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日.今日.明日》

阑珊

〈5〉

 

正在樱木黯然神伤之际,身后有人拍了他一下肩膀。他回过头,看到一个约莫三十来岁的男人含笑望着他。

男人肤色白净,鼻梁上架着一副细框眼镜,一身西装革履,典型的办公室族装束。

虽然男人笑得很友善,但樱木还是本能的退开一步。

看到他的举动,男人皱了皱眉,问道:“多少钱?两万?”

“什么?”樱木不懂他没头没脑的问题。

男人显然会错了意,“嫌少?三万好了。你值这个价。不过,待会儿要按我的意思做。”

他一边说着,一边肆无忌惮打量起樱木,脸上也露出了一种暧昧的笑容。

樱木再怎么迟钝也明白了男人的意思。他的脸瞬间涨得通红。下一秒,他已握紧拳头,往男人脸上挥过去—

“这位大叔你找错物件了吧?”一慵懒却不失优雅的声音及时自樱木身旁响起,同时,一只大手顺势搂住了他的臂膀,力道不大不小,恰好钳制了他挥拳的举动,“他已经有伴了。”

又多了个欠揍的。心情原本低落的樱木被这接二连三的骚扰惹的一肚子火,打定主意要好好教训一下这两个眼睛脱窗的家伙,却在对上身旁那张似曾相识的笑脸时愣住了,“你……”

别说话。那人用眼神示意他保持安静。

“那真是太可惜了。”男人看了看眼前并肩而立的两人,有种拔腿就跑的冲动。

开什么玩笑!那个红发青年脸上明写着“老子想揍人”,拳头都准备好了;黑发那位虽然面带人畜无害的笑容,眼里却藏着刀子。两个都不是好惹的。况且对方人高马大,身强力壮,动起手来他只有任人宰割的份。他可不想没吃到羊肉却惹了一身骚,还是乖乖走人为妙。

“不打搅两位了。”讪讪的笑着,给自己找了个合适的台阶下,男人立刻扭头就走,只是心里不免感慨:自己看人的眼光一向蛮准,这次怎么会把老虎看成猫。不过,马有错蹄,人有失手。再说,先前那个红发青年的背影真的很落寞,让人想把他拥在怀里好好怜惜,谁知转个身就变了样……不想了,再找一个吧。

男人继续在黑夜里寻找下一个目标。 

男人一离开,樱木就甩开了搂住他的手,脸上是毫不掩饰的怒气:“刺猬头,给你三秒钟的时间说出不让我揍他的理由。”

被唤作刺猬头的那位无奈的笑着,试图纠正长久以来就被歪曲了的称呼:“樱木,我不叫刺猬头,我叫仙道彰。你可以叫我仙道。”

樱木觉得自己的耐心已经耗尽,他一把揪住仙道的领口,正想破口大骂—

非常不合时宜的,他的肚子发出“咕咕”的声响,使他那副吃人的样子顿时失去了恐吓性,也使他整个人从头到脚僵住……

仙道点点头,一副“我明白了”的样子:“原来樱木你是饿了,难怪脾气那么大。不如我请你吃饭,当作赔罪吧。”

神情不变的拉开揪住他领口的手,仙道留下一句“你稍等”,便走向十米开外的一位少女。低声跟她说了些什么,少女笑着离去,临行前饶有兴趣的瞄了樱木一眼。

回到樱木身边,发现他竟然有些脸红,仙道克制想捉弄他的念头:“这附近有家不错的餐厅,一刻钟左右的路程,我们走吧。”

*****

这确实是一家不错的餐厅。

宽敞的店堂里错落有致的摆放着二、三十张小圆桌。每张桌子旁设两张椅子,或对面或并排;桌与桌之间隔开相当的距离,使不同桌客人间的干扰大大减小。显然餐厅的老板对用餐的氛围相当重视,才会在寸土寸金的东京都内采用这种近乎奢侈的陈设。

充分的空间,适度的装潢,加上悠扬的音乐,可口的食物,使得慕名而来的人络绎不绝,其中以热恋中的情侣居多,以至于某日做这家餐厅室内设计的—老板的损友开玩笑说:哪天把椅子都换成双人的算了。

幸亏老板没采纳他的建议,不然今天他就会少两位客人—一位只对食物感兴趣的,一位除了食物对周围的一切都感兴趣的。

樱木花道在五分钟内风卷残云般将面前的招牌套餐一扫而光,其间仙道彰只是动了动刀叉,尝了两口牛排,剩余的时间他都在看—看店内的装饰,看客人们交谈,看忙碌着的服务生,不过更多的时侯,他看樱木吃饭。

樱木心满意足吞下最后一口芝士蛋糕后,又一份蛋糕被推到他面前—

“再来一份?”对面的那位好心的建议。

无视眼前的美食,樱木盯着对面那张灿烂的笑脸,从牙缝里迸出两个字:“理由?”

他还没忘啊。仙道笑了笑,答了句完全无关的话:“果然人待在一起久了,连说话的方式都会相似。”

樱木变了脸色:“你这话什么意思?”

不会掩饰的孩子。仙道忽然觉得自己有些羡慕。他装作没听到樱木后一句话,自顾自的说起来:“刚才我们遇见的地方就在二丁目附近。”

“这我当然知道。好歹我也在东京住了四年了。”

知道了还去?难不成你想甩了流川,另找一个?不可能。仙道立刻否定了这个想法。是了,因为流川常常不在,所以你感到寂寞,需要慰藉。他小心的选择恰当的字眼问道:“那我打扰你了?”

“刺猬头你当然打扰我了。刚才我明明有机会好好教训一下那个衣冠禽兽,你干吗拦我?”樱木气不打一处来,嗓门也渐渐提高。

周围的人开始好奇的向他们这边张望。

“樱木你轻点声,我听得到。”仙道开始出汗。

樱木没说话,只是恶狠狠的瞪着他。

“你去那里,不就是希望碰到……”仙道的声音越来越轻,他发现自己好像误会了什么。

“你说大声点好不好!说这么轻,谁听得出。”

“樱木,你去二丁目干吗?”仙道决定采取单刀直入的方式。

“我只是四处随便逛逛。”

他果然不知道。仙道嘲笑自己的胡思乱想。“樱木,以后晚上别一个人去那儿,容易碰到今天的情况。”他顿了顿,决定把话说白了,“那里是同性恋聚集的场所,你没那意思就别去。不然……会给流川添麻烦的。”

“这关流川什么事?”刻意压低的嗓子,微颤的声音,泄露了说话人慌乱的心绪。

“你们是一对吧。我看到过你们接吻。”仙道彰微笑着,一如寻常。

而樱木花道,脑中瞬间空白。

 

——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