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风》

西索

〈1〉

 

  雪白的帐幔随着轻风微微的飘动,银白色的月光温和地撒在床褥上。
  这样宁静的夜,却无法平息睡者的梦境。随着风月不断变化的阴影波浪似的打在他的脸上。躺着大颗汗珠的额头,不断起伏的胸膛,颤动着的双手,以及口中适才的呻吟发展到如今的尖叫都控诉着梦的凄惨。
  “不要...不要靠近我...不要...呀...啊...”
  随着尖叫声刺破宁静的夜,他终于从梦境中挣脱出来。在阴影中,他坐起身,大口地喘着气,睁大的双眼仿佛要看清梦境与现实一般。
  “主人,您没事吧?”轻轻飘进的人影和言语如同轻风般的出现在房内。
  “.........”
  “主人?”话语中似淡确真实的透露出一丝急切。
  “你逾越了,西。”清澈透明的声音从帐幔中传出,却明显带着不悦。
  “...对不起,主人。西多事了。”没有了感情的话语像是失了温度冷月。
  “下去吧。”
  “是。”......
  当一切又归为夜的宁静之后,他突然掀开帐幔,带起一阵白波。赤着脚,他走到露台,让同样也赤裸的身体沐浴在皓月和风中。
  月光与轻风赞美着这个上帝的杰作,银白的光芒恍若神的抚触,勾勒出完美的身形与俊美的五官,最后忍不住停留在那罕有的火焰般红发上,反覆品尝那让人叹息的柔滑触感。日的光辉是月的欣羡哪。
  可是,他却是冰冷的日。像雕像般冷硬的脸,不肯施舍一丝表情。
  突然,他的流金的眸中却闪过一瞬的火焰,嘴角向上划出完美的弧度。破尘而出的微笑使日的光辉生动起来。
  “呵呵,命运的齿轮开始转动了呢。你有没有感到兴奋呢,叔叔。”清澈冷冽的声音却还是没有温度的。“好高兴,终于要见到你了。为了这次见面,我可是准备了一生呢。我...亲爱的...枫...”
  日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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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锡克尔军事学院,全宇宙最著名的学校,在不断扩张中的各国将本国的年轻贵族送进这所学校,同时又相互争夺着其中的精英,以确保各自软性军事力量的领先。
  然而,那个人却使得本已声名远播的锡克尔提升到了一个几乎神奇的境界。他就是菲亚特王朝最著名的武将,以少年之姿高居于王朝第三阶级的统驭菲亚特全部军力三分之一的樱.特莱斯。
  这个为菲亚特王朝在三年内夺取了二十一个行星殖民地,其中还包括了众多国家觊觎者的拥有丰富宇宙能源亚斯星球的年轻人,在短短三年内震撼了宇宙诸国。无人再怀疑菲亚特国王的老眼昏花,更从他慷慨的将亚斯星奖赏给这个年轻将领的宠爱看出,这个年轻的宇宙风暴将带给菲亚特的原不仅仅是一个亚斯或是二十一个行星而已。毕竟创造出菲亚特王朝辉煌的皇帝可是个老的成精的狐狸,手腕和谋略已经成为他身上的精髓了。
  于是人们称他,樱.特莱斯为战神,为战争而生,为掠夺而存的战神,一个至今未尝败绩的战神。而据说这为战神就是锡克尔的神话之一,而且是现存的,真实的神话。但是由于有心人士的安排,他在锡克尔的全部资料都被销毁了,甚至在人们口中绘声绘色描述的战神的真正面目也无人能说清,可谓神秘的真的成神话了。
  来锡克尔的年轻人有绝大多数抱着伟大的理想,对战神的憧憬,以及超越战神的野心。
  毕竟这位神出道的年纪据说不过十九岁,算算至今也就二十出头罢了,能够与真实的他战斗的机会总比与那些已成朽木的神话来的大,甚至打败他也无不可能。想象有朝一日战败战神的滋味,使得来锡克尔的学生们不由得热血沸腾起来。
  锡克尔,简直是一个成就梦想、名利的天堂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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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这眼前巍峨耸立的建筑,来来往往新生们兴奋得通红的脸庞,忙碌地穿梭着却井然有序的教员,流川枫不禁嘲讽的吊了吊嘴角。
  真是讽刺,自己竟然进了这所被称为贵族学校的军事学院。如果有学生知道自己的身份的话,恐怕会尖叫吧。一个女佣的儿子,一个父不详的私生子。呵呵,这种情况能不能被叫做孔雀群里掉进了只乌鸦呢?还是一只心不甘情不愿的乌鸦。要不是母亲以泪相逼,自己也不会处于这种难堪的境地。
  冷眼瞪回不知第几个对自己的朴素衣着投来探寻之光的人的眼,流川有些自嘲的想。
  不过这也不是发生在自己身上唯一一件奇怪的事了。照理说一个女佣的私生子本就应该卑微的,在他人鄙视的眼光下,过完他负罪的一生。上学读书根本就是与自己绝缘的。但是却从小时候起,便从不知那里冒出来几个母亲口中的所谓“父亲的友人”,对自己进行严格的训练,使自己拥有了与身份不符的学识与身手。
  不过还真是严格的训练哪!教文化课的老师让年仅五岁的他背下长达上万页的宇宙史,期限一个月;教搏击的老师把八岁的他独自扔在了著名的狩猎区,赤手空拳的生存训练了两周;教飞行课的老师让他在十一岁时完成了第一次单独的跨宇宙飞行,这次可能是宇宙史上飞行员最年少的飞行纪录伴随的可是让自己毕生难忘的宇宙风暴、黑洞“探险”和足足半年的失重、饥饿......
  本以为每次都要死去的他,却每每挺了过来。不知是自己运气太好,还是自己的身份使得地狱都不屑收留他了。坦白的说,每一次的训练都是可以从开始就放弃的,那些魔鬼教练这点倒是非常的“民主”。不过,母亲的眼泪使自己最终看清了民主背后的算计。只要母亲哭着求自己好好学下去,只要母亲哭着替自己疗伤,只要母亲哭着惩罚自己的失败,自己就只得坚持了。
  说来说去,母亲最爱的还是那个让自己背负上罪的父亲。究竟能称他为父亲吗?一个记忆中仅仅摸过自己的头而已,三岁后就不见踪影的男人;一个连脸都记不得的男人;一个让自己连拥有的东西都没有男人。他能称为父亲吗?但是,流川不敢问出来。不是不曾问过母亲,那次的疑问换来的是母亲狠狠的一巴掌和她彻夜的哭泣。母亲就是惩罚也不曾打过自己的脸,因为她总说自己真的很像父亲。但是,那次却让它肿了好几天。过后,母亲后悔着轻抚自己的脸庞,眼睛直视着自己的眼睛,用肯定的、一种不同寻常的肯定的语气说:“记住,枫。你的父亲最爱的就是你。”
  是吗?爱到离开我们,爱到不惜让我成为私生子?这可真是爱我啊!不过自己聪明得再也没有将这种嘲讽表露出来,乖乖的接受那些“父亲的友人”的“好意”,乖乖的来上这个该死的军事学院。
  他们还真不是一般的神通广大,让自己连考试都不用就进了锡克尔,还免除了四年的学费。在临走时,对自己说了几年来唯一的废话:你通过了。母亲喜极而泣,而自己则保持本色,沈默、沈默,仿佛与自己无关似的。哼,反正只是从一个火坑跳到了另一个名气大一点的火坑罢了。
  这个黑发俊美的年轻人冷冷的看着忙碌的人群,面无表情地拿着简单的行李走进了锡克尔的新生报到处,走进了命运的安排。

 

——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