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缝间的幸福》

Hareluya

 

 

深沉的暮色中,一辆白色的丰田轿车以时速不下一百公里的速度奔驰在东京湾的高架公路上。

轿车内,一双修长白皙的手正紧握着方向盘,关节处由于用力紧握的关系而微微发白。这双手的主人此刻正寒着一张清俊的脸,专注地盯着眼前的路况。他的脸上纵然挂着冷漠的表情,可是如子夜般明亮深沉的双眸却隐约透露着些许不安与烦躁的情绪。没有人知道他内心正翻腾着的情绪,只有那不断被他抛在后头的橙黄街灯偷窥了他眼眸里闪烁着的不安。


凌晨一点钟。

以往,这个时候的他早已舒舒服服地洗了个热水澡入眠了。

此刻的他不应该提着一颗不安的心奔驰在这条寂静的公路上。

每夜,鲜少做梦的他应该会睡得很沉很香。

而不是如现在这般被突然而至的紧张与焦虑搞得毫无睡意。

胸口正隐隐揪痛。

*~*~*~*~*

〔臭狐狸!本天才说的话你到底听懂了没?〕

〔白痴的话我可听不懂。〕

〔你说谁是白痴了啊?本天才是认真的,哼!〕

〔是吗?〕

〔喂…喂——你给我回来,狐狸!妈的,你到底明不明白我刚才说的那些话?算了,我再重复一遍你给我听清楚了…〕

〔啰嗦什么,白痴?〕

〔你是不是存心想吵架啊?臭流川,我他妈吃错药了才会…〕

〔那么说,你是后悔了?自相矛盾的白痴。〕

〔啐,我才没有!本天才从不后悔!我不过是… 呃… 那个,谁叫你总是忽略我说的话!哼,埋怨两句不行啊?〕

〔我干吗要在乎你说的话,白痴?你又不是我的谁。〕

〔你说什么了,笨蛋狐狸!你当然得听本天才的,因为… 我们现在正在交往中啊!〕

〔…所以?〕

〔所以…我不想…被你忽略,明白么,笨蛋?〕

*~*~*~*~*

抵达目的地后匆匆地泊了车子,他迈开修长的双腿步伐紧促地往那长长的走廊走去。

走廊的两旁是浅黄色的墙壁,理应是一种看了会令人觉得舒服的颜色,可是那看起来很温暖的颜色却丝毫温暖不了他发寒的内心。

‘哒、哒、哒’

空洞的步伐声回荡在那条长长的、无人的走廊。头顶上那一盏盏的日光灯刺激着他酸涩的眼睛,他忍不住眯起了狭长的双眼,视线顿时有些模糊。微微甩了甩头,他努力辨认方向,终于在长廊的拐弯处看到了坐在长椅上的那个人。

有几个身穿白色制服的人匆匆地走过他的身边,当他忽然放慢脚步徐徐接近长椅上的那个人。就在离他五十米的距离外,只见那些制服人员紧张地推开眼前的那道大门进入,引起了长椅上的那个人的注意力。那名男子紧张地突然起身往前踏了三步,却在大门自动关上时止步。忽然男子转过头来看见了站在不远处的他,只是看了一眼便随即调转目光慢慢走回长椅坐下。


此时站立在五十米外的他忽然感觉手心冒汗,下意识把手掌往牛仔裤边缘擦拭,双脚再次往前移动来到了长椅边。他张了张嘴,却发觉无法出声。有些艰难地吞了吞口水,再次开口却被自己那把暗哑空洞的声音给吓了一跳:“他…他的情况…怎样?”

坐在长椅上的男子始终没有抬起头,只是幽幽地回答:“不知道。他在里面有一个钟头了,医务人员也没对我说什么…”

僵持的沈默使站立着的他不安地左右环顾,却看不到能让他心安的人或物。右侧前方那盏小红灯是那么地刺眼,他赶紧转移视线再次把注意力放在长椅上的男子身上。

“要不要喝点什么?”

长椅上的男人倏地起身,伸了个懒腰问道。

他愣了一会儿,赶紧回答:“呃,好的。咖啡吧,谢谢!”

男人点了点头,迈开了脚步往那个二十四小时的餐厅走去。


“那个,我…”他有些慌张地开口叫住男子,想说的话语却卡在喉间无法成句。

背对着他的男人停下了脚步,并没回过头来。

“我…那个,谢谢你通知我…”他吞吞吐吐地说道,感觉手心又开始冒汗。

男人始终没有回头,只是把双手塞进了黑色夹克里继续往前走,淡淡地丢下一句:“因为我知道他最需要的人是你。”

*~*~*~*~*

〔喂,你知道‘幸福’是怎么得来的吗?〕

〔干吗问这种白痴问题?〕

〔哪里白痴啦?这可是个严肃的问题好不好?你认真点回答!〕

〔我才没工夫陪你无聊。〕

〔喂!本天才在和你讨论生命的课题,这可一点也不无聊。〕

〔你现在很空闲吗,不用到店里去?有时间在这里啰嗦倒不如去招徕生意。〕

〔呵呵!安啦,本天才的拉面馆子生意好得很,手下的员工也个个卖命工作,不怕不怕。〕

〔那有钱赚你还在这里蘑菇什么?烦死了!〕

〔本天才现在可是在和狐狸交往啊!那当然要花时间和狐狸在一起打球逛街吃饭看电影什么的… 〕

〔谁答应和你交往了?大白痴你少做梦了!〕

〔哟、哟、哟!臭狐狸你又想耍赖,不行!哼!上次你明明答应本天才的,不许反悔!不然,有你好看!〕

〔干什么?耍黑社会手段?妈的,有人像你那样子告白的吗?难怪你会失恋五十次,哼!〕

〔啊——死流川,我哪里耍手段了?本天才可是认认真真地向你告白的!要不要再做一次,让你甘心啊?哈哈哈!〕

〔你去死,白痴!你胆敢在这里说那些话我就把你的门牙打掉!〕

〔嘿嘿,狐狸你好像脸红了哦, 呵呵呵呵!让本天才亲——哇哇我的脚!很痛咧,死狐狸!每次都那样… 疼死了,呼——〕

〔活该!下次我会让你打着石膏躺一个月,哼!滚开啦,你还靠——呜唔!你——嗯唔…〕

〔……〕

〔知道吗?幸福其实很简单的…〕

〔…放开啦!什么很简单…〕

〔幸福对我来说,就是能和你在一起… 呵呵!就是这么简单。〕

*~*~*~*~*

身后的脚步声渐渐远去。长廊上又恢复了寂静。

他缓缓地弯下身子坐在长椅上,合起双眼重重地呼了口气。自一个小时前接获那通来电后,他便一直处于精神紧绷的状态中。


凌晨一点半。

四周很安静,可是这片宁静却让他更加紧张,毫无舒缓的作用。

脑子里有个老旧播放机,一直重复搬演着那些昨日今日的片断。一波波的回忆不断涌上来,他不禁感觉有些回不过气。

右手抚上胸口轻轻拍打着,他试图让自己冷静下来,可是无形的忧虑却像一条毒蛇般紧揪着他的胸口。他不安地挪动身子,微张着嘴逼自己努力深呼吸再呼气…


“喂,你没事吧?你的咖啡。”

一把深沉的男声适时在他身侧响起。他赶紧睁开双眼扭头望向身旁的男子。日光灯再次刺激着他的眼睛,酸痛的不适感令他紧皱着眉头。

“怎么,不舒服?”

一只温暖的手掌慢慢抚上他的额头,拇指轻柔地按摩着他的眉心。在他还来不及反应的当儿,男子已抽回他的右手转身坐下。

“呐,咖啡。”

“哦,谢谢。”

有些发楞地望着男子左手握着的那罐饮料,他缓缓地伸手接过饮料。右手的指尖轻触对方温暖的手指,那轻微的触感顿时令他感到一阵小小的悸动,再次启动了记忆之门…


〔呼呼,好冷好冷!我回来啦!〕

〔…〕

〔喂,你睡死啦?快给我起来,懒狐狸!〕

〔…吵死了…〕

〔起来起来!快来吃早餐,等下我还要回店里去…还有你上课的时间也快到了…喂!〕

〔知道啦…〕

〔知道了就快起来呀!〕

……

〔呐,你的咖啡。快点吃,不要又饿着肚子去学校。〕

〔白痴老了,越来越啰嗦。〕

〔啐!那你也是在说自己老了呀,笨蛋!我们同龄呐!〕

〔我可没你那么啰嗦。〕

〔本天才是关心你,OK?不知感恩的家伙!〕

〔哼!你是太空闲了。〕

〔你这家伙真不可爱。关心你给你买早餐还让你骂,你态度正确点好不好!还有——别只喝咖啡不吃东西啊!想弄坏胃吗?〕

〔是、是…啰嗦。〕

〔啊,狐狸皮痒了是吗?妈的,你再说我——〕

〔啰嗦!吃吧,白痴。〕

〔你!流川枫你这家伙——〕

*~*~*~*~*

回忆起的片断令他忍不住微微扬起了嘴角,仿佛昨日再现,恋人毫不留情的拳头打在他身上的感觉依稀存在。脸上细微的动作看在对面男子的眼里,男子于是开口道:“想起什么了?”

他有些惊讶地望向男子对上了他的黑眸。

“没什么。”

男子饶有深意地凝视着他,轻轻点了点头,随后从夹克里掏出一只打火机自个儿把玩着。

有些失神地盯着那小小的火把,他低声地开口询问:“这次的情况…复原的机会如何?”

身旁的男子暂停了手中的动作,随即又开始把玩那只打火机漫不经心地回答:“不知道。”


莫名的怒气忽然涌上他的心头,他倏地伸出了右手拉扯男子的手腕质问:“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前两次的突发状况后,你们不是说情况会稳定、不会有危险的吗?”

“放开!”

冷冷的话语更加刺激着他烦躁的情绪,他加紧了手腕上的力道再次开口:“告诉我!”

突然,男子使劲儿地甩开了他的牵制站起身子快步走向不远处的视窗,赌气地抛下一句:“干吗问我?你自己去问他呀!”

*~*~*~*~*

〔喂喂,是流川么?是我…你…你…〕

〔冷静点,洋平!什么事?〕

〔你…现在有空吗?快点…过来医院…〕

〔到底怎么了?白痴怎啦?说清楚点!〕

〔他现在在东京医院,404号房。你先过来再说!〕

……

〔死白痴,算你命大竟然还死不了,哼!〕

〔他妈的,狐狸你很想我死吗?〕

〔你竟然跑去和人家斗牛!你自己说是不是找死的,啊?〕

〔嘿嘿!本天才这不是没事了吗?放心啦!你问洋平,我们还赢了那班臭小子呢,哈哈——呃咳咳咳!〕

〔喂——喂,白痴你怎了?喝水,来!慢慢喝!〕

〔…呵呵!我不会那么容易就挂掉的啦,狐狸。〕

〔…〕

〔喂…喂,看着我流川,别这样!我没…〕

〔烦死了,白痴!你爱怎样随你,我懒得理你!我要走了。〕

〔等一下啦,流川——洋平,你帮我拉住他呀!咳咳——〕

〔哇,花道!你,你不能下床的——别着急啊,花道!流川,你…〕

〔好了,你给我差不多一点,白痴!乖乖呆在床上别动!〕

〔咳咳——那…那你就别走,流川。留下来…我要你留下来,咳…〕

〔…〕

〔流川…那个,你…〕

〔吵死了!我又没走开,你吵什么?〕

〔呵呵呵…花道的死缠烂打功力又更上一层楼了,呵呵呵!〕

〔你闭嘴啦,死洋平!喂,你真的会留下来吧?〕

〔别吵,快睡!〕

〔我才不要,我要看着狐狸,嘿嘿!〕

〔无聊!快睡!〕

〔不——要。我就是要看着狐狸,那样子我知道你在我身边…我会觉得安心。〕

〔拜讬,花道你别那么肉麻好吗?呃——受不了你们,我还是先走了。你好好休息哦,花道!Bye bye!〕

……

〔双眼都快睁不开了,白痴。还不休息?〕

〔不…想睡。我…要看着狐狸…〕

〔真固执!刚才不是和你说我不会走了吗?所以,你睡吧!〕

〔拉着我的手?〕

〔好…〕

〔嗯…Promise?〕

〔…Promise。〕

*~*~*~*~*

窗沿边的男子右手紧握着打火机,双唇紧闭,脸上挂着一丝苦恼的表情。而站立在后方的他正尽量尝试平复方才冲动的情绪,正待再次开口时,男子忽然说道:“今天是花道的生日呢!”

有些失措的他赶紧接话:“啊?是…是呢…都过午夜时分了。”

男子微微低下头继续道:“六个小时前我们不是还在他的家和雪子阿姨一起吃晚餐为他庆生吗?啊,花道他吃了好多牛肉呢…”

男子漫不经心的话语像海浪般撞击着他的内心,忽然涌起的感触令他的鼻子发酸。他幽幽地说道:“白痴…他最喜欢吃牛肉了。”

四月一日。他们还特地安排了一整天的节目,说好了要去打小钢珠、吃烧烤、逛庙会的。生日礼物也准备好了…那小小的、深蓝色的四方盒子里面躺着两只白金戒指。他是打算今天与他共用晚餐时给他一个惊喜的……


窗沿边的男子抬起头来凝视着他,“是花道不想让你担心才不让我们告诉你实情。其实他的情况始终未好转,那家伙又毫不在意,老是拖延动手术的事情…”

“那这次… 为何突然发病?”紧张的情绪再次紧揪着他的心。他迫不及待地接着追问:“晚餐后发生了什么事?”

“花道和雪子阿姨又闹别扭了。不过这次雪子阿姨她…唉!总之,花道一气之下拉了我跑去和人家斗牛…我怎么拦也拦不住那固执的家伙。然后…然后就那样,眼睁睁看他忽然倒下…我…我——”

一只白皙修长的手掌稳稳地搭在他的左肩,用力地握了一下。男子有些诧异地望着不知何时来到他面前的人,“流川,我…”

“别自责了,洋平。这不是你的错。”

“可…可是,要是我当时能及时制止花道,他就——”


这时候,一阵电话铃声倏地响起打断了男子的话语。他赶紧掏出了手机还未开口便听到了对方慌张的声音:“洋平!洋平,我到医院了!花道在哪里啊?”

“雪子阿姨,你冷静点!听好了,我们就在二楼的B手术室外面…对,往前走就到了…好,好,我等你。”

“…是雪子阿姨?”

“嗯。”

“这次的争吵又是因为我吗?”流川望着窗外的夜景幽幽询问道。

洋平饶有深意地凝视着眼前的流川,只是叹了口气说:“你也知道的,花道他一直在为你们俩的事而努力。无论遇到多大的障碍,他还是会咬紧牙根跨过去,所以你…”

“我知道。所以我是不会放手的!”流川回过头来坚定地说道。


倏地,一阵匆忙的脚步声在他们身后响起。

“啊,洋平!洋平,花道他…他怎样了?告诉我!”

“雪子阿姨?”

他们赶紧转过身子迎向一名慌张的中年女子。女子泛红的双眼在瞥见流川时,表情忽然僵了一下。

“流川…你…你怎么…”

洋平赶紧解释道:“是我通知他的。来,过来坐下吧!”


“不…不用了。花道他…”伊部雪子微微颤抖地质问洋平,保养得姣好的脸孔顿时写满了焦虑。

“他还在手术室里。我看,医生应该快出来了。请您休息一下吧,要不要来杯热茶?”

“…好吧,谢谢你!”

洋平拉过流川轻声道:“你陪陪雪子阿姨吧!说话时注意些,知道没?”

“嗯。”

……

流川枫望着坐在长椅上的伊部雪子,一时间思潮起伏。他想起了去年的耶诞节与樱木一起向他妈妈坦诚他们在交往的事而掀起的冲突。虽然在樱木的努力下,伊部雪子对他的态度已有些许转变,可是却始终不承认他们的关系。

“你也过来坐下吧,流川。”

“啊?是。”

他缓缓地走近长椅,轻轻地在伊部雪子的右侧坐下。长廊上回荡着两人的沈默。

“你和花道认识多久了?好像…有十年了?”伊部雪子忽然转过头望着身旁的流川,开口询问道。

流川愣了愣,赶紧回答:“高中就认识了…有十年了吧!”

雪子轻轻地点了点头,把目光调回眼前那扇大门,“我记得高一那年开学不久,那孩子一回到家里就嚷着有个碍眼的臭屁家伙和他打了一架。当时看他额头上那块血迹我还狠狠地骂了他一顿呢!”

流川当然记得那场天台的相遇。就是那天的撞击使彼此都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后来花道就说要加入篮球社。那时候我都不敢相信一个毫无基础的人竟然能坚持那些艰苦的球训,甚至还会对我说‘老妈,我真得很喜欢打篮球!’”

“他…很努力,也的确有那个天份。要不是因为…”流川及时咬住了下唇,忍住了下面的话语。可是雪子却明白他没有说出口的话,幽幽地接着说:“是呀!要不是因为他的心脏问题,我想,他也会和流川一样,是位出色的职业篮球员。”

伊部雪子深深地叹了口气,“昨晚,我打了他一巴掌。”


流川有些惊讶地扭头望向雪子,“雪子阿姨,你…”

“你走了之后,花道再次提出他想和你同居的事。我…我不答应,就这样吵了起来。他指责我扼杀他的幸福,可是…可是我是个母亲,我有责任维护儿子的人生!我…我不想他背负世人唾弃的眼光… 你能明白么,流川?”

伊部雪子美丽的双眸泛着泪光,悲切地望着流川说道:“同性相恋并不正常啊,流川!请你…求你,放开对花道的牵制,好么?”语毕,她忍不住开始微微抽噎。

原先心情复杂的流川此时却意外的平静。他缓缓把右手伸向伊部雪子覆盖她交握着的冰冷的双手,语气清冷坚定地吐出:“我是不会放弃花道的。”


伊部雪子诧异地睁大了双眼,“你——”

按在她双手上那只厚实的大手稍微加强了力道,眼前的清俊男人再次重申:“我不会放弃花道,因为我知道他也不会放弃我。我们是属于彼此的。”

没有低声下气的抱歉字眼,也没有委曲请求谅解的话语。只有那纯粹、直接的宣言–毫不妥协。

“你…你…到底明不明白这不是小孩子在玩家家酒的游戏啊!流川,你应该很清楚,如果你们决意继续这种…这种不正常的关系…到时候要面对的压力就不仅是来自家庭,也来自社会啊!”伊部雪子反手紧抓着流川的右手腕激动地说道,滚烫的眼泪簌簌落在两人交握着的手上。

这时候的流川竟轻轻地扬起了嘴角朝雪子笑了笑,左手伸向她的脸颊轻拭那些未干的眼泪。像在叙述故事般,他娓娓述说着:“花道对我来说已经是个理所当然的存在了。在湘北高中我们一起打球、一边打闹一边作战夺下了全国冠军。毕了业,进入湘北大学的我们是公认的‘黄金拍挡’。若不是因为花道的心脏问题,我们早就一起去美国了。”

他顿了顿继续道:“纵使失去了篮球,花道却没有因此沮丧。即使当我去了美国,他也没有放弃自己,反而努力学习料理甚至还开了自己的拉面馆。雪子阿姨也明白吧,花道他不是个容易被打倒的家伙。”

“高三那年,他第一次向我表白…就在我们初次相遇的天台上。那时候我没有给他回覆,还狠狠地和他干了一架…”说到此处的流川轻轻地笑了起来,那难得一见的神采令伊部雪子都不禁侧目。

“流川…你…”

“说真的,我对他的告白一点儿也不反感,那时候根本没想过同性恋这回事。只不过,我也从来没想过与任何人交往…之后,花道不但没有退缩,反而继续与我为伴。每年我的生日时都会向我表白,甚至当我远在美国的那三年里,他也没放弃。而我一直故意不做正面答覆…我只是很单纯地喜欢和那白痴在一起的感觉。就好比猫抓老鼠的游戏,两人乐此不疲。”

轻轻松开了雪子的牵制,流川缓缓地握住了她的双手,狭长的双眸闪烁着坚定的光芒说道:“他就这样一直在我身后追赶着,对我的感情从没变质。因为他的认真坚持,我已不再掩饰内心对他的情感。我不会让幸福从我们的指缝间流失。雪子阿姨,我们是认真的。”

*~*~*~*~*

幽暗的房间里,白色的床单里躺着一个男人。他拥有一头绚丽的红发、笔挺的鼻梁、刚毅的轮廓。此时躺在病床上轻轻呼吸的他失去了往日的嚣张与活力,一点儿也不像那个成天称自己为‘天才’的自信男儿。


〔病人虽然暂时脱离了危险期,不过这次是侥幸捡回一条命…樱木太太,请尽快与病人商榷有关心脏手术的事。虽然没有十足康复的机率…不过本院一定会竭尽所能为病人进行治疗…为了防止再次病发的可能性,此事不能再拖了……〕


跪坐在病床边的流川右手紧握着樱木的左手十指交扣,另一只手则轻轻地抚摸他的俊脸。眼底的爱恋毫无掩饰地流露出来。

“花道… 花道…”

他轻声细语地呼唤着恋人,难得温柔地喃喃自语:“雪子阿姨和洋平刚才来看你了,可惜你这白痴贪睡,错过了。他们迟些会再来,还会带好吃的东西给你…”

“你知道么?雪子阿姨好像被我所感动了。唔,刚才离开病房前她和我说‘我明白了’…虽然不是什么正面的回应,不过我想她应该不会再反对我们的交往…等你出院了,就搬过来吧!你要的那张双人床下星期就送过来了,真想抱着你在上面翻滚,呵…”

顺了顺他最爱的那撮红发,流川缓缓靠近沉睡中的樱木,眯起了双眼把额头轻靠在樱木的额头上,深深地吸了口气。

“我的…花道…”

温热的双唇先是吻了吻樱木的眉心,慢慢往下移动轻吻他的鼻梁,接着转向脸颊用鼻尖磨搓着。把头往下移,呼吸着樱木的味道,双唇贪婪地吮吸他的锁骨处与喉结,留下了淡淡的吻痕。流川满意地笑了笑,探出粉红色的舌头轻舔樱木微微发白的嘴唇,随即四片唇紧紧相触;轻声地吐出了他的誓言:“即使我们只剩明天,我也不会放开你的手…”

窗外皎洁的月光反射了黑发男人眼角的那滴泪光,晶莹剔透地令人心碎。

*~*~*~*~*

〔喂,狐狸!本天才有话要跟你说。〕

〔干嘛,白痴?〕

〔那个,我只说一次哦,你洗干净耳朵给我听清楚了!〕

〔哼!〕

〔喂!我是很认真地在和你说话啊!喂,别睡觉啦,死狐狸!起来!〕

〔吵死了,你到底说完了没?〕

〔不…那个,我是想说,我…我…〕

〔死白痴,说个话也那么婆妈?我要睡了,你给我滚开!〕

〔不准睡!起来起来!〕

〔妈的,有屁快放!〕

〔啊,你这臭狐狸存心讨打——总…总之就是…我,樱木花道,喜欢你!和我交往吧!〕

〔…无聊!〕

〔喂——什么无聊?我是认真的!流川枫——你,看着我!〕

〔放手,白痴!要发花痴找别人去!〕

〔你说什么?看着我,流川!我再说一遍:我——喜——欢——你,流川枫!〕

〔闭嘴,竟敢嚷嚷!去死吧!〕

〔啊啊——痛死了!妈的,死狐狸,今天不教训你我就不姓樱木!〕

〔大白痴!〕

 

——END——