蕗蕗者莪,匪莪伊蒿。--<<诗经。蕗莪>>
星期日晚,随着市区中央火车站一班刚到站列车的下车乘客,他步上了月台。
边喝着小瓶装矿泉水边望向不远处的时钟,等喝完后,他转头看看四周,确定了月台上已没什么人,于是随手把空玻璃瓶向十公尺外的无盖垃圾桶扔去。
出手的那一刹,挥动腕臂的动作可说是即柔和又漂亮,就像是可以用来作为某种示范教学一样。
扔出去的玻璃瓶在空中划出了完美的抛物线,咚地掉进桶里。
看到这一幕的同时,他习惯性地高举握住的右手伸出食指,轻轻笑了笑。
他笑的时候看起来很可爱。
他笑的时候看起来很温柔。
他笑的时候看起来,和一般的男子,不大一样。
轻轻笑了笑,旋即放下了手臂,以轻快的步履向车站的出口之一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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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期日的晚上十点左右,在美国某间俱乐部的吧台边,并坐着两名西装革履的男子。
两人面前都摆着一杯酒,其中一名男子依他的肤色五官应该算白种人,年纪大约五十多岁吧,是个已然谢顶的灰发胖子。
看样子他和身旁的另一人正在闲聊。
“…所以,对方是这样打算的,如果由我们要求交易球员的话,就必须一次把这两个都交易给他们,不然就不合今年两人以搭挡关系作为条件和球队签的契约,你看,问题就在这里。”灰发的胖子低声向另一名男子说道。听的出他的英语有浓厚的美国中部腔调。
“是吗?请原谅我的鲁钝,为什么这会是问题?”回他话的另一名男子有一头茂密的黑发,运动员般高大的身材,年纪看来有三十出头了。从他话里的某些小地方可以听出来,虽然是很流畅的波士顿口音,却还带点异国风味。
“这…哈哈,细说也说不清,总之球季到了,而我们这里也需要一个能打控球后卫的,能明白吗?”“…明白了,也就是,你只想留下一个,卖掉一个,对吧。”“就是,老实和你说吧,要不是这里好的控球后卫人材难得,这两个问题人物我一个也不想留,真是,日本人在日本打乒乓就好,干么来,啊,不,这个…”灰发的胖子像是自知失言赶紧住嘴,不安地看了下同伴的反应,没敢再往下说。
黑发的男子从容地笑了笑。“不用介意,我虽然是日本人,也很了解一般人对日本的看法,而且,我们刚才谈的好像是关于球员交易吧,"新任的"球队老板?”
听了这话,灰发的胖子反倒更有些慌了,很快揉了揉鼻头,没再开口。
都沉默了一会儿后,黑发男子主动先说话了。“所以?”“…啊,是啊,老弟你也知道,为了能完成这笔交易啊,我们连今年选秀的新人都考虑答应让给他们哩,所以对方这样说,摆明了只是想在违约金的问题上再狠狠咬我们一口,和球员交易本身一点屁关系都没有。”“哦…是这样…我懂你的意思了。”“慬了吧,真叫人头大…啊,因此我希望你…怎么说呢,上回那个义大利的秃子说有些事老弟你的话可以听听,所以,嗯,老弟你来看这事是…如何?”“那…是他抬举我了。不过,如果容我大胆说几句的话…我想我们可以先再来一杯,如何?。”“…哈哈哈,老弟你可真悠游啊。这就是个好建议,好,我也一样吧。”
接下来,两人各自向吧台内的酒保点酒,暂时中断了谈话。
星期日的晚上,十点一刻附近,半躺在自己床上看篮球杂志的流川断然对樱木说:“不行。”
站在房门近处的樱木气愤地瞪着他:“死狐狸!本天才又不是在求你,让你帮点小忙就跩什么跩啊你!”
流川漠然抓抓头,丢下杂志直起身就要往外走,准备刷牙洗脸后睡觉去。
樱木见状马上阻挡在门口和他之间:“不行。狐狸,话没说完前不准走。”
流川冷着脸站定,样子有点不高兴:“说完了。‘不行。’让开,白痴。”
樱木没站开,恶霸一样挡着门。
流川看到这形势,忍不住估量着要不要开打,不过还是决定先试试用和平方式解决。因为,想睡了。
“白痴,那时说要放那里的是谁?”流川想了想,按下性子先话说从头,希望对方自明理亏就早点知难而退。
“废话,那当然是,当然是…是本天才…只是…可是…”樱木果真是一下给点到要害,原本气壮的声音陡然小了下去,倒吞吞吐吐的欲言又止。
打量着显然进退两难却还赖着不走的樱木,流川忽然感到白痴似乎还有内情,不禁有点稀奇。瞄了眼时钟后,觉得还可以等他一下,于是,等了一下。
不过,也只等了一下下。
在流川等得要以行动表示‘关切’时,樱木支吾半天终于决定不如对狐狸豁出去…说实话了。
“是,是本天才没错,只是,可是,可是谁知道,牠眼睛…夜里看起来会…会…”樱木一边说,目光一边降。”还一直莫名其妙呜~~~呜~~~的鬼叫…三更半夜的…简直…就像…有妖怪…”
等说到妖怪时,樱木目光的高度已经比室内地毯高不了多少,声量也是。
一边听着的流川一边实在认为不可思议地把脸通红的樱木看了好一会儿,然后,无表情地,为自己无声叹口气。
接着,无表情地,无声替他也叹口气。
放下满过又空了的酒杯,灰发的胖子再次揉揉鼻子“因此,你都明白了,这件事…怎么说呢…也就是…也就是…”“的确是令人遗憾,我很能理解你这时的心情。只不过…”“…嗯?”“只不过,从见面起到现在,我们似乎已经喝了不少酒吧。”“…是不少,怎样?”“啊,请见谅,我忘了告诉你,其实,我的酒量不大好,而酒品…也不怎样。”“…所以?”“所以…喝多了的话,要谈些严肃的事,就力不从心了…只好胡说些醉话而已。”“…那你是?”“实在难以启齿,但我想,我大概是喝多了些。”“…哦,我明白了。没关系,老弟你若想胡说什么就说吧,我只当没听见,不会介意的,哈哈哈…”灰发胖子豪迈地挥了下手。黑发男子欠了欠身,眼光若有若无地扫了一下左腕。”你的大度我十分感激,不过不好意思,我还得先失陪一下。”“…有事?”“不,只是酒带来的另一个问题:大自然的呼召(注:也就是英语中对‘如厕’的转语)”“是吗?哈哈哈,那老弟别忘了顺便带些野味回来下酒,哦,不,带生鱼片吧,哈哈哈。”灰发的胖子用力拍了黑发的同伴一下,又哈哈笑了起来。
“……”黑发男子无言看了看对方,勾起嘴角,起身迈向洗手间,而在起身的一瞬间,男子的眼角明显闪过了锐气。
“所以…今晚,牠就睡你这吧,狐狸。”大概最难过的那一关反正已经过去,樱木的脸色和声量现正快速回复正常,口气听来也比刚才自然多了,还含有‘事情就这么办’的自信乐观。
“不行。”流川脸色和声调也很自然,不为所动地表示着‘一切与我无关’,随即还补了后话。“是你惹的。自行解决。白痴。”
这段话立刻起了发人深省的作用,让两人无言相对了好一阵子,各自开始反省。
反对方之省。
(狐狸你…明明昨天看到牠也很高兴,还说要小心照顾…现在好意思对本天才说这些,难不成…你真不是人类)樱木想到当初的情形,直为这只狐狸的冷血和善变吃惊。
(谁捡回来谁的责任,幼稚园生都知道,这白痴现在居然…不会是幼稚园没毕业,不,说不定没去过吧?)流川想起当时,同样为樱木的责任教育失败很感到难以置信。
彼此对望的两人目光渐渐慎重其事,看样子一致认为眼前的家伙有点欠人教训。
洗手间内,黑发的男子没去理什么大自然,而是取出了手机等待。等了不到十秒,手机响了。
按下通话键,男子用起了自己的母语。
“喂。”“喂,是我。”“到了?“”到了。”“一切就绪?”“随时待命。”“很好,我向这边的探过了,果然不出所料,两边都…”…
吃惊是吃惊,有个问题还是得先解决,突如其来樱木脑中灵机一动:“要不…这样吧,今晚,牠还睡我房里,我,就睡这里。(对呀,刚才怎没想到,嗯,真是天才的灵光,哈哈)”
(你想都别想!)流川用眼神明明白白传递出去这意思。
“(…去!不能睡这里啊…)那你说,怎么办?”天才樱木再想不出两全的法子,而且莫名有点沮丧,也想不管了,于是把问题丢给那只一直唱反调的狐狸。
“你不会去客厅睡?白痴。”流川想到樱木昨天早上从公园拾回来的‘牠’,觉得还是该让生病的睡在卧室里,卧室那儿到底暖和些。
“…混蛋!你在说什么?你敢叫本天才一个人去睡客厅?死狐狸我告诉你!要睡客厅一起睡!不然就得让我今晚睡这里!只有二选一,明白吧!”樱木这下可真的生气了,气的没注意到他的话好像有点搞混原来的问题。
流川默不作声地看着樱木好一会儿,才一字一字慢慢答道:“可以,你睡这里。”
听到这应该算喜出望外的回答,来不及感到高兴的樱木还来不及高兴,下一秒就看到流川转身去拿被子枕头。
“狐狸,干什么?“樱木问的轻易。
“去睡客厅,白痴。”流川答的干脆。
…“…事情就是这样,知道要如何做了吧。”“是,请放心。”“我对你从来就没什么不放心。”“谢谢。”“…另外…”“有什么吩咐吗?”“没什么,就是那小子…”“…我明白了,我不会让他知道他必须知道以外的事。”“好,那一切就交给你了。”“是。那,如果没有其它事的话…”“没有了。下回再连络。”“是。”
黑发男子切断了通讯,把手机收好,从上衣内袋掏出一个银制的袖珍香烟盒,就中摸出一根烟,点燃,深深吸了一口后,缓缓吐出白色的烟雾。沉思般地半眯着眼。
又深深地吸了一口,才把烟捻熄,走出洗手间,回到了吧台边。
“…不准去!本天才,本天才可没说要你去睡客厅,所以,所以你今晚也要睡这里。一定要给我睡这里,不准去客厅睡,听到没有。”樱木对狐狸的回答绷起了脸,脸色也慢慢涨红了,但,瞧上去,又不像还在生气,反倒有些无措,似乎从自己的话一下想到了什么。
虽然弄不清他在吵什么又想到什么,毕竟彼此相识不是一天两天,樱木神色的变化让流川不觉有了警惕,再加上真的好想睡,没耐心陪他耗了,口气一下变恶。“那就别站在这碍眼!快滚!”
看得出全忘了原来的问题,只莫名其妙开始想着什么的樱木,脸上愈加发红。口头上却还要逞能。“不~~~干,死狐狸,你说滚就滚?哼哼,你要真有本事,就把本天才…”
没等樱木把话说完,睏到火大了的流川毫不犹疑地丢下寝具就去操家伙:一把美观耐用不锈钢材质实心扶手椅。
樱木吓一跳,急忙赶在之前拦住了流川,并且于第一时间内扑过去把他制伏在地上,阻止狐狸可能成为杀人未遂的犯罪行为。
吧台边,灰发胖子向黑发子劝酒“…反正都在胡说了,就再喝一杯吧。老实说啊,你可是我第一个不讨厌和他在这里喝酒的日本人哩。”听到这话,黑发男子略眯了下眼,微笑颔首。“好,就再来最后一杯吧…之后该结束了…”…
(…可恶…这混蛋…筋肉怪物…白痴你真不该打职业篮球,你该去玩职业摔角!)被樱木扑倒在地上,流川用劲地挣着,怎样都不服。
然而樱木也用劲地抱紧了他,用的劲道大到彼此都隐然感觉肌骨有些发疼,却怎样都不放手。
渐渐地,渐渐地,怎样都不服的流川不大挣了,只是赌气般地转过头去,侧开眼,带着倔强的神情,视线盯着卧房内的某一点,肩膀微微的起伏。
不肯放手的樱木也没再做什么,只是绷着涨红的脸固执的紧拥着他,也有些喘,在他视线的前方,是那再熟悉不过的倔强神情。
两人都不再说话。
卧房寂静了下来。
…“…也没什么。”黑发男子咽了口酒,淡淡地笑道:“只是突然胡想着,这件事,如果反过来,能在这两名球员身上找到些有意思的…比方说,如果,能让他们自己放弃搭挡关系…当然,这只是酒后戏言而已。”“…酒后…啊,不过听来很有趣,老弟你不妨再说些吧。”…
寂静许久的卧房中,许久才响起了声音,低哑的,像在抱怨般喃喃的声音。
“…狐狸…你真的…脾气好坏…”
樱木紧拥着流川,喃喃地抱怨着。
脸红红的有些喘,樱木只觉得身体渐渐在发热,热到想流汗。不自觉的,松开了一只手去拉起流川运动服的下摆,把手探进了衣内,像要让他的躯体使自己降温一样,开始在他紧实的肩背,背脊和腰后一带,来来回回地摩挲…
…“…我就继续胡想了…又如果,真要他们自动放弃多年的搭挡关系,怕是很伤彼此感情的事吧,一想到会有这种事…就连外人都会惋惜。”“…伤…感情…”“不是吗?毕竟要放弃多年的搭挡,又是多年的好友…”“…是,的确很伤感情。”…
“…你真的…个性好差…”
樱木将唇凑上流川的耳际,喃喃地抱怨着。
半闭起眼,樱木无意识般舔吮流川的耳垂,抑不住要攫住什么似的,突然将只手插埋入黑色的短发中,拥抱也不自主地激烈起来,下身随即抵住他穿着休闲长裤的双腿间,像因而感受到什么难言的痛楚,背肌绷紧了,渗出了汗水…
…“…不过,以上诸多假设都只是胡想而已,不可能的。”“…为什么?”“想想看,多年的交情,岂是一朝一夕建立起来的?又岂是外人所能了解干预的?”“…也就是说…”“所以…都只是酒后戏言,是我们这些不相干的外人,酒后戏言而已。”“…啊,当然,当然。”…
“…可恶的…可恶的狐狸…真的…好可恶…”
凝视着流川的双眼,樱木低声地喃喃抱怨。
脱去汗湿的T恤上衣,樱木跨坐到流川的腰际,猛地将他的运动服扯过头顶,使他的双手和臂膀被衣袖束缚在头部上方,俯下身去,想见到血从带有寒意般白皙的肌肤流出来一样,狠狠吻咬着他裸裎的胸膛与锁骨,而原本捉扶在流川腰侧的手迅即滑入了休闲长裤的裤腰内,伸到他小腹以下…
…“…这样一来…不过…若不是的话…”“…那,自然又是另一回事了。”“…也就是…”黑发男子无声地笑了笑:“要是…这时出现能…那就是另一回事了。但,不会这么巧吧…”…
流川额上泛起了细汗,慢慢由额发延着颊边流下颈项,滴落成几道晶亮的水痕。
略为向上斜仰起脸,不稳的气息和脉搏,肩膀微微起伏的喘着,与先前的姿态依稀仿佛。只有脸上的神情不再是先前的倔强,而是沉入什么难明的思绪中般的,视线茫然落在空间中的某一点。
当樱木的手滑入他的小腹以下时,流川明显的颤了颤,本能地支起腿想将身体向后缩,却不像有闪躲或抗拒的意味,只是不大情愿,又像是,有些无措的样子。
然后,默默合上眼…
…“虽然…世上的事都是很难说的。”黑发男子按了按吧台前用来召唤酒保的小型撞钟,准备结帐。“好,我该告辞了。”
叮铃铃…
叮铃铃…
门铃不迟不早在这时大声喧哗。
听见铃声于是在这时候睁开眼的流川,见到樱木也在这时候停下了动作。
奇怪,这时来按门铃…会是谁?两人同时同样想到这个问题。
不过,接下来想的就不大一样了。
不管是谁…这时有人来按门铃,都不算坏。流川想到了刚刚正要发生的事,暗地里松了口气。
早就提醒过这白痴,最近就要比赛了,像这类费力又伤神的事能免则免,他还敢…
真是…不知在想什么…真的是…白痴…
…对了,是不是要去大门口看看…
难得这时还没睡的流川难得认为该去看看门外是谁,于是挣扎着想要抬起身,却被樱木很不高兴地把他按了回去。
不管是谁…这时会来按门铃的人,都很讨打。樱木想到了刚刚正要进行的事,显然是来了火气。
最近就要比赛了,为了比赛好强的狐狸肯定不会再…好不容易才…
…要是…不去管门铃的话…
对,不用去管它,有重要的事嘛,按铃的那家伙自然会再回来,若是不回来…那就是不重要!…总之,重要的事是…是…两个多月…有两个多月了…
忘不了两个多月什么的樱木十分利己但不大合理地计算着目前情势的利害关系。
好像明白樱木在想什么一样,门铃毫不在乎的又响了。真让樱木气得非常想问候人家的先人。
趁樱木分神之际,早有预谋的流川不愧是攻击型的篮球手,当机立断一个扭身就挣脱出去,先以灵活的身手避开对方的守备牵制之余顺便穿好了上衣之后马上果决地直奔向大门,过程一如在球场上的干净俐落。
发觉情况有异的樱木刻不容缓地奋起回防来阻挡对方快攻禁区的意图,无奈先机已失,外加被一个闪身过人的假动作骗了,只得眼睁睁地看着对方冲过半场,离开前还好整以暇的斜睨了自己一眼。
樱木听见大门开了。大势已去。
“啧!”闷闷不乐的坐在地上,樱木真是很不满,这时他才不想出去搞什么待人接物那一套,只想访客会识相些立刻走人。
起初还很有努力说服自己别放弃希望,形势上某件事大概也许还存有五五波的机会。没料到等着等着,等半天都没听见大门再关上,樱木不得不推测出一个结论:狐狸不可能,说不定,应该不会,否则真是非常罕见地(该说他根本从未见过)和访客在门口就谈上了。
樱木再等了会儿,实在没可奈何,只好决定也跟出来,看看这不识相的东西是何方神圣。
这不识相的东西此时还站在大门口,轻声地和流川说着什么,等见到了流川身后出现打着赤膊盛气凌人的樱木,居然没给吓住,脸上还能带着客气地笑容,很有礼貌地朝他点了点头。
不知为何,这样的笑容很快就解除了樱木满腹的不快,让樱木非但不生气了,还很微妙的在第一眼就对这‘不识相的东西’有了亲近感。
会对这人感觉到亲近,可能主要因为看出对方是日本人,是自己的同胞,而对方日本式的清秀五官配上日本风味的客气笑容,同时还令樱木感到说不出的有些面善。
樱木开始有点好奇这人会是谁。
来人是一名身材高挑的青年男子,向樱木打过招呼后,依旧接着刚才的话继续轻声用日语说着,只不过这回是同时面向两人。
“…因此我行李和皮夹就这么全都不见了…手机也在里面,身上就只有一本记事本,想打对方付费的电话嘛,周日的公司这时也找不到人,又是第一回来,谁也不认识,莫名奇妙地想起你们住在这城市,不得已,只好翻了公用电话簿上的地址来找你们试试,总是…但…当时真是急慌了…所以…计程车还在楼下等着…实在很不好意思…等明天一和公司联系上…”
流川打断他的话,做了个‘等一等’的表示,抓起挂在门后衣勾上的大衣就下楼。
樱木对这也没意见,此外,他的好奇心现在全针对这人来了。
“喂,你是…?”
那人看向发问的樱木,又微笑起来。
“你是樱木君吧,好久不见了。…你还真是没变啊…怎样,还记得我吗?”
大概是樱木的脸上明写着‘你在考谁呀’,所以对方没等樱木询问就自动报上了姓名。
听到姓名后,樱木想起来的确还记得见过这人,怪不得有些面善。
哦…原来是他…
樱木自然地想起上回见到这人时他的模样。
上回见到这人那是十多年前,在高校时代的篮球场上。记得这人比自己的年级高些,个儿也高些(和现在相反),不过仍和自己当时一样,只还算是个半大不小的孩子。
之前会奇特地感到面善的原因,除了依稀有昔日影子的面容外,也可能是因为这人的发型还和那时相同吧,那种当年在日本各高校篮球队中常常见到的,短短的,运动员式的发型。
还有宛然如往昔,都还是半大不小的孩子时代一样的,可亲的笑脸…
多年未见的两人随即互道几句契阔,樱木看了已回来了的流川一眼,流川点点头,表示车钱已付,于是大家都进屋来到起居室坐下,主要还想听听来客适才所说初到这陌生城市时碰上了哪些问题和困难。如果力所能及的话,流川和樱木决定帮帮这位过去曾有数面之缘而现在都对他印象不错的日本同胞。
也许是如同快溺水的人终于抓到一根浮木的心情吧,只见对方露出‘这下可以放心了’的表情,和悦地笑了。
如同樱木和流川从刚刚就都觉察到一样,他笑的时候,看起来,真的很可爱。
而现在,当他笑的时候,看起来还很温柔。
无论如何,只要他笑的时候,看起来就和一般的青年男子不大一样。
和悦清新地笑容,同时让流川和樱木强化了原已有的‘如果力所能及应该帮帮他’的想法。
而和樱木与流川坐在起居室内,这位清秀善笑的日籍青年,他的名字是宗一郎。
神宗一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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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开了俱乐部,黑发的男子坐在奔驰的轿车里,闭着眼正在想一个人,一个很善笑的人,与他笑的样子。
想着这个人与他的笑容,黑发的男子也悄无声地笑了。这人让他无端想到了‘人间四月’这句诗。
悄无声地,男子吟了这句他还记得的古诗。
“…人间四月芳菲尽…”
想着,也不是说忘记了,只是他再也想不起来,这人不笑时,曾是什么样子…
奔驰的轿车驰入了午夜的车流中,渐行渐远。
周日夜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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