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几天流川的心情一直不太好。
所以当樱木不知轻重的拳头飞来后,他几乎本能的作出激烈反应,和樱木打到天昏地暗,倒在地上。
草草清洗了一下身体,也没上药,他便上床休息了。
意识在清醒与模糊间游走,他不知自己是醒着还是睡着,只知道伤口,不、全身上下火辣辣的疼,如同被火炙烤般。
好痛苦,好像就快死了。谁能来救救我,爹爹、娘亲、姐姐……谁来救我?
“狐狸、狐狸”有只烦人的猴子在耳边叫个不停。
流川蓦地清醒:“干吗?”
“快起来!我带你去个好地方。”
叫他白痴还不承认?不提他们先前那场大战,也该看看现在的时间吧。
“不去。”
“去啦、去啦,不去会后悔的。”
“明早。”
“就是要现在去最好。起来啦。”自动自发的拉起流川,樱木将中衣外套一股脑往他身上套。
“我会穿。”不悦地拍开他的手,流川认命的穿好衣服,跟着樱木出了门。
这是个位于群山间的村庄,因为位置的偏僻而幸免于战火洗礼。村里人几十年如一日的过着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生活。虽然贫苦,却心满意足。
此刻已近半夜,整个村庄都已入睡。四周悄然无声,只有田间树梢偶尔传来几声鸟语虫鸣。
樱木和流川并肩走着。
因为是满月,所以即便没有火把灯笼,仍能清楚的看到前方的小路。
樱木一反常态的安静,只是在前方有坑洼沟槽时,才出声提醒:“小心前面有沟渠。”“有水塘,别踩。”……
流川一如平常的安静。听到樱木那近乎多余的提醒也没说他“白痴”,不知是睏了还是疲了……
只是走着,并肩走着。
路越来越崎岖难行,后来根本没路了,只有樱木的声音从黑暗中传来“这边走。”“往左边。”……不知何时,两人的手握住了。
流川知道他们已在山里。年幼时娘讲的故事里夜晚的山林是妖魔鬼怪的乐园。不听话时,娘总吓唬要把他扔到山中,给妖怪吃。他听了便一本正经的发誓会乖,而姐姐总在一旁捂着嘴偷偷的笑。现在他人在山里,却没看到出没的鬼怪,而当年给他讲故事的娘,在旁边偷笑他的姐姐,也已不在。
原本慢慢沈淀下来的烦躁郁闷重新浮上,翻腾在他的胸间。他觉得出奇难受,手上不知不觉加大了力气。
“狐狸,我不会把你一个人丢下的。”身边的人转过头来对他说。
什么意思?
“你用不着那么用力抓着我的手。”他顿了顿,咕哝了句“有点疼”。
“……我……怕黑。”给了一个连自己都不相信的理由,只为了不想放开那只手。
“狐狸怕黑?哈哈哈……怎么会有怕黑的狐狸呢!”他笑了起来,无拘无束的,然后整座山整片林都笑了。
在笑声中,流川发现自己的手也有点疼了。而心,却出乎意料的平静下来。
他们终于到达了目的地——一片开阔平地。
流川的目光完全被平地中央的那棵树吸引了。
“好大的树。”走过去,他轻抚树干感叹。
“爹说它已经有几千岁了,比我们的曾爷爷的曾爷爷的曾爷……喂,狐狸,你在干嘛?”
“看谁先爬上去。”
“你耍赖,你抢跑。”
……
两人几乎同时到达顶部。
“你……这只狡猾的狐狸……还真不赖。竟然和我……差不多快。”樱木边说边大喘气,以致于话说得断断续续。
流川不动声色擦去额头沁出的汗,调整了下呼吸说:“赢了了个白痴也没什么特别。”
“你说谁是白痴啊!还有,你哪儿赢了我!”一把揪住流川的衣襟,樱木不管身处何方,准备开打。
“月亮好美。”无视危险的拳头,流川的目光越过樱木的肩膀投向远方。
“什么?”樱木扭头,“真的,像蛋黄一样。”
“……你怎么会找到这儿的?”
“爹带我来的。爹说,上了年数的树受了太阳神多年的恩泽,是会有灵的,满月之夜,树灵会出来聆听人们的愿望。”
“骗小孩的。”
“你也是小孩呀,又不比我大多少。”两道浓眉不高兴的皱起,“是真的,我真的看到了,我说想看到娘,就看到了。娘摸摸我的头,要我听爹的话。娘好漂亮,比谁、比画出来的人还漂亮;娘很温柔……”话语中已有了克制不住的哽咽。
“我知道了,是真的,是真的……我相信,我真的相信。”轻轻的搂住他,轻轻的拍着他的背,像从前娘亲哄自己不哭时一样。
我真的相信,那样的话,你就不会哭了吧;那样的话,我也可以见到我想见的人吧,即便是阴阳异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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