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安静的一个小公园,两三个孩子在不远处的篮球场上嬉闹。
抬头,天很蓝,还有白云片片。说不出的宁静祥和,除了心里的一阵痛。
是为什么而痛,不记得了。
似乎是很久很久以前了。
当一个橘色的球滚到他面前的时候,一声清亮的童声同时响起:
“老爷爷,帮我们捡一下篮球好么?”
篮球?
篮球!
颤巍巍地站起身,走向那个让他一身追寻的梦,篮球!
是什么时候丢了它呢?
隐约间似乎看到一个纤细的身形和那橘色的球飞舞着,飞舞着......
可是他是谁呢?
不记得了。
“老爷爷?”
他有点狼狈地收回思绪,慌忙把手中的篮球递了过去。
孩子们欢快的声音再次响起。
曾几何时,他也这样奔跑过,欢笑过....和那个人。
他到底是谁呢?
老人的眼神暗淡了,于是天也灰了,好像马上就要落下雨来。
他的发是白色的,不过还夹杂着几根鲜艳的红丝。
他的眼睛是浑浊的,特别是陷入回忆的时候。
他的脸是布满沟壑的,当他想不起那个人是谁更会痛苦地扭曲起来。
这所有的一切,告诉我们他是个老人了。
有人说,人老了唯一拥有的财富就是记忆了,那一生经历过的苦与乐。
可是他呢,总有一段怎么也记不起来。
是真的就忘却了,还是不想忆起呢?
他还在想,很努力地想。
他抱着头,蹲在地上想。
他拉扯着头发,痛苦地想。
天上响了一声雷。
他像再也承受不住似的霍地站了起来。
“白痴”
“你们这群小白痴”
“快下大雨了,还不快走!”
哄地一声,他什么都记起了。
十五岁的相遇,十六岁的相恋,十七岁的别离。
然后就是寻........
来不及多想,只想抓住不远处说着白痴的那个人。
仍然是颤巍巍的步伐,不过这次是因为紧张。
越来越近。
那怎么可能是他?
同样的白发,他不是一头青丝的么?
手里的是拐杖,他不是最不服输的么?
“你......”
“你?!”
无须什么言语,他们知道是对方来了。
在离开这么多年之后,他们又见面了。
他丢开拐杖,握住了对方的手。
另一个也紧紧地抓住,生怕他再跑掉。
“狐狸。”
“白痴。”
在很久很久以后,他们终于认出了彼此。
“嘀嘀.............”
“啪!”
睁眼,原来是梦。
不能这样,在彼此都年华老去才找到!
不过以现在来看,说不定用一辈子来找都不够.....
樱木花道,今年二十五岁。
可是,他的心早就死了,在十七岁那年。
爱情,让他苍老。
刚来美国的那阵子,
天天看报纸,希望自己的寻人有人回应。
“你有没有见过一个高高的长得很白有一头黑色头发还有一双漂亮眼睛的日本男子?”
很长的一句话,他每天都要向每一个他看到的路人询问。
很拼命地打球,希望自己能闯出一片天。这样关心篮球的他就知道自己来了。
他是如此单纯地期望着。
很不巧,现实总是残酷的。
一腔热血,横冲直撞,四处碰壁,头破血流。
报纸渐渐地不看了,因为没钱买。
篮球也很少打了,因为要打工赚钱。
唯一不变的是在纽约街头,
你仍能看到一个红头发的高个抓住身边的每一个人问出那样长的一句话。
懊恼,他每天醒来都会很懊恼。
语言不通,听课听不懂,学习自然就不会好。和球队交流不够,技术比起那些人也不够看。别说是出名,就是正式赛的时候能上场就已经是每天等队友都走光后苦练的回报了。
这样瞎忙了几个月,发现自己的口袋里连下星期的房租都交不起了。
然后就去找工作,又因为语言肤色的关系受尽了白眼。他忍了。
学校找他谈话,说你本来是体育生,怎么连篮球馆都不去了。那本来就少得可怜的奖学金就这样没了。他也忍了。
委屈,忍耐。思念,煎熬。迷茫,坚持。
他想找的人没找到。
他却不小心把自己给弄丢了。
周日的下午,唯一的时间他不用打工。
他总会走到附近的一个小公园,坐在靠近篮球场的地方,放任自己狠狠地想他。
这是他的习惯,多年的习惯。
高挑的身形,白晰的皮肤,黑色飘逸的头发,流畅的投篮姿势。
刚走到篮球场,就看到一个男子这样地存在着。
会是他么?
心又回来了,剧烈地跳动着,跳得都痛了。
连你也紧张么,樱木花道笑了。
来美国八年来第一次笑。
真的会是他么?
(下)
樱木花道伸手按住胸口,想要拂平心脏的叫嚣。
然后他快步走了过去,在快接近的时候又突然停了下来,盯着那个像极了那个人的背影一动不动。
仿佛过了一个世纪,他才用充满倦意的声音低低地,试探性地呢喃了一声:
“枫,是你么?”
那个人似乎是听到了,转过头来。
?!
..........................
“你是谁?”对方说的是英语。
“对不起,认错人了。”无力地转过身,很静,好像听不到心跳的声音。因为,就是刚才,它再一次地碎成了一片一片。
八年了,什么苦都吃过,但是他眼皮都没抖一下。咬咬牙,就这么坚持下来了。可是,再苦再累,也不及每天从陌生人口中听到不下百次“没见过”“不知道”的心碎。裂了,破了,碎了,就再用对那个人的爱恋,合着和他的回忆慢慢地拼凑起来,继续战斗。是的,是战斗。和命运争夺,用自己的身心做赌注的战斗。
哀莫大与心死。看来自己还真是条贱命啊,身倦了,脚步却从未停歇。心死了,午夜梦回叫的还是那个人的名字。不是没有恨过他。恨他的眼神,看向自己一瞬间漫溢的温柔;恨他的手掌,面对任何言语仍坚定地握紧;恨他的承诺,说什么永远在一起;恨他给自己的一切,一切!最恨他为什么要离开自己!
脑中一片混乱,嗡嗡作响。只听得一声“流川枫么?”,周遭的景色就马上清明起来。
“你是说流川枫前辈?”用的是蹩脚的日语,可在樱木听来比神曲还动听。
脚下的步子飞快地回旋,掠到少年的面前,冲动地抓住他的手。
“你认识流川枫?是么,你真的认识他么?那个高高的长得很白有一头黑色头发还有一双漂亮眼睛的日本男子?是真的么?你告诉我你是真的认识他!”
少年被这个红发男子眼中的狂乱骇住,竟由着他把自己的身体攥在手里摇来摇去。
过了一会儿,樱木终于意识到不妥,连忙扶住少年等待着答案。
等了八年的答案。
“我想你说的人我认识。他叫流川枫,曾经是我的学长。恩.......那是读大学的时候了,他大三,我大一,因为都在篮球队所以认识。他球打得很好,我很崇拜他,再加上我也有一半日本血统,所以还聊过两句。但是,没过多久,他就消失了,听说受了伤医病去了。”
受伤?!樱木心里紧了一下。
“那他现在在哪里?”
“请问,你是...樱木花道学长么?”
?!
“你怎么知道?”难道枫不要我了么?他对这小子说过我么?说过这样一个他不想见的人么?樱木的脑子又乱作了一团,他怕听到他不能接受的话语。于是,他开始颤抖。
“他打过一通电话给我,说如果有个叫樱木花道的来找他,就说他在加州等他。这是他的位址。”少年边说边递了张纸给他,上面赫然写着四年前的日期。
红发人攥紧手中的珍宝快乐地走远了。
他没有注意到他转身的一刹那,少年的复杂眼神。
四年前。
“...........”
“喂,谁?”
“流川枫”
“学长?!我还以为再见不到你了呢!这一年你都到哪去了?发生了什么事?听说你受伤了,是不是真的?”
“很吵”
“哦,对不起。我太激动了。”
“我现在的住址,你记下。如果有个叫樱木花道红头发的家伙找到你,就给他。”
“可是...”
“什么?”
“没什么。”
当时我没问出口的是“为什么电话上显示的不是你说的那个地址?”
到今天,我才有一点地明白。
阳光很灿烂,天很蓝,云很白。花儿在笑,鸟儿在叫,原来世界这么美好。
当然,这是樱木花道眼中的世界。
现实是:天是灰的,没什么阳光透进来,更没有白云。花朵快要枯萎,没有小鸟会傻到在纽约鸣叫。世界就是这样,残酷地美丽。
可是,他不会看到。
他闭上了眼睛,拒绝看这个丑陋的世界。一心向往着将要见到的人,忽略了八年来老天爷对他做了什么。
加州,那个人曾经说要一起来的地方。还记得当时他依偎在自己怀里,说要到这里住下。因为全年都有太阳,他喜欢的味道。
那个该死的家伙,又在骗人!一直都在骗自己!敲开那家门时,人家说已经住了十年,从不认识一个叫流川枫的人。
一拳过去,留下一个惊恐的主人和破了一个大洞的门。
一个个子高高的红发人在夜色中摇摇晃晃地走着。霓虹灯在他眼里闪啊闪,却染不上一点色彩。暗淡的眼眸,沉重迷乱的步伐,有谁能想到这就是八年前驰骋神奈川的篮板王樱木花道。
街边有个看不太清的卖艺人在低低地吟唱:
“you are a bird , love sky but not me , at last you fly away from me , I know
you will never come back…never back…but why don’t you fly away from my heart , I
don’t wanna keep missing…I decide I will forget you , from this second…forget
you…my dialing , let’s say goodbye………..”
很奇迹地,樱木听到这首不知名的歌曲后酒就醒了大半。
眼神清亮起来,所以看到了前面那个快要摔倒的人。
不意外地扶住了他。
“谢...”目光相触,拔腿就跑的是那个差点跌倒的男子。
酒醒了,完全的醒了!
是他,没错!
樱木花道飞身扑向那个想要逃跑的人,压上,倒地。
近乎粗暴地扳过他的脸,可是所有的责备刹那化作慌乱的心疼,只因为他脸上的泪痕。
“枫,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太激动了,来,我拉你起来。”
被唤作枫的男子伸出两只手来,作出要樱木拉他起来的样子,就像当年一样。
然后就像当年常玩的把戏一样,樱木又一次地上当。
跌进一个温暖的胸膛,它的主人因为突然的重量闷哼了一声。
“狐狸,你没事吧?我看我还是起来...”
话没有说完,因为月光很亮。
玉色的脸,晶亮的眸,微微喘气的唇,这就是他找了八年的狐狸爱人啊。
月光照得眼睛生疼,差点就掉下泪来。
垂在两边的手臂自然地环上恋人的脖颈,合上了那让人头晕目眩的星眸。
没有犹豫,樱木花道缓缓地吻了下去。
月亮扯来一片云彩,遮住眼睛。
八年后,相爱的人终于找到彼此。
然后,他们在一起了。虽然流川的母亲仍然是不赞同,但在看到八年后依旧火热坚持的眼神,在看到对自己算是有轻微伤残的儿子的款款情深,她作为一个母亲默许了。
再然后,他们在加州住下了,实现了当年的愿望。因为流川膝盖受过伤,所以不能行走或坐太久。樱木就笑着包下了家里里里外外的事情。
多年以后,流川枫忍不住问他的爱人:
“你怎么不问为什么我给你留的地址是错的?”
“因为你怕我看到那时的你,是吧。你太傻了,我怎么会抛弃一只可怜的小狐狸呢。本天才可是相当有爱心的!还有,枫,你记住”
红发人突然严肃起来,“无论发生了什么事,请一定要相信自己,相信我,相信我们的爱情!枫,我永远爱你!”
被拥在怀里的黑发男子幸福地笑了。
白痴,你肯定不知道为什么我只写错了小细节,大地区并没有错。
那是我贪心地给自己一个机会,让上天来决定。
如果问我理由,那全都是因为爱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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