一的一个。”轻轻一叹,“我听到消息最近在江湖上甚嚣尘上的有关天下第一庄的传闻是个陷阱,等我带着人赶到时,见到的只有……,你是唯一一个还有气的人。真是命大,除了流血过多,体力不支,你竟然没有受到致命的伤害。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杀人与被杀。”无意识的喃出几个字,流川突地双眼大张,扑上去,紧扣住泽北的双肩,“有没有看到一个红发的男孩?”声音在颤抖,手指甲因为用力过度嵌进了他的肩膀。
忍住疼痛,泽北双眼瞬也不瞬地望着流川的双眼,“没有,我的人检查了所有的尸体,没有看到红发的人。”
“没有?”
“没有!”带着磁性的好听嗓音奇异地安抚了流川焦燥不安的灵魂,双手慢慢放松力道。
“来,吃下这药,你的内脏受了伤,外伤虽然已无大碍,但现在还很虚弱。枫,先休息一会儿,明天再告诉我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泽北拿过桌上的小玉瓶倒出一粒红色的丹药,倒了杯温茶送至流川的唇边。
不领情地推开他的手,流川径直拿过丹药和水服下,取过搁在一边的飞红向门外走去。
“你去哪?”
“……”
“你想去找人?”
脚步停了一下,“不关你的事。”
“你的命是我救回来的,我不想看着你死。你的伤还没完全好,依你现在的身体状况别说找人了,就算想要好好的走出这个庄子都不可能。”
话音刚落,就像要证明他所言非虚,流川无力地一个踉跄,连忙伸手扶住门框。
“那个人真的有那么重要吗?”泽北走上前来扶住他,“你把他的特征告诉我,我派人帮你去找,你还是好好休息养伤吧!”
倔强地甩开他的手,流川抬眼看着他不语。
笑了笑,泽北道:“相信我,凭我们唐门的势力找一个人还不是轻而易举的,总比你像无头苍蝇似的好吧?”
唐门?他是蜀中唐门的人?一阵讶异,流川皱眉冷道:“为什么帮我?”
“因为我喜欢你!”泽北笑得很是开心,转眼发觉流川的双眼发出两道冰箭,赶紧改口:“见到你的时候,你虽然还有气,可是整个人像是死灵,我不想再一次看到那样的你。应该说我不希望看到自己救活的人变成行尸走肉。”
紧盯着泽北,流川不放过他的任何一个表情,半晌,终于走回床边坐下:“他有一头火焰般的头发和一双世上最干净的眼睛。我想只要你见到他,一定就会认出他的。”
“他叫什么名字?”泽北好奇的问。
“樱木,樱木花道。”奇异的,流川的表情一瞬间柔和了下来,眼里透出的深情足以使冰雪消融。
泽北看呆了,这一刻的流川美得能打动任何人的心,他终于知道了什么叫作“倾城倾国”。
不理发呆中的泽北,流川翻身躺下。
轻咳一声掩饰尴尬,泽北道:“你休息吧,有消息我马上通知你。”向门外走去。
“谢谢!”身后传来了流川带着一丝别扭的声音。
虽然背对着他,泽北还是笑了:“不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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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谁?”琥珀色的干净大眼里满是慌张焦躁,红发男孩慌乱地问道。
仙道的脸上快速地闪过一丝错愕随即恢复原状:“你什么也不记得了吗?”
“我,我什么也想不起来了。你知道我是谁吗?”他紧揪住仙道的前襟,指关节因用力而发白。
小心地尽量不伤到他,仙道扳开他的手指握入自己的手中,笑颜不改的柔声道:“我当然知道。”心念电转,当即作下决定:“你叫枫,流川枫。我是你的未婚夫啊。你真得都不记得了吗?”
“未婚夫?!”脸一下子涨得通红,飞扬的双眉拧起,他拼命思索。
“我想不起来。”挫败低下头,他沮丧地皱起脸,扁起唇。
“想不起来也没关系。”仙道安慰地拍抚他的手,让他躺下“我会陪着你的。来,躺下,再睡一会儿,乖。”
仙道替他掖好被子,拿起搁在一边的杯子转身刚要起步,一只手抓住了他的衣角。
回过头来,他红着眼,委屈地看着仙道,手抓地紧紧的,却倔强地死不开口。
心一下子软了下来,伸手揉了揉他的发顶:“我不走,只是去把杯子放好。”
他还是不放手,脸上的神色更是委屈。
“好吧!”随手放下杯子,仙道在床边坐下:“睡吧,我不会离开你。”
春风般的声音柔柔地拂过心头,很舒服,很安心!印象里好像曾有人深情地说过要永远和他在一起,想不起来了,好睏!打了个呵欠,他放心地闭上了眼睛。
轻抚着他的发,仙道没有发现自己脸上的笑容是从来没有过的真实,满足,更没有发现自己现在的神情是从来没有过的温柔,深情!
“从今天开始,你就是我的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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官道上两骑骏马并辔而行。
一身青衣,斯文的骑士实在忍不住了,“寿,你怎么了,魂不守舍的。”
三井哀怨地瞥了一眼心爱的情人,“小暮,为什么那么急着离开洛阳呢?”还马不停蹄地赶路?
奇怪地看着在闹别扭地墨蓝色长发美男子,木暮道:“寿,你忘了?我们下山是要到蜀中唐门去,你在洛阳已经耽搁了不少日子了。”
“可是……”樱木还没找到嘛!咽下已经到嘴边的话,三井改口道:“你不是收到大师兄的飞鸽传书,他和晴子快到洛阳了,为什么不等他们到了再走呢?”
“寿,洛阳那边的事既然有大师兄在,我们在不在都无所谓的,还不如早日把唐门那边的事办好。咦?”讶异地探过身,木暮伸手按在他的额头上,“你没事吧?你平时不是那么糊涂的啊?不会生病了吧?”
“没事啦,快赶路吧。”就是因为大师兄和晴子要到洛阳才有事啊,可叫他怎么说呢?唉!心里有鬼不能告诉情人,三井只能无奈地叹气。
有大师兄在,应该不会发生什么事吧?
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三井伴着木暮向四川驰去。
空气中飘散着甜腻腻的香气,地上铺着雪白的长毛地毯,层层叠叠的纱帐从屋顶垂到地上,雕工绝佳的高几上搁着盛着清水的青瓷盆,几朵色泽艳丽新绞下的牡丹花飘浮在水面上,宽大的垫着厚厚毛皮垫子的太师椅上垂下两只形状姣美的细白玉足,有一下没一下的轻晃着。
“主上,赤木晴子和其兄赤木刚宪住在春满楼西厢。据我们所查,这几天,赤木晴子很少离开房间,倒是赤木刚宪一直在城郊附近四处查看。”跪在地上的黑衣人恭敬地回话。
“这几年,湘北的人一直在暗中查探当年天下第一庄灭门真相。看样子赤木刚宪此次前来十有八九是为了樱山之事。”立于一边的瘦高男子沈稳地开口。
修长纤细的手拈起一朵雅黄牡丹,置于鼻下轻嗅,半躺坐在太师椅上的人微闭双眸,似睡非睡。
“那件事做得很干净,没留一个活口。”黑衣人禀道。
“为什么不收拾干净?”瘦高男子抬头看着上位的人问出心里的疑问。
轻佻的笑声响起,魅惑人心的声音在屋子里悠悠荡开:“这些年来,江湖上明的暗的也不知道有多少人在查那个秘密。这几个月来那个秘密在天下第一庄的传言传遍江湖,那些名门正派自恃着身份,持观望态度,那些小门小派黑道帮会可不会顾忌这些,一月来樱山上的人有八成是黑道的。这会子出了这么桩事,现下有热闹可瞧了。若是收拾干净了,没人知道发生了什么事,那还有什么意思?更何况……”话尾意味深长得拉长了余音。
“主子英明!”黑衣人趁机拍马屁。
瘦高男子不赞同地皱起双眉:“那批人里也有海南的人。还是谨慎些好。”
“海南?!听说牧绅一是百年难遇的奇才,被黑道中人尊为一代霸主,我倒真想会会他。”他悠然神往地笑语。
“以我们现在的情况惹上海南可不是明智之举。”
“放心吧。量他海南有通天之能,牧绅一有惊世之才,也查不到我们头上。”不欲再说,他语气一转,转而向着黑衣人“下去领赏吧。”
“谢主上。”黑衣人恭身退下。
瘦高男子走至他身边,俯身环住他的肩背。
覆住男子的手,仰高头,他嫣然道:“海南的事不用担心,有那个人在没事的。倒是……”语气中多了几分凝重,“还没找到吗?”
皱了一下眉,瘦高男子点了点头:“那夜风大雨急,也许是被冲到下游去了。”
他微一沈吟:“一日没有见到尸体我就一日不能安心。看来只能那样了。”勾下男子的脖子在他的唇上印上一吻,“去吧。”
深情地望了一眼眷恋的容颜,瘦高男子消失在纱帐中。
收回视线,垂下眼睑,温柔地抚着牡丹柔嫩的花瓣,他脸上的笑容甜腻蚀骨,“‘织女’晴子!”声音柔得就像是在念着情人的名字,手用力一收,再摊开,支离破碎的花儿片片散落足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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