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个小时之前准备要出门的时候、流川快要把门都关上的时候,樱木想到自己有很重要的东西还没拿,也没稍微提醒一下那个要关门的人,就反身推开了门冲进室内。
流川倒是吓了一跳。
但也多了个小小的收获。在他眼里看来是收获的这件事,就是樱木的一种习惯。
樱木会在情急之下想到忘了做什么事时,会变得不太有礼貌也不会去适当考虑一下别人的立场。
像刚才那样,大喊着忘了拿东西就撞到流川跑进室内的这件事。
〈但流川肯愿意思考他的事,却不知道,自己也会是这样的人,甚至还要更来的严重一些。〉
喜欢听音乐并来者不拒的流川,很高兴多了这样的收获,关于樱木花道的。
RONAN那张2000年的同名专辑就有这样的一首歌。
Wish I could tell by the look in your eyes(where I stand)
Wish I could tell what you're felling inside(but I can't)
Wish you would say what I'm needing to hear(you want me)
Give me a sign that would make it all clear(just show me)
Don't leave my heart out here on the line……
〈---If You Love Me〉
流川可能会有这样的机会聆赏到这首歌,也或许会懂得它的内容,然后想起现在这样的每一刻,都是如此地渴求樱木的一切。
因为爱,不也是一种理解吗?
“好啦!”樱木从另一个方向跑来,那里是健身房的方位,“现在就走了!”手里拎着一个小小的运动背袋。
站在被大大开启的门口处,只往后退了一步先让他走出去。看着他从屋内经过自己的身旁再走出屋外时,总觉得也有什么跟着暴露在清冽的空气下。把门轻轻地带上,似乎也觉得有什么被锁在里头了。
“喂!我们用走的吧?”
“无所谓。”快速地走下了硬梆梆水泥组构的楼梯,还是一直走在他的身后,想多看一眼,他的背影,无法弄清是何时这样追着的背影。
前面矮了好几截得往下走的樱木并不是很认真地走。将拿在右手里的背包换了位置用左手和手臂捧着,再用空着的那一手探入背包理翻找着物品。
“咦?洋平有打给我啊?”
先是愣了一下,就赶紧回拨。
第一次回拨的时候,将手机放在耳边听了很久,听得流川有点牙痒痒地,想把他的手机抢来然后不准他听!〈好像不喜欢他对自己以外的人这么〝坚持″。〉
再过了好几秒,樱木很讶异洋平竟然第一次是这么地久不接他的电话,然后又不死心地重拨一次,再重复把手机放到耳边等待的动作。
他们已经走到外头的巷子上。天空是不晴不朗的,没有风也没有阳光,春天也依旧不像是个春天。
“奇怪,明明通讯有成功的,为什么不接电话?”疑惑地死盯着手机的萤幕看,好像这样看着就可以成功地把电话接成功。
〈樱木还是一样的动作,迷惑的时候、惶恐的时候、担心的时候,会单手搔弄着柔软的发丝。〉
“等一下再试不就好了。”从来不知道原因地,轻啐了一声。
“我知道啦~~我又不是笨蛋!”有些被激怒地将手机塞回背包里。
樱木斜斜地抬起了头,回想今天早上发生的事,还有,昨天晚上发生的事。
他隐瞒了可能也没什么的真相,但同时也被隐瞒了、却可能非常重大的真相。
他们现在已经住进去的公寓,总共有五层楼,一层楼一个住家,面积可能要达到一百坪以上地那么夸张的大。〈流川所属的是在三楼。〉
里头当然具备高级档货的电梯,但也有附加上去的狭窄阶梯。他们之所以放弃好好的电梯不搭却转而受苦走阶梯,也是有原因的。
要追溯实在又可靠性的原因,大概就要提起他们高校二年级所发生过的事了。
樱木花道,他不喜欢密闭的空间、密闭的场所。这个看起来很像是人类精神上的缺陷其实也没多大的关系,反正也没有人明知道自己是这样子的却还硬往密闭地方去,只要小心地看好自己的环境就好了,一切都会是安然无恙的。
但是,就在高二时候,湘北和陵南高校跑到东京郊区去做篮球合宿时,因为莫名其妙的一场游戏让他泄了底,在最不希望被知道的那个人的面前,流川枫。
‘该躲哪里好呢?该躲哪里才不会被小三抓到……’
古老传统的这间以木制成份居多的小旅馆,到夜深尽的时候,会弥漫着树林里来的气息。
因为黑暗的感觉,再加上主观意会来的感觉,都把这样的气息加深了。
当时,这个红发的少年走在大家提议关了灯后的走廊上〈因为关灯才会感到恐怖,这是他们玩躲猫猫游戏的重点〉,急急忙忙地想找可以藏身的地方。
这次是轮到三井做鬼要抓人。但当大家预备好要躲时,好像之前已经勘查过可以容身的地方了,一下子就一哄而散。
只留下自己还在现场,不知道应该是要往西走、或则是往东走呢?
像是执了个骰子那样定过生死,心一横就往另一边快步走去,走进一片黑暗里。
沿着眼里看来长得无穷无尽的走廊,摸索着,寻找可以藏身的地方或是小房间。远远地,也听到了三井细细的脚步声,正往这里而来。
樱木看起来有点着急。然后手好像触碰到了类似把手开关的形状,也不思考就拉开,走进里头,黑暗一片的里头。
随便找了个类似和室房间那样里会有的壁柜〈像是储放棉被的那种〉,再开了壁门,钻进去,把自己藏得仔仔细细的。当听到脚步声从外头经过时,有一点吓到的情绪。等确定声音都过了快两分钟时,才偷偷地松了一口气……
接着下一秒,想要把壁门打开溜出去时,搭在门板扶手的细缝上的手硬是出力气拉,却旋即听到一阵喀喀的声音就停了,再继续要拉开时,这扇壁门竟然卡死了!
樱木的头皮一阵发麻。
他乐观地想,应该可以再拉开。
然后再出手试图要扳开。
却好像想起了,小时后曾经发生过的惨事。忘了故事的内容是什么,但听完故事的那种感觉依然根深蒂固在脑海里。
惊诧,害怕,不解,无依无靠,孤独在海上浪游的浮木。
眼前那剩下唯一的缝细,不到二厘米,也完全没透光进来。
身旁的每一个密度,都是密密麻麻的黑。刚刚躲进来的时候,也还没弄清楚这个刚好足以装着他的柜子里,还有什么东西是摆着的。
怎样都看不清,旁边好像蹲满了一群黝黑色的妖魔定定地望紧了他,都在伺机行动。
樱木倒抽了一口气,更急躁地想要奔逃出去。
到处都是这样的黑暗!都是这样的紧密!
仿佛要把樱木的呼吸给剥离了……
‘你在做什么?白痴。’
后来,壁门好像被打开了。
屋外的月光浅浅地透了进来,还有一张熟悉的脸庞看着他,但却看不清那个人的表情。
‘别蹲在这里。游戏已经结束了。’
冷冷淡淡的,但此刻变得亲切的声调,一下子就认出来了。
但看完恐怖故事一般的震撼还残留下来,袭击着他的后脑杓,暂时无法言语。
‘出来…’
樱木抬头好像是看着对方,但捉摸不到那个表情。
但是,他却感到安心地、再正常不过地扑向对方,紧紧地抱住对方。
‘白痴。’开始变的温柔了。
温柔的感觉,其实也很模糊的,但就是很温柔。
那时候,流川找到了樱木,似乎对樱木那求救一般的举止出现了极大的反应。
也开始,去回拥这样看起来脆脆弱弱的樱木,摸到了那样烫热的体温,还有他颈间传来的,只属于他的气味。
很好闻的气味,让人产生了一种若有似无却异常强烈的意念!
之后,两人可能察觉到彼此拥抱的姿态太亲近诡异了,才因此而分开。
樱木无意义地说了一些真是太丢脸的话来,或是辩解刚刚那莫名的行为。等到比较不浮躁时,才恶狠狠地用威胁的语气告诉流川:不能将将刚刚发生的事说出去!
流川那时并没有回答好,还是不好。只有静静地注视着樱木,一直不说话,那表情看起来好像是允诺的,好像樱木再说什么下去,他都会任由着他做,都会答应他。
从这件事以来,他们之间的默契又多了一种。〈其他的,大概都是球场上的传球接球以及打架的默契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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雕花精致样的大圆柱一整排地向前延伸,重重叠叠。大理石砌成的地板映着透明地,水晶玻璃吊灯的影子。周围大片大片的墙,都把世界给包围着压迫。
地面上铺着的整路长长连接到尽头的红毯子上,有人重重踩过的痕迹。
红毯子左右两侧都摆着高高撑起来的鲜花盆栽,都是红色的花,红色的石子,红色的盆面,红色的,还有脚下踏着的毯子,走过去的时候,连客人都觉得自己要变成了红色,开始燃烧了起来。
前半个小时左右踩进去的男人,现在就退回来再踩着。
他的身旁还跟着一位比他高了一个指头关节的男人,年纪看起来是差不多的,而且,神情是非常地肃穆,低深地压沉。
“确定现在就去找他?”把毯子的长度走了一半时,较矮的那个男人似乎忍不住这样的气氛,问了一句刚刚也问过的话。
“确定。我可以去看看他,假装是不期而遇。”
其实,这神情一直是很肃穆的男人,虽然身为令人惧怕的主子,却非常喜欢别人来问他话,他自己也很喜欢回答别人的问题。
在一问一答中,好像可以从问话上那语气的不同,来左右他答覆的内容。
例如。
上个礼拜的某一天傍晚,主厨在宅院里遇到这位主子,顺便问了他,希望明天的早餐会是什么。〈几乎所有的下人都知道主子几乎不避讳任何问话。〉
主厨刚刚从外头玩回来了,全身都带着愉快的感觉,问那样不相关的问题时,语气是格外地轻松雀跃。
然后,他回答了主厨之前,先说了天气很好之类云云的几句话,之后再说他要吃什么:三明治好了,要多夹一点绿色的蔬菜,牛肉片半熟的。
说完后就对主厨莫名地笑了一下,心情好像也很愉快。
但再隔了几个小时后,主厨因为跟妻子吵过架了又炮到那男人可能会经过的那些地方,又再一次地遇上了。
可能没什么话可聊,再问了一次:您希望明天早餐可以吃到什么?
起先,他听到的时候,没有先说什么天气又很好的相关〝问候语″来,微皱了一下眉头。
要吃什么呢?
但一点也不想吃三明治了!
那个男人这样想着,想着说在心里头了,而且不太愉悦的想。
“我一直很想他呢。你,没看过他吧?”
“没有,不过,倒是看过你让我看一眼的照片,大约是十二岁大的年纪,头发还真的是红色的。”男人,叫做岩崎,他没有名字,他从一出生的时候就被人叫做岩崎。
因为发觉到主子因为要出去见那个人而很愉快的模样,自己说话的内容就这样多了一些出来。
“现在都已经十七、八岁了,很可爱,很活泼的样子,虽然很爱打架把自己弄得伤痕累累的,但性子却没变多少。”长长的和服下襬将他的脚和脚掌都掩盖住了,走的有点滞慢,有点要把地面给踩碎了。
他的双手都交叉抱在胸前,眼睛微微地眯了一下闭着。
“上一个月,在某间公园找到他的时候,他一个人正在玩那种小孩子的游戏,流了汗,很累很累的样子,但他好像很苦恼的样子,我知道,我都知道,他是因为没考上学校才会感到苦恼。”停顿了一会儿,眼睛突然睁得很大,“他要是过来我这边,我会找一间他要读的学校给他。”
岩崎又差一点问,为什么不早点将他放在身边呢?
他的主子每次这样说话的时候,都一直会给人很矛盾的感觉,而且隐含了一阵惊悚的气味。
为什么不早点将他放在身边呢?
理由很简单但又不够清晰。
他想要再把那个孩子放在那个环境之下久一点。那种环境下长大的孩子,才能培育出这样的性格,他真正理想中所希望的那种性格。
那时第一次听到主子这样说明原因的时候,他的胃里充满了胃酸,很想马上呕吐出来,再把吐出来的东西筛选一下,将有必要的部分放回口中滑到胃里存放。
那么,有一个被安排过去的类似底细的人,也是为了这个原因才放进去的吗?可以在日常生活外去监视他的一举一动,必要时,做一点处理改变环境,好呈现一种理想的培育环境?
岩崎越来越不了解这个男人了,但却又觉得有一种固定的模式可以套住,循着那样的模式,仿佛也可以预测他接下来的一步要如何走了。
脚下的毯子,被两个男人沉重地踩着,两侧都是刻意摆置的盆栽都红得着火。
天花板上那悬挂的灯光都像魍魉的,不是灯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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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恨他,也恨那个孩子,我恨他们剥夺了我的爱情。’
梦里的回音是这样来的。
梦里的那道声音也是这样来的。
但是,那男人的表情却不是这样来的,是不搭调地狰狞,却又笑着的样子。
‘那个孩子…那个孩子啊!为什么会像父亲那样的颜色呢?我的父亲,是你来转世了吗?是来惩罚我的吗?是你吗?因为我不孝顺,所以降临在这个世界,好惩罚我的吗?’
梦里的双手捧着一滩水,很像是泪,但不清澈,是红的。
梦里的前方,有两个女人的身影,看起来很模糊,都渐渐地走远了,把自己给独留了下来。
没有人,知道这是怎么回事。
当报复的念头窜升出来时,樱木义弘,就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了,连人生的意义也不知道是什么了。
他现在,会想做什么事呢?报复的事,又是要怎样做来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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