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我一直记得,那天他笑着说
“我们会在一起!”
住在我家的那一晚,爸妈守信的没有回家。为了当个男人,跟他作战般的做爱,弄得两个人精疲力尽。隔天,应该是下不了床的他,竟然比我先醒,我醒来的时候,只看见他的脸,代替天花板上海报中球星的脸,俯视着我。
“什么时候醒的?”
我问,声音里还有浓浓的疲倦。
他没回答,只是迳自走到窗前,看着某个方向,许久才开口
“狐狸!”
“嗯?”
“今天陪我回家吧!”
“?!”
他在我睡着的时候,做了什么决定了吗?我没有移开的凝视着他的视线,有些不悦的热度。为什么我没有参与他的决策过程?是我不值得相信吗?莫名的胡思乱想充塞脑袋,刚才还余留的些微睡意,早已不见。
也是是注意到我不平常的目光,他微转头看我,杂草般的红色头发,像草原一样承受着阳光的笼罩,一片金红,有些刺目。然后就像我莫名的烦躁一样,他也莫名的笑了,虽然很美,到我想再把他拖来床上天翻地覆一次,我的眉头却先做出了疑惑的自然反应,微微的皱起。
“我看着你睡昏了的狐狸样子,才想到要回家的!”
这是解释吗?我更加疑惑了,他依然笑着,似乎要和初升的太阳比美一样的笑,而我却不懂他的意思。是想念家里?还是想到有什么必要的事情被遗忘了?我开始动着不常用的脑筋,试图搞懂他笑容背后的涵义。我还没想出答案的时候,他便又说了一句
“我们会在一起!”
“轰!”的一声,我的脑袋再也无法作用,只能呆呆的看着他,嘴巴像他平常那样有些白痴的半张着。他说了什么?他决定了的是我决定了的那件事吗?我喜欢赢球,赢的有凭有据,所以努力到最后胜利的瞬间,我觉得理所当然。可是现在,我发现我在怀疑,像是两脚悬空般的不可置信,我已经得到了拥抱他的权利了吗?而且还是他亲口答应的。
我没有求证,只是在他向我走过来时,狠狠的抱紧他。我想他知道我要说什么,虽然我连自己要说什么都还没准备好。
到了他家门口的时候,他握紧了一直抓着他手腕的,我的手。
“要进去了!”
他说,眉有些怒张的飞扬,我知道他是紧张。
“嗯!”
没有多说什么,我只是握紧了他的手。
进去了有些昏暗的屋内,发现像是没人清理般的混乱,我看不清在阴影中他的表情,不过从他愈显急促的呼吸声来看,他在生气。穿过走廊,从和室纸门的狭缝中,可以看见电视跳动的萤幕光线,近距离坐着的,是一个男人,专心的凝视着萤幕的脸上,也闪出同样跳动的光线。
他有没有深呼吸我不知道,我只知道自己也开始莫名的紧张起来。
“唰!”
推开纸门的时候,我看到男人的脸转向我们。那是一张憔悴的脸,很久没修的胡渣,和不太有精神的血丝双眼,散布着啤酒罐的地上,男人的两条腿以有些勉强的形状紧贴在地。看向我们的眼神,有些惊讶,和更多的愤怒。
“为什么带人来?”
嘶吼着,本来在他手上的遥控器瞬间飞出,击中他的胸。我可以理解的,是他对自己的缺陷自卑,不能理解的,是他对着他的儿子,发泄他的自卑。
难道他不希望有人扶持?
然后我看到白痴他低下身,收拾起地上的空酒瓶,缓慢的,就好像能听见时间流逝的声音了。等他将空瓶收集成一堆,抽了桌下的垃圾袋装成一袋,我和那个应该是他父亲的男人,就像雕像一样的不动,像在等待。
“坐阿!”
将垃圾放到角落去以后,他在桌旁坐了下来,朝向我,说了这一句。这时,我才想起我忘了说
“打扰了!”
从进门到现在。
我坐在他的旁边,看着他,不知道该做何反应,那男人,或许也跟我一样吧,因为他也是看着他,再没说话。
不知道过了多久,到我充分的感受到时间是条长河的时候,他以一声轻叹作为开头,开口了
“我会继续打球!”
他说这话的时候,眼一眨都没眨。
“不管你要不要养我,养不养的起我,我都要打篮球,因为那是我下了决定要去做的事!”
没有断气的说完一串话,我还是沉默,他父亲也沉默,只是我想去握着他的手,而他父亲看来没想要动作。
在握住他的手的时候,我发现他在颤抖。
他父亲缓缓的低下了头来,不知道想些什么,我突然觉得,我好像应该说话,可是,我该说些什么?
“那...你要靠谁?”
“我自己!”
“他自己!”
他父亲有些迟疑的说出话的同时,我不加思索的回答,然后转头看着几乎同时发声的他,我想我的眼里承着的是满足的笑意。灯光昏暗,我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但是我就是知道,此刻他的脸红的像发烧。我相信他能做到想做的事,就像他鼓足了勇气面对不堪。就像我开始觉得我们的单打变的吃力,而他动作越显轻盈。
而对这点有共识的我们,简直像是套好般的默契,叫人兴奋。我觉得,我好像准备好要说什么了。
“你没有梦,他有,他要和我一起完成梦想的!”
平稳的声音,就像平常一样。刚才的紧张,就像从未有过。
“......”
低下头来的男人,一句话都没说。
这次以轻叹为开头说话的,换成他父亲。而已经过了多久我不清楚,只因我们太专心。
“我也有过梦,很美的梦,可是他不可能再实现。你也有梦,难道你就不怕他破灭?”
“梦想也许就像吹泡泡!”
“?!”
“也许很美也容易破灭,可是再吹就有,因为泡泡满天飞舞的时候最美,如果因为破了一个就伤心不再吹,那么一辈子也不可能再有美景!”
也许我说的话不够正确,可是我知道没有可追逐的梦想会是什么样子,我不会让自己变成那样,也不会让白痴的爸爸把他变成那样。所以几乎是迫不及待的说出一长串,然后就看到男人的脸上有着熟悉的惊愕轮廓。
“也许...也许真就像你说的...。”
露出笑容的男人,笑的虚弱勉强,不过,我想花道他很久没看过他的这种表情,所以握着我的手,不断收紧。
“...我,还可以有梦吗?”
“行的!老爸,你行的。你儿子都这么争气的作了天才,你还有什么不行的!”
这是我第一次没在他自称天才时吐他槽,因为我看他眼角有些激动的泪光。这世界上没什么是不能解决的,我一直这样觉得。所以我不像白痴爱钻牛角尖,事实也证明,其实没那么糟,那么这是否代表,我们能有顺利的爱情?
“嗯!”
肯定的语气一出,我觉得松了一口气,其实,这间房里的昏暗,也没那么糟嘛!
出了白痴家的时候,他站在门口,拉住要往前走的我的手,然后用力将我扯向他,用奇怪的姿势,给了我一个紧实的抱。他没说话,可是我知道他要说什么,真是奇怪,也许是做爱后有体液的交换吧,我竟然觉得我能轻易的了解他在想什么,而且有自信正确无误。
不久之后,我们在全国比赛中击败了王者山王的当天,手心还残留着击掌触感的下午,他在脚踏车后座跟我说,他父亲已经找到工作,并且要他好好打球,而我,只是加快了脚踏车的车程,让傍晚的风,能让这样的兴奋降温。
“我想我们在一起!”
这句话已经不是梦想,就像坚持到最后总有胜利,我也在火海之中找到了生存之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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