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

jadeite72

〈1〉

 

我看到一抹红,在火车开动的刹那。

然后在由沸腾转为冷淡的铁轨上,拾到一颗篮球。光滑的表面,抗滑的颗粒早已磨损,杂满灰尘颜色的橘,灰的像褐。

没来的及看清是谁掉了球,眼睛终究追不上快速列车的狂飙之末,只有一抹红闪过,透过车尾小块方格玻璃,晃过我的眼。

所以将球揣在怀里,带回了很久没有颜色进驻的,我的房里。

空荡荡的,铁皮和木板交杂而成的墙,斑驳的红褐和铁灰是唯一的颜色,开门时摇晃的黄色灯光,总撑不过十来分钟就熄灭。虽然其实没必要有灯,屋内平版的灰尘颜色,只会在留下脚印时变的深沉,然后,几天之后又无趣的恢复,死寂的肮脏。

我不常回来,其实。

在我抱着那样契合我房间颜色的橘色球体回去之前,我近半个月没有回家。为了什么而没有回家?只是为了不想回去而已。当家变成一个无可留恋的地方,和旅社一样的,只提供了睡眠和休息而已,躺在床铺上也觉得冰冷的时候,你也不会想回去的。

但我不是天生就这样,我知道,在此之前,我一直都觉得它是个“家”的,直到他来了又走。

可能我妈天生就少给我生了几条神经,在遇见他之前,我以为这一辈子。就只会这样了...。

“拜讬!借我躲一下,一下就好!”

那是我们第一次相会,特意选了个无人的偏僻角落,搭盖起属于自己的窝的我,睡的正甜。而房内唯一一扇窗的破裂声,格外的响!掀起棉被想看看又是哪个冒失的小鬼误把球丢进,却看到从碎玻璃中站起沾血的身形。

其实我不知道只是被玻璃画伤会流那么多血,从他的头上,蔓延到肩线,渗入看不见的黑色棉杉里。所以我问了,

“你是谁?”

然后还没得到答案之前,便从他身后已残破不全的小小方块里,看见一伙拿着棍棒的人大摇大摆的靠近。

我看了看他,虽然只能藉着月光不能断定他到底受了多重的伤,不过从他一进来就握着的左臂,严重的歪曲着来看,至少断了一只手臂是不容置疑的。然后再我瞥见他手腕上,清楚的捆绑痕迹之后,他只是笑笑的说,

“嘿嘿,等我醒来再告诉你...”

明知他是因为失血过多昏倒,还有被追杀的事实,摆明了是个麻烦,我却没像之前那样,问都不问就将人丢出去。也许是地理位置太好,常有人上门求助阿...但是,偏偏找个不想帮忙的人的他们,运气也很差。

“等等!?那不会是...”

“是黑的家!”

是的,我并不知道是谁给我取的这个外号,只知道在完成几个不困难也不简单的任务之后,就自然流传开来了。也许,会有那么多麻烦上门,跟这脱不了干系。

老爸是有些名气的龙组的干部,他那个头头从小就把我抓去玩,说什么是个人才,叫我练些有的没的空手道,搏击术的,其实不难玩。15岁的时候第一次出任务,是杀一个叫什么剡鬼的,好像是对立组织的老大吧,我不记得了。问我为什么杀人?因为有人叫我去,给我报偿,所以,这算是一份工作。

我从来没有在出任务以外的场合露面滋事,不过,看起来会首开先例的今天令我有些兴奋呢。

推开门,我空着手出去。

“...有事吗?”

“!?”

来追屋内那小子的人脸色都好白,而且都没吃饭的样子,手脚缺乏血糖一般的抖着,然后不知道是谁先出声

“快...快逃!”

原本来势汹汹的一群,很快的作鸟兽散逃走了。

“去!无聊。”

忘了说,他么之所以叫我黑,是因为从来没有人,能在我出手之后活着离开,案后的现场,总是在血凝结成黑色之后才被发现...。

这没什么了不起,真的。

即使他们说我是名满黑白两道的头牌杀手,我还是一样过着我的日子,睡我的觉。有没有这个头衔,或是有没有杀过人的这种问题,就和明天是不是晴天一样,我并不关心。

进屋之后,看着倒在地上的的他,背光的阴影里形成了一小块血泊。我看见他红色的发,因为沾了血,更加鲜艳。

“.....。”

不知道为什么,难得的出手帮人之后,竟又献出第一次的为别人包扎。

“他很高大!”

在将绷带让绕过他的肩膀时,我这样想着。帮他把骨折的手固定住,两腕上充满擦伤的地方也都包好,第一次我感觉,原来我也这么细心。

然后,看着占据我唯一的床的他,紧闭着的眼睛。我讶异,自己居然没有就让他在地板上躺着。掏出大衣里剩下一根的五星淡菸,我只是吸着,吐着,看着,直到双眼迷濛,意识不清的睡去。

“喂,还在睡吗?”

稍稍睁开眼,发现超过我安全距离的脸,毫不迟疑的一拳飞去。

“唔....。”

因为冲击而撞到了受伤的手,纠结起的眉头下是闪着泪水的长睫,应该是蜜色的肌肤此刻看来有些苍白。

我没有回答,看着因为破碎而让阳光侵蚀的屋子里,光线中优游着的灰尘微粒,和他一头金红色的发,痛到飙出的晶莹泪光,我这冷寂的地方,竟也能如此富丽堂皇了起来。

“你是谁?”

不知道为什么,我从来没有觉得自己那么认真的想要知道一个问题的答案.....。

 

——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